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唳于台 第七章 生死 （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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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杜乘风见他终于肯与自己打架，心头大喜，说道：“好的，好的，只要能打架，随便什么打法都可以。”他话音未落，穆枫身形前跃，轻飘飘一掌朝他当头拍落。杜乘风喊一声，“来得好！”挥掌相迎。哪知道穆枫这一掌陡然去势一变，朝自己的胸口击落，喊道：“这一回换你来救我。”

    杜乘风也是应变奇快，原本使出的是“小无相掌法”，掌到半路，已然变成“百花错手”的擒拿手法，勾住了穆枫的手腕，可是一勾之下，穆枫的手臂滑溜无比，好似浑不着力，竟是滑脱开去。杜乘风顿时明白，这是昨日穆枫使过的瑜伽功夫，眼看着他这一掌犹自朝自己的胸口击去，杜乘风眼明手快一把将他拦腰抱起，从身后摔了出去，这却是他从北方的胡人处学来的摔跤之术。

    穆枫的后背才一落地，已然挺身而起，身形往后急退，右手二指并起如剑，又朝自己的咽喉刺去，用力十足，就像昨日杜乘风所为，不留丝毫余力。杜乘风自是早已料到，抢步跟上，挥掌刀招架，两个人都是脚下疾走如飞，走平地、蹿高树、钻瀑布，前面闪的如风驰电掣，后面追的似流星赶月，手上将种种刀法剑术施展出来，层出不穷而又极尽其妙。

    这一斗从卯时一直斗到了酉时，眼看着夕阳西落，又是斗了足足一天，直打了一千多招，没有分出胜负。，斗到最后，两个人又是互击了三掌，各自退了半步，相视一笑，俱都收住了招式。

    杜乘风鼻子尖，突然闻到一股扑鼻的香味，循着味道看过去，原来少年已经整理出一张台子，备好了猴儿酒，又烤熟了两只山鸡，刚好摆上台子。杜乘风正感腹中饥饿，见此情形，大喜过望，拉起穆枫，飞身跳了过去，喊道：“快坐，快坐，喝酒！”他拿起一葫芦猴儿酒，自顾自连饮了三大口，将葫芦往台子上一顿，说道：“穆枫，我打坏了你木屋，我兄弟烤了山鸡给你吃，也算赔给你了吧？”

    穆枫笑道：“那是绰绰有余。”他朝少年略一颔首，说道：“有劳小兄弟了。”少年急忙还礼，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这时候杜乘风又是猛喝了一大口酒，手里拿着葫芦，突然停住，昂首向天，若有所思。穆枫和少年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对视一眼，目光中俱都充满疑惑。过了片刻，穆枫轻咳一声，想要说话，杜乘风哈哈一笑，开口说道：“穆爷，你有没有觉得你我这场打架总是不够过瘾？”

    穆枫怕他又要想出什么新的花样，赶忙截住他的话头，正色说道：“杜兄，我敬你是个敢作敢为的热血汉子，可你若是再要胡闹，你我就不必再相见了。”杜乘风摆手说道：“你听我说完。”他看了一眼少年，又看了一眼穆枫，叹了口气，说道：“可是方才我已经想明白了，你们两个人，一个是我兄弟，提心吊胆，怕我毒发身亡，一个是我朋友，不惜甘冒风险，陪我打架，我要是再这么无理取闹下去，可就太不成话了。”

    穆枫听出他话里的转折，和少年俱都大喜，连连点头，等着他把话说完。杜乘风慢条斯理地说道：“故而我决定了，这场架不打也罢，我们换个法子打。”穆枫大笑道：“那都依着你，我们也可以比喝酒，看谁先喝醉。”他心情舒畅，也不等杜乘风敬酒，自己先喝了一大口。少年也是有样学样，一口将面前的酒喝干。猴儿酒酒香清冽，入口甘甜无比，可是后劲甚大，不一会功夫他已经满脸通红，不知道身处何地，只会呵呵傻笑。

    杜乘风拍了拍少年的肩头，对穆枫笑道：“昨日你说得好，我准备陪我兄弟回绛州，把我这一身的功夫都教给他。你呢，去教个徒弟，十年之后我们再到虎牢山上，让你徒弟和我兄弟比武，我们两个喝酒观战，你看如何？”

    穆枫伸手出去，与他互击一掌，说道：“一言为定。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找三王爷托我找的人，据我所知，他已经就在这边关一带，要不了多久，我应该就能找到他。到时候我会收他为徒，也算是对三王爷有个交代。”杜乘风知道他为人忠义，应诺于人的事便定要做到，用嘴努了努山下，说道：“你知不知道，那几只牲畜可都在山脚下等着你？”穆枫点头说道：“也许是时候和他们把话说开，解了这个心结。”

    接下来两个人一边浅酌慢饮，一边畅谈种种江湖掌故、平生趣事，说到畅快处，相视一笑。少年吃熬不住，先已沉沉睡着，他既是不再担心杜乘风与人打架，睡得甚是甘甜，睡梦中露出笑容，月光下显得温馨。

    杜乘风与穆枫又多说了一会话，山风阵阵，夜凉如水，他突然觉得一阵寒意袭来，不禁打了个哆嗦。穆枫察觉他神情有异，问道：“杜兄，你没事吧？”杜乘风暗运内力一过，寒意顿消，笑道：“不必担心，想必是酒喝得多了，有些困乏。我也先睡了。”他说睡便睡，合衣躺下，眼睛闭着，突然问了一句，“穆枫，你说这个世上到底有没有凤凰？怎么还有人傻呵呵地要去找凤凰。”话刚出口，他突然觉得那股寒意又从脚底涌了上来，赶忙运功相抗。

    穆枫听了大吃一惊，急道：“杜兄，你怎么知道这事？”可是杜乘风并未理睬，穆枫再喊了两声，料他已经睡着，心想：那还是等他明天醒来再问不迟。他独自浅饮了几口，觉得自己了无睡意，站起身来，走到山崖边上，眺望山下，只看到峰峦叠嶂，郁郁苍苍，月光下山气缭绕，恍如仙境。

    不知为何，他想起当日与三王爷在棋盘岭上的对话。那一日他想说的是，纵然世事如棋局，人却要站住脚跟，知道何事当做，何事不当做。那时候他是意兴飞扬的，总觉得诸事可为。如今他虽是旨趣未变，心底里总是隐隐地藏着一丝悲哀之情，感觉着红尘万丈犹如展开一张巨大的网，将每个人羁绊其中。每次心念及此，穆枫甚至对赵无忌都恨不起来，只觉得他甚是可怜。唯有想到萧炼，他心里稍觉安慰，却不免担心：这位太子性情柔弱，心地善良，不知道日后会经历什么样的波折，又会成为什么样的国主。

    他站在山崖边上，任凭自己脑中思绪万千，不知不觉东方晨曦微露。他听到身后有响动，回头去看，原来是少年醒转，走了过来。少年走到近前，就要跪倒。穆枫赶忙伸手拉住，笑道：“你和杜乘风是结拜兄弟，与我便是平辈相交，可用不着左磕一个头、右磕一个头。”

    少年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道：“我是想拜谢您不与我大哥比武。”穆枫笑道：“这场比武可还没完。你大哥这一手刀法当世无双，你可要好生学会，等我找到了徒弟，我也会多加督促，十年之后可还要看你们两个比试。嗯，你若是输了，看你这位大哥会怎么收拾你。”两个人俱都遥想起那一幕，脸上都是浮现笑意。

    少年点头说道：“我一定会用功练习，绝不会输的。”穆枫悠然说道：“那可说不准。”他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小兄弟，我有个事要问，你有没有听杜兄提起过有人想要找到凤凰这事？”少年的脸上露出古怪的神情，又是惊讶，又是羞涩，正要开口说话，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听到杜乘风发出一声大吼，声音甚是古怪，充满愤怒和痛苦之意，把两个人都是惊得一呆，一起看了过去，只见杜乘风从地上一跳而起，瞥了穆枫一眼，目光中满是戾气，喝道：“姓穆的，我找了你好久，今日就要和你比比，到底谁的武功更高。”他一边说着话，一边大步冲了过来。

    少年惊得呆住了，飞奔着迎上前，张臂想要将他拦住，喊道：“大哥，大哥，你怎么了？”杜乘风却是浑若未闻，见他想要拦着前面，脸上掠过恼怒神情，喝道：“给老子滚开！”挥手一掌劈了过去，亏得穆枫见机得快，早已抢步过来，抱住少年，身形一跃，跳到了树上。

    穆枫将少年在树端安顿好。少年拉住他的手，不住地问，“我大哥怎么了？你不是答应过我，他不会有事？”没等穆枫回答，杜乘风已经冲到树下，大吼道：“你给老子滚下来！”呼呼两掌拍在树身。这棵大树虽是数人合抱，被他凌厉的掌力所击，打得枝叶乱飞，不住摇晃。

    少年喊道：“大哥，你醒一醒，是我！”杜乘风听到喊声，似乎一愣，随即喊道：“小兄弟，你怎么跑上来了？”语气中充满戾气，与平日竟是判若两人。穆枫轻轻握了握少年的手，说道：“小兄弟，你待在这里，可别乱动。”他飘身跳下大树，看着杜乘风，说道：“杜爷，你身上的毒伤发作，已入心脉，先让我替你疗伤。若是迟得片刻，性命堪忧。”杜乘风拔出刀来，不耐烦地喝道：“老子等了十年，就是为了好好和你打上一架。老子好得很，不用你费心，快快放马过来，我们打个痛快。”

    穆枫双手往身后一背，朗声说道：“你有伤在先，穆某胜之不武，这场架我说不打便是不打了。你要动手，只管动手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