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浓重的阴寒之气霎时间扑面而来。
凤於忍不住一个颤抖,脚下的步子更加轻缓了。
滴答,滴答,滴答……
隐隐地,有水珠滴落的声音。
凤於一面细听,一面前行,直到行不多时,他的额头被水打湿,冰凉的水滴沿着他的鼻端滚落,滋润了他早已干渴的唇瓣。仰面张口,他贪婪地吮吸起这吝啬的水源,许久之后,终于喝足。
继续前行,越行越暗,直到漆黑的洞穴内再也看不到一点光亮时,凤於脚下猛地一歪,似是踩在了一块坚硬而圆滚的石头之上,本能地,他低头去瞧,瞧了许久才终于辨清脚下的物体。浑身一颤,凤於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一个头颅!
不!
是一堆头颅!
而且,不是兽骨,而是人头!
横七竖八,散落在地。
白花花的,足有百数。
看着前路满布的人颅,凤於的头皮一阵发麻,心中更是骇然,强自稳了许久才终于定下神来:这里,怎么会有这许多的人头?难道,他们都是因为误闯山洞,故而身亡的?想到这一点,凤於急匆匆向后退了两步。
不,不对!
若是如此,便不该只有头颅,应该也有尸骨才对!
难道,他们是被人杀死之后,取下了人头,带来了此处?
可是,是谁这么凶残?他这么做又有什么目的呢?
冷静下来,凤於骇然之意更加浓烈了,伴随着深深的紧张与好奇,他暂时遗忘了这里的寒冷,甚至,他的手心和额头已经隐隐地沁出了汗水。
神秘的洞穴,诡异的头颅!
未知的昏暗里,等待自己的还会有什么呢?
长出了几口气,硬起头皮,他小心地让开头骨,继续向前走去。
慢慢地,一个长形物体突兀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这是……一座石棺?
没错!就是一座石棺!
凤於彻底呆住了,久久地不敢动弹一下,他唯恐自己一个轻微的动作便会吵醒石棺之中“沉睡”之人。若是它突然跃出,扑向自己……
凤於打了一个冷战,不敢再想下去。
尽管他也不知道,其中是否真的有人。
不用害怕,即便真的有人,既然是在棺材里,那也一定是个死人!死人又有什么好怕的呢?凤於努力地安慰着自己,许久之后,他才向前迈了一步。
没有动静,他又迈了一步,还是没有动静……
数步之后,凤於来到了石棺之前。
这里,原来也已是石洞的尽头。
看来,一切秘密都在这石棺之中了!
几经挣扎,凤於颤抖着伸出了自己的双手,屏住呼吸,他缓缓地碰到了棺盖,一阵透骨的冰冷顿时从盖上传来,令他不禁又缩回了手去。
好冷啊!他心中轻呼了一声。
搓了一下手,再次伸了上去,一个用力,棺盖动了一下,石棺立时露出了一条缝隙。
凤於紧紧地盯着那条缝隙,眼睛都不眨一下,大气也不出一口,他企图第一时间就能看到里面的状况,若是危险,能逃则逃!
可是,什么也没有发生!
只有一股涔涔的阴气,如烟如雾从中缓缓地渗了出来。
凤於再次打了一个冷战,同时他也已觉察到了,这山洞之内之所以如此冰凉,其原因就是在这石棺之中。然而,这强烈的阴寒已然不能阻止他探秘的决心了!
恰恰相反,这隐藏极深、充满诡异的一切都令他产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好奇与冲动,尽管害怕,尽管紧张,但内心深处却也期待,却也兴奋!
忍住冰寒,拼尽全力,他将那棺盖掀了开来!
“咣当”一声巨响,一股股彻骨透心的阴气顿时从棺内充斥开来,弥漫而散,早有准备,凤於及时向后退了数步。待适应了这股冰冷之后,待确定棺中没有异物暴走之后,凤於长长地出了一口气。
他又重新走了上去。
棺壁晶莹如玉,透着微微的白光,白光氤氲如灯,折射在棺中一物之上。
这是一具尸体,一具苍老的男尸,一具死去不知多久,但却仍然保存完好的男尸!
头发苍白,披在身下,面部枯瘦,五官可见,眼睛闭起,神态安详,身穿蓝袍,颇具仙风。
他的左手之上带着一枚储物戒指,右手之中握有一把剑柄,而剑身则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若不是声息全无,凤於绝对不会断定他是个死人,因为看其姿态,更像是睡去,而非死去。
这人,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凝视许久,凤於竟然对其生出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这种感觉来得莫名,自己又怎么可能真的见过这样的人物呢?
他是谁啊?
难道,他就是这洞穴的主人?
难道,他就是杀死了这许多人,再将他们的脑袋带到此处的魔头?
可是,他自己又怎么会死在了这里?
正痴痴地想着,凤於突然感到胃部一阵绞痛,跟着,口中一股腥苦之味传来,使他开始不住地作呕,但他从昨晚起就没有吃过食物,所以,忍着疼痛呕了许久他也没有呕出来什么,只有一颗颗汗珠从他的额头滴了下来。
难道,是白尘羽给我所食之毒发作了?
想到枯井幽莲,想到此毒的可怕,无边的恐惧和深深的绝望在这一刻贯穿了凤於的身体,从头顶到脚底!
他的身体开始麻木,开始僵硬,从脚底到头顶,似乎不再是自己的一般,最后,连意识都开始一点一点变得模糊起来……
不,我不能死,我不能死……
我还要报仇,我还要找他们报仇……
报仇……
报仇……
终于,毒气入脑,神思被侵,凤於晕了过去。
“逸儿,你看这凤羽花,不堪风雪,终于,也要谢了!”
“娘,你说的那个爹爹,他是不是不会来了?”
“不会的,他答应过娘的,他说他会来,就一定会来!他是皇子,一言九鼎,怎么能失信于我一个女人呢?”
“上一次凤羽花落的时候,你说他要等花开的季节便会来,可是,花开以后,你又说他花落的季节才会来……现在,凤羽花终于又落了……可是,他在哪里?我的爹爹在哪里?那个要带我们离开这个鬼地方的人在哪里?”
女人哭了,听着身边孩童的话,女人的眼泪便如这飘飞的花瓣一般,竟也是红的!
“娘,不要看了,他不会来了,我们回去吧!我好冷,好冷……”
好冷啊!
凤於浑身颤抖着苏醒了过来,第一个意识便是觉得冷,这种感觉便似身入万丈冰窟一般,直要把人冻死……
蜷缩起身子,睁开了眼睛,眼前所见是一片白茫茫的雾气,雾气之外是一片昏昏暗暗的世界,凤於想动一下自己快要被冻僵的肢体,将视野扩大,可是,身体微动便碰到了一块冰冷透骨的石壁,伸手缓缓摸去,凤於猛然发现,原来自己竟然是躺在了石棺之内!
怪不得,我会觉得冷……
等一下!我躺在了这里,那这里原来的那具尸体呢?
震惊之下,凤於一个挺身便坐了起来!
哗啦啦啦,一阵响动,似乎是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身体上掉了下来,砸到了石棺。
伸手抓起一块,凤於定睛去瞧,透过氤氲的白光,看了许久他才看清这是什么!
这个是……是骨头!
是人的腿骨!
慌忙丢掉,极具愕然,凤於僵住了,大脑一片空白,只有一颗心脏在砰砰乱跳,似乎随时都会跳出自己的身体!
他迫不及待地想要逃出棺材,可是他的身体却再一次不听自己的使唤了。
他知道,这一次不是因为中毒,而是因为,太过紧张与震惊!
中毒?对了,自己之前是因为枯井幽莲毒发才会昏迷的,醒来以后便莫名其妙地进了棺材……
这棺材里原本只有一具尸体……
可现在,尸体却不见了,他能清楚地感觉到,自己所坐的位置是石棺的棺底,自己身边绝对没有什么尸体,有的只是一块块坚硬而冰凉的东西!
骨头。断肢。残骸。
从完整到块块骸骨,凤於瞬间想到了白尘羽所描绘的、关于枯井幽莲籽血炼之后毒性的描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