函锋 八十六 开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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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函锋

    比起瞧上去就暗潮涌动的楼然和朔国，曾向沧澜奉过公主的南疆此次实在算不上打眼，甚至算得上规行矩步，安分守己。

    沧澜的太.祖开国时无奈舍出了素州作为镇南王府的辖地。

    素州地处沧澜极南之地，再加上一个与之接壤、自来诡秘的南疆，二者常常互为勾缠、沆瀣一气，多代帝王也无甚办法，只能想方设法瓦解二者的联盟。

    二十年前，南疆嫡系长公主入宫，未曾想到在产子后反而招来先帝不喜，之后这位公主更是惨死在冷宫之中，好好的一桩结亲变成了结仇。

    因着这等祸事，南疆和沧澜的关系一度冰封，镇南王府一脉因此蠢蠢欲动。

    而今看来，一个死去多年的皇女还不足以动摇两国走到一处的同心。只是事关陛下最宠爱的弟弟……众臣中无人不知陛下只封了一位亲王，即昔年南疆华灵公主诞下的九皇子。

    只是虽然这位九皇子得了封号“安乐”，可谓是荣耀至极。但到底是死后的哀荣，陛下如今想起，怕是并不好受。

    想到这个弟弟，两位王爷对视一眼，面色奇异。

    阿日斯兰却微微侧目，心中翻涌起惊涛骇浪一般：安乐……亲王？是九王？他攥紧了母亲座椅上的扶手，心脏似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他复杂的目光轻飘飘掠向了看上去依旧平静，似乎一切都在料想之中的皇帝。

    皇帝高踞在王座之上，神情不明。

    嘉乐公主感受到儿子变得冰冷汗湿的手，以为他还在为自己忧怀，轻声细语道：“母亲无事。只是想到些旧事，略有些怀罢了。”她艰涩的呼吸几下，拍了拍儿子的手，转而万分担忧的看着皇帝：这个男人，是她如今在沧澜最大的倚仗。

    然而自始至终，什么都未发生。

    似乎那化为焦骨、埋在往日的人们早已离去，并未为其后的欢宴蒙上一丝一毫的阴影。

    皇孙执着玉筷，看着各色珍馐美食。他的用度中一顿只有九道菜，虽然荤素得宜，口味皆备，常有花样，却不似他想的听到的那般。这般的丰盛筵席，他竟是第一次用到。

    鼓乐丝竹声渐渐隐去，皇帝念了祝祷词，捧起酒盏。

    &位，开宴”

    首先上的是漱口的香茶，瀛国使臣接过玉杯，轻轻嗅了嗅，便豪爽的喝了一口，还很是赞叹了一番。

    刚端起茶杯的朔国太子和楼然的皇子们都有些轻蔑，到底是贫瘠小国之人，实在没什么见识。“…使节喜欢便好。”皇帝抬手将香茶也稍稍抿了一口。皇孙紧随其后，也跟着喝了一小口。这宴上全是人精，俱纷纷跟随，解了此后的尴尬。

    瀛国使节不明就里，觉得这种饮品滋味甚好，但见旁人都抿了一点便不再动用，心中遗憾地又喝了一口才让宫婢撤下。

    而吃到艳红番椒的第一口，朔国太子和楼然的两位王子便为之一振。火热的感觉从舌尖升起，胀痛伴随着升腾起的暖意一道在胃囊中升起，不多时痛意又转作酥麻，几个呼吸之间便下了许多细汗。

    &是沧澜霞州产的番椒与麻椒，不知是否相合诸位的口味。”

    &澜果真地大物博，无所不有。孤尝了这红尖角，倒像是饮了美酒下肚，冬日里也让人暖了心肺。”三王子含笑眯了眯眼睛，优雅地取了清茶漱口，熏香的帕子拭唇。他这般说，半点不惧地迎来了王兄和朔国太子的冰冷目光。

    要知楼然和朔国都在沧澜以北，多是游牧而生，国土上炭产不丰十之的火炭都是从沧澜购买。除此之外，香料、绫罗、绸缎、团丝棉花、瓷器、茶叶也是在两国权贵中紧俏的好东西。

    自从沧澜的新帝登基，大刀阔斧地上下整顿商市，以往能从某些官吏或是商人处漏出来的便宜货物当真是半点无存，还险些坏了关系；紧接着又增开了官贸，要买货得直接和官家打交道，虽说成色好上许多，但这价格就也上去了，何况他们哪里会正真乐意做被人捏住喉咙的生意呢。

    香料之类的不过是些奢华享乐的东西，缺一时也没什么大要紧，只是这炭和棉……这几年冬日里愈发冷了，少不得。

    何况单说楼然，今时不同往日，两个部族间免不了一场恶战。可兵士配不上无烟炭丸，穿不上饱暖的衣裳，稍微体弱些的手脚都生了疮，连武器都拿不稳，如何能上战场？而寒疮不仅能冻坏肢体，待到春暖化脓，还能要了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兵卒的性命！

    分配酒水自然也有效，下胃就暖了手脚。但先不提价钱，楼然的男儿们本就好饮，饮多了便容易坠马，或是直接上了头，先交代了性命去。

    自入冬开始，两位王子的幕僚都各自想尽办法，也没有想到有什么旁的法子能为兵士们取暖。

    北朔太子用汤匙轻轻拨弄着盏中的“番椒”，艳红的颜色很是讨喜。他是一个十分谨慎的人，见沧澜的皇帝连着用了好几颗才小心翼翼地尝了一尝，眼下虽然口舌有些痛，但也无伤大雅，还觉得遍体生暖。

    沧澜果然是一片丰饶宝地。若他将这东西献给父皇，不知能否为自己增添一枚筹码呢？

    虽然连他自己也清楚，父皇心中只有那女人生的儿子，那个愚不可及的春弟弟若是他做了大君，大概也可以凭自己的喜好决定继承人。

    若是他做了大君……这般想着，朔国太子不由得有些恍惚。

    &然王子喜欢，不妨带些回去。”皇帝十分慷慨，“这是近些年新得的味料，口味还算新奇。”

    &王先谢过沧澜国君。只是此物虽好，小王吃着还是有些不相宜。”三王子眯了眼，笑着婉拒。

    他要的可不是当做礼物带回去的几十枚番椒，也深知沧澜皇帝这般大方，是因为北地的气候种不得这东西。

    几十枚番椒，不过是拿来摆设的罢了。

    他要的是更多…相必他那好哥哥也会这般想。

    三人的视线一交汇，彼此的盘算心知肚明。

    四国之中，唯有瀛国似是当真前来沧澜一游的，在驿馆中整日吃吃喝喝，对着现出“神迹”的翠玉水晶盆朝拜：这盆子本是要做万寿贺礼献上的，但因沧海女王现身突然，这“神器”自然也不方便交与沧澜。

    为此国库中的珍珠和夜明珠又多了九斛，俱是自这些使臣们西渡观光的资费中减缩下来的。

    皇帝听得他们这般厚道，不由失笑，心道这群老实人果然是被洛霖祸害的不轻。为此他特意下令，自国库中拨了几百两银子供他们游览观光不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