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气历一万三千零二十九年十二月三十日深夜,大雪。夜空如墨,令人惊惧的黑暗,似泰山压顶般压抑下来,化为洪荒巨兽,吞噬了天地之间所剩无几的光芒。
无星,无月,亦无光。
天道无情,划出无边风雪咆哮世间,寒风凛冽,凌厉地切割着这已摇摇欲坠的黑暗世间。黑暗,寒冷,吞食了最后的光明与生气。悚惧的寂静,如死一般。弥漫整个空间。这世间留存在心中的最后一丝温暖,也被无情的天地剥夺而去。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
大地,深厚的白雪,如守卫生死的屏障,守候在大地之上。
柔软,却无比坚韧。即使天地寒风凛冽,或漫天雪落,他们,永远坚定不移地守候。守护,心中必须守护的。即使在绝望的黑暗与孤独中。雪,折射出温暖的寒光。
地源洲,西部,残破小村。
风雪,猛烈地碰撞,猛烈地翻飞,黑暗与光明,在这黑白分明的交界上,爆发出最激烈的交战。
黑暗,攻向这世上仅有的光明。天地间,雪屑横飞,是搏击黑暗的鲜血,寒风凛冽,是这光明对黑暗最不屑而最不甘的咆哮。
光明与黑暗,天堂与地狱,泾渭分明,也势不两立。
只不过,这光明与黑暗,天堂与地狱,却可笑的翻转过来,
黑上,白下。
又一次,光明与黑暗,无可阻挡地冲锋,杀戮。咆哮,充斥天地,震落了村前歪歪扭扭立住的石碑的雪。
那三个龙飞凤舞的漆金大字,虽布满岁月的尘埃,却折依旧射出无尽的霸气。
行龙村
旋风,席卷天地,模糊了视野,也模糊了天地的界限。
一道身影,突兀的从地平线下,升起。
天地的界限,被他君临天下的威严,踏在脚下。那个人,如君王一般,行走世间。
黑暗,竟微微颤抖,风雪,已经拜服在他的脚下。
那道身影,如沧海一粟,渺小于天地之间。但,他的气势,如屹立亿万年而不朽的巍峨山岳,无惧天地,无惧黑暗。
身影,缓慢的移动,却如一把足以开天辟地的神剑,斩破天地,斩破黑暗。他的出现,犹如世间最瞩目的闪光。
那人的步伐,一步一步,却坚定不移,无惧天,无惧黑暗。轻轻落下,却掌握了大地的脉搏,每一步,都带起战抖。
天地,慑服。
人影,逐步逼近。一道冷峻而伟岸的身形,展现世间。
那人,玄衣如墨,隐藏于黑暗之中,高耸的衣领,掩盖着他俊朗如阳光一般,又刻下岁月沧桑的脸庞。只露出墨般的短发以及他君王一般的眼睛。
他的目光,清澈如幽泉,深邃如星空。穿越了,这永恒的轮回。看破了生与死。锐利的光芒,经过时间的洗礼,变得更加尖锐,刺破天地。星空般的眼神,凌驾众生。
这,就是王者!
此刻,他的气息,已尽数收敛,但他眼瞳之中的神采,依然坚定,明亮,不屈。即使与天相斗,依然无怨,无惧,无悔。
“锵”一声清脆的轻鸣,沉重如山,深如大海。
剑吟之下,深藏的是无尽的悲哀,孤独,与---------杀戮。
身后的剑,仿佛从地狱的最深处,浴血而来,镇压天地,硕大的剑身,被层层剑布缠绕,依然挡不住那霸绝天下的无边气势。无意中折射的威压,令天地颤抖。
在那间隙之间,深红的纹路,如凝固的鲜血,散发无尽的杀戮之意。纹路之下,浓浓的血腥,几乎要破剑而出,杀戮生灵。
无数极恶的灵魂,发出不甘的恐怖咆哮。昭示着,它,曾在无极深渊,镇压着地狱里最凶恶的鬼神!
剑,正如那道身影一般,凌驾世间,深藏无边的孤独。
风雪,愈发猛烈。
人影,默然无声地穿越茫茫大雪,暴风,如臣子遇上君王一般避退。
雪,越来越重了。烈风,推送这无边风雪肆虐世间。
暴雪,掩盖了他那伟岸而雄壮的身影,但他的气势,越过了滚滚天威,凌驾世间。
寂寥的天地,生机几近乎沉寂,只有茫茫风雪那道背负巨剑,默默而孤独的身影,瑀瑀而行,与世孤立。
如失去族群,却依旧孤傲的狼王,行走世间。
天地寒风,似乎在这片大地之上,更为寒冷。
“哇———!”
一声响亮的啼哭,陡然打破这无边的空寂。
清脆的哭声,折射出世间的生机勃勃,生命的力量,在这几乎被风雪掩盖的哭声中,嘹亮地奏起最完美的音节。
冰天雪地,寒风暴雪,都在这一刻温暖起来。
黑衣人影,不知何时,已停下他那就连漫天诸神也不可阻挡的坚定步伐。
那凌厉到足以撕天裂地的眼神,竟突然化为,滋润天地万物的无尽柔波。
无法想象,世间,竟有如此力量,把这永不停歇的眼神,柔和下来。
黑衣人,双手轻轻地往前伸展,,仿佛怀抱天地间最重要的宝物。
一只红润的小手臂,悄然从他宽大的衣袍里,伸出来。那一刹那的生机,犹如激活了天地。
风雪,在生机的映衬下,变得不再寒冷
。一张可爱的脸蛋,带着浓浓的笑意,爬上了黑衣人温暖而有力的臂弯。他的脸,红通通的,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精巧地装在圆圆的小脸之上。充满灵性而阳光俊朗的五官,如夺天地之造化,娇嫩的肌肤如最纯净的白雪一般,晶莹无比。他折射出来的遗世独立的勃勃生机,让死寂的天地,带来一丝温暖,与希望。
哪怕黑衣人的孤独与悲凉,都无法掩盖住他的快乐与生机。
毁灭与新生,绝望与希望,在命运的轮回下,奇迹般地走到了一起。
“哦————”黑衣人温暖的臂弯,轻轻摇动,嘴里,发出轻声的呢喃。
厚实的手掌,如有魔力一般,婴儿,停止了哭闹,安静地睡着了。
但他的浓浓生机,仍旧无法掩盖。
时间,在不知不觉间流逝,无法捉摸,也不会停留。孤独,总会再一次蔓延。而时间,就是它留在世间的预言。
到了,吗!黑衣人,停下了刚刚再踏上征程的脚步。他的声音,浑厚而温润,但那深藏于雄厚的颤抖与不舍,无法隐藏,带起丝丝微微的颤音。
他深叹一口气,走进了行龙村。
深深的脚印,即使漫天风雪,也难以掩盖。
就这样,他无声的走到了那幢破破烂烂的房前。
那座房,在风雪之中,显得摇摇欲坠,破烂的木板,简陋的搭在了一起,看上去,只要一阵狂风,就可以把这简陋的木棚,吹得七零八落。但,无论风雪如何猛烈,房子仍旧挺立。
“嘎吱”,一声摩擦声,木板好像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
温暖的烛光,在无边的黑暗与寒冷里,显得如此的温暖与愉悦。
一道高瘦的人影,缓步而出。
漫天雪花,随着他的脚步,飞散而开。
视野,恢复了清明
。光影之下,屋主人的脸庞,如佛像一般,肃穆与庄严,古井无波。
但,当他看到黑衣人伟岸的身影时,步伐几乎无法察觉地,顿了一顿。随即,他长叹一声,带着无尽的惋惜与无奈,道:“决定了?”
黑衣人,静默了一刹,缓缓道:“是的。”
屋主人又长叹一声,声音之中,满是痛苦与惋惜:“你,可以不去的。”
“不。”黑衣人凝重的摇头,道:“我的命运,本该如此。”
说罢,他那挺拔如枪的身形,微微弯了下去。眼瞳中,满是悲伤。
他,与天斗,与神战,却终究敌不过命运的轮回。
气氛,一时陷入了冰点。
呼啸的寒风,穿透世间。刺骨的冰寒,冻结着,沸腾的热血。
天地间,只有无尽的萧索。
屋主人看着这微微弯折的身形,眼帘低垂,轻轻一叹。
常人,只看到一个王者的威严,震撼与辉煌。又怎么会清楚,一个王者背后的孤独,哀伤,痛苦与努力呢?一个无与伦比的君王,人前,是无与伦比的辉煌;背后,却是无与伦比的哀伤。
一时,无言。
最终屋主人,打破了沉默。“你小子!”
他冲上前去拍了拍黑衣人的头,道:“你平时最喜欢的,不就是与天斗,还有和我顶嘴吗!现在怎么熊了?早就告诉你,不要与命斗,你偏不信。终于知道,当初的我,是如何英明神武了吧!看你还敢跟我顶不?”
说罢,他故作威严的道:“孩子,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啊。”
“是吗?”黑衣人笑道;”这么多年来,你哪一次吵架,能赢过我的?还有,我看你这老人家,也混不到了里去吗?听了你的话,我下半辈子,还不得住在,你这种破棚架里?”
“我呸。”屋主人笑骂道:“你才住破棚架了,我的屋虽然破,但里面可是无比辉煌,你小子少在这里嚼舌头。”
“是吗?”黑衣人笑道:“我怎么没发现那?该不会,被老婆赶出来了吧?”“
我呸。”屋主人怒骂:“我堂堂一个灵神,会怕老婆!”
“哦!”黑衣人笑道:‘假如,我把这话告诉凝月,你要跪多少天搓衣板呢?’
屋主人打了一个哆嗦,但依旧嘴硬道:“她敢!”
“凝月!你听到了吗?”黑衣人转头望向村口。“
神马!”屋主人惊恐地一蹦三尺高:“你小子够狠!”旋即,他双腿一弯,跪了下来,哭哭啼啼的对着村口道:“老婆,我,错,了!!!!!!!!!”
哭天喊地的声音,连风雪都被震起一身鸡皮疙瘩。
他,哭了一阵,发现,咦?什么情况?怎么没动静?
一旁,黑衣人笑得直打颤。
屋主人见状,瞬间明白了,尼玛,黑衣人在诈他!
“你小子!”屋主人怒气冲天:“好啊!敢诈我!”
黑衣人本来严肃的脸庞充满笑意:“不是我诈你,是你自己连情况都没看清楚,关我什么事?”
“好啊!翅膀硬了,要飞是不是?”屋主人骂道:“看我怎么收拾你!”
说罢,屋主人左手一挥,强大无匹的气势冲天而起。周遭的暴雪,被瞬间撕裂成无数晶莹的晶花,绚丽无比。
一道空间裂缝,带着无边气势咆哮着刺向黑衣人。
“好啦好啦!”黑衣人笑道:这点攻击,就不要再来了。”
话音刚落,黑衣人右手一挥,那道如黑龙一般狰狞的裂缝,被他厚实的手掌,风轻云淡地遏止下来。
哦!屋主人精光一闪:“实力又精进了?”
黑衣人道:“确实,你的眼光依旧毒辣啊!”
“废话。”屋主人不屑的点了点头,脸上却写满了得意。
他摆出一副这算什么,雕虫小技的模样。却不由自主的露出了洋洋得意的表情。
黑衣人扶额,满头黑线,心道:“我不认识他。。。。。。。”
但在他心中,却又一股暖流流过:“这,就是朋友。”
“好了。’屋主人道:“既然你一直到不听我的话,就在不听一次吧,去吧。”
他正色道:“无论你的决定是什么,我们一定会站在你的身后。”
他的语气,凝重的连空气都为之凝固:“你若战,我们便是你最锐利的长矛;你若走,我们便是你最坚实的后盾!无论前面是千军万马,还是漫天诸神,我们必将永远守在你的身前身后,直到你得胜归来的那一天!”
屋主人的右手,不知何时,已经摆在左胸之上。用尽全身力气,发下那最庄严的誓言。
“因为,我们是你的兄弟,永远的兄弟!犯我兄弟者,虽远,必诛之!”
天地,寂静下来,仿佛为这凌厉的足以刺破天地的话而震惊。
黑衣人,沉寂下来。
因为他知道,屋主人口中的“我们”指的并不是自己和他。而是他身后的一帮兄弟,亲人,长辈们。
师傅,老帕,父亲,师兄,星源,九天,九神。。。。。。
他们,默然无声,却一直站在自己的身后。
黑衣人轻笑几声,自己,确实太愚蠢了。连身后的人们,都没有放弃。他又有什么资格放弃呢?
心中,忽然传来温热的感觉。
身后,剑,在轻轻舞动,仿佛在表达什么。
“老伙计,你也等不及了?”黑衣人微笑。
剑,晃动的更为急促。似乎在赞同着。细微的轰鸣,不绝于缕。
黑衣人的眼神,忽然又深邃起来。脸上,自信的微笑,清晰地挂起。
他看着屋主人,笑道:“少来,你巴不得我回不去报信呢。”
“这都被你看穿了!”屋主人相视一笑。
暴烈的风雪,竟被此时轻声的微笑之声,完全掩盖。
可怕到连天地也忍不住颤抖的威压,随着笑声,从两人的身上缓缓而起。
无论天地,风雪还是命运,此刻,都被他们压在脚下。
王者,生来的命运,就是逆。逆神,逆天,逆斩轮回。
只有穿越绝望般的孤独,才能成为真正的强者。
黑衣人忽然看向屋主人,道:“孩子,拜托了。”
他的身形,如足以斩开命运的神剑。但一字一句之间,依旧有些颤抖。
他缓缓低头,望着那沉醉在梦乡里的婴儿,眼瞳之中,泪水,已在打转。
“唉。”屋主人见状,忍不住叹息:“终究,还是舍不得孩子啊。”
自古,男儿流血不流泪,但,真到泪落之时,又哪能控制自己的那几滴晶莹呢?
屋主人,轻吐一口气,话语中,满是坚定:“孩子交给我们,就好了!”
“谢,谢。”黑衣人的话语,有无尽的愉悦与感激。
他的手,轻柔的伸出,把熟睡中的孩子,交到屋主人手上。屋主人,接过了孩子,稳稳地,没有一丝晃动。
孩子轻盈无比的身躯,在他们手里,好似手托山岳。
黑衣人,长叹一口气,从怀中摸出一封信。犹豫了一会儿,道:“帮我把信,交给她。”
心中,那道长发飘飘,清冷如九天仙女一般的倩影,始终挥之不去。
屋主人,默默地接过信件,没有再说一句话。
“我走了。”黑衣人转身,身形化作无垠山脉,屹立天地。目光,超越了万千距离,直刺远方。
他知道,在那遥远的尽头,就是他斩破命运的起点。
“活着,回来!”屋主人,用毋庸置疑的口吻,命令道。
“当然。”黑衣人笑道:“我还要活着回来看你这货跪搓衣板呐!”
“你小子。”屋主人道:“什么时候,都要嘴硬啊。”
黑衣人,不再答话,伟岸的身躯,随着撼天动地的坚定步伐,从容离去。
离去之时,黑衣人坚定到神鬼皆惧的自信,萦绕耳旁:“虽千万人,吾,往矣!”
“真的,恢复了啊”屋主人自言自语。
风雪,仿佛最完美的谢幕。狂风逆卷,雪花飘零,带着从容而坚定的步伐和天地间那一抹淡淡的忧伤,消逝而去。而在那忧伤的侧畔,晶莹的冰花,随风飘荡。。。。。。
元气历一万三千零二十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
史官记载:地源洲东南,掀起震天狂潮。潮中,满是血与火的盛宴。在这盛世与纷乱的交界,未来,在极寒之夜中,逆天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