凡生纪事 第五章生活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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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间的另一条侧影。

    有些时候，李甫总是会想，如果上天肯给人选择的机会，大概很多人都会选择降生在幸福的家庭里吧。如果能重新选择自己的父母该有多好。

    但也只是想想，因为没可能实现，而且李甫也不想被骂作不孝子。

    李甫的父母，不能使李甫成为富二代，甚至于连小康生活也很难达到，他们穷了已经不知道几代，到李甫，或许是穷n代，李甫祖上就没富裕过。

    李甫家近乎算的上代代单传了，反正李甫不记得自家有父辈的亲戚。老辈人的思想是越穷越要生娃，颇有概率论思想，生他十个八个的，终究能有一两个成器的，到时候帮衬着，整个族系就有了盼头。思路和想法是美好的，生产积极性是高昂的，连计划生育都管不住，但结果却总是不尽人意的。

    李甫他爸本来打算再给李甫创造个弟，结果没成，计划生育严了一阵子，交不起那罚金，而且就算生下来，养活也是个大问题，更何况，生不下来。简而言之，实在是穷，实在是没钱。

    关于李甫的名字，纯粹只是个美丽的意外。

    李甫他爸都想好了，大儿子叫李福，二儿子叫李贵，因为李甫他爸叫李福贵。

    上户口的时候，工作人员操着一口正儿八经的普通话，问上个啥名，李甫他爸用一口正宗方言正儿八经的说，叫李福。工作人员写下来问对不对，认真瞅了瞅，李甫他爸就点头了。在李甫他爸认识的稀少的几个字里，决然没有甫字的草体写法。末了，李甫他爸还确认了一句“过年的那个福”，估计工作人员大概没听懂方言。所幸工作人员文化素养比较好，认识李白杜甫两位名人，于是便做主让他二人的精神合二为一流传下去，于是李甫就有名字了。工作人员或许还在心里佩服李甫他爸，给儿子取了个好名字。至于后来过了很久，李甫大约都会跑着走了的时候，李甫他爸才知道名字出错了，也想着改回来过，去了一趟，结果一听还要收钱，就作罢了。名字吗，叫着对就行，花钱改个字就不值当了。抱着这种念头，李甫他爸妥协了，李甫这个伟大的名字因此保住了，谢天谢地。

    李甫的童年没什么稀奇古怪，没有被拍花子拐卖，没有被游方道人收徒，也没有任何担心过的大事发生，有的只是一个乡村小孩上树掏鸟，下河摸鱼，令人难以忍受的各种调皮捣蛋，所以常常被揍得哇哇直哭，然后一晃就长大了的一点事。小孩子的日子没什么好讲的，没有荡气回肠的英勇，没有缠绵悱恻的爱情，没有艰辛折磨的打拼，有的只是为长大之后预存的一点所谓感慨和回忆。但事实上那才是最珍贵的时光。

    总的来说，李甫的童年算得上他人生中很少的，不穷的日子，因为小孩子的他并不懂得穷的含义，也因为那时的大家基本都没差。简而言之，都很穷。

    李甫放学后跑回家里，第一件事是跑到厨房，打开蒸锅，拿一个凉透了的大馍就开啃。馍馍只是个代词，它可以有很多含义，可以指某地的饼，也可以指蒸制的面食，李甫的家乡管馒头叫馍馍，对于馒头这个有故事的词汇却毫不知悉。其实叫什么都无所谓，馒头不也曾叫做蒸饼么，重要的是，能吃饱肚子就行了，哪里管这些无聊的事。李甫后来对馒头这个名词感到崇敬，等明白那东西早已不知填了多少在肚中时，也有就些索然了。

    李甫啃完馍，再喝一气凉水，也算是吃过饱饭了。然后就跑出去疯玩一阵子，待到天黑，归家老老实实画几道歪七扭八算完成作业，接着便就老老实实睡觉了。因为实在没什么其他可供娱乐的东西，在这个贫穷而半隔绝的的小村子里。

    关于贫穷，李甫的感触良多，因为他亲眼目睹了，贫穷是如何生生把人逼疯。

    村里有一户张姓人家，大概是外村迁来的。张家有先后添了两个娃娃，都是能传宗接代的。姑且叫作张大张小吧。李甫和张家兄弟算得上亲密无间，李甫和张大带着不到六岁的张小满村子乱逛，很像三个小霸王。可最后小霸王就剩下了李甫一个。

    李甫三人同往常一样，正走着，张大就软下去了。李甫和张小叫不醒张大，吓哭了，叫来张家人，找来了村里的医生看过后，送到了镇里的医院，说是脑子里出问题了，要做手术。没钱，医院不给做手术，结果耽搁了几天，从昏迷就没醒过的张大彻底醒不过来了。

    那大概是李甫记忆最深刻的事情之一。

    ……

    仿佛当李甫睡了一梦就长大了，小时候的事，发生过了，也就那样渐渐淡忘了。李甫不喜欢回忆童年，因为回忆起的，只有无奈的困苦和并不珍贵的经历。

    李甫终于听到这句话，是李甫他爸说的：“出去闯闯吧，好好闯出个样子再的回来。”

    离开之前李甫的期待成真了。李妈告诉李甫，他不是亲生的，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李甫很平静，至少表面上是这样，事实上李甫尝试过寻找。李甫处于绝望中，李妈把一条精巧的项链还给李甫，可惜李甫毫无印象。他一直幻想自己在远方有未曾触碰的幸福，这种期待麻痹了贫困带来的困窘心境。但现实从未改变过。于是李甫走了，走的毅然决然。

    于是怀着希望憧憬和一丝痛苦，李甫来到了异乡，不管他愿与不愿。终究看到了，都市的霓虹灯火。

    或许未来并不是个令人开心的故事。但是，人终究还是需要面对现实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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