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瞬间,朱文忠伸手想要剥下面具,突然发现眼前一片漆黑,一股无力感从身体各处升起,就连微微举起手都是那么的艰难,朱文忠的耳畔响起了“追云卢”的哀鸣声:“主人,救救我,主人,救救我,主人,主人”。
朱文忠觉得非常奇怪,自己怎会分辨的出那就是“追云卢”,想来“追云卢”一定是经历了极大的恐惧,否则怎会发出如此的哀鸣,不等朱文忠回醒过来,他眼前的漆黑骤然间化为如同铁水般的赤红色,整个天地间一片赤红色,眼前的情景似乎因为过高的温度而变形,微微地摇摆着,就在朱文忠诧异时,乌压压地一群狄夷族人打扮的骑兵排列在他的眼前,而朱文忠站立一座高台之上,仿佛他们的首领视察着部队。
“朱文忠,你对这些人是否还有印象?”,一道声音在朱文忠的耳边响起,令他大吃一惊,朱文忠猛然望向身旁,发觉身边突然间多了一个人,一个狄夷族首领打扮的人,如果不出意料,这人看上去应该就是死去的狄夷族族长,因为他独特的服饰,就如他朱文忠的大帅服饰,一眼望去便知。
“你难道是狄夷族族长?可你不是应该已经死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朱文忠有些惊恐的连连问道。
“你抬头看看你面前的狄夷士兵们,你好好的看看他们”,狄夷族族长阴沉沉地说着。
当朱文忠回头望着台下的狄夷族骑兵时,突然发现所有的狄夷族骑兵脸色惨白,耳鼻嘴全都不见,只剩下漆黑无神的双眼,死死地盯着朱文忠,如果仅仅只是少量的骑兵如此表情,朱文忠并不觉的惧怕,可是当面前的六万多骑兵同时用同样的表情盯着他的时候,望眼看去仿佛陷入了面具的海洋,无边的恐惧顿时围绕着朱文忠,难道这就是狄夷族骑兵的亡魂?可是为何这些骑兵亡魂会带着面具,那惨白的面具形状与那青幽色的面具如出一辙,想到这些朱文忠心中升起傲气道:“你们这些骑兵只是些孤魂野鬼,我朱文忠一生戎马,经历了无数的生与死,难道我活生生的人会怕了你们这些亡魂”。
“哈哈,你以为你活的了多久?朱文忠,到时候我们再见时,你就不是一个人了,或许是你所有的军队,或许还有你的整个皇族,我狄夷族的六万大好男儿就是的前车之鉴”,狄夷族族长阴阴的笑着。
当听到狄夷族族长满怀狠意的诅咒声,朱文忠忍不住怒气横生,回头怒视狄夷族族长,不等朱文忠出口反驳,却发觉那狄夷族族长也换上了同样的惨白面具,朱文忠不由心生凉意,就作势伸手抓向族长的衣襟,不等朱文忠的手沾上族长的衣襟,狄夷族族长后背似乎牵了一根绳,被人瞬间提起,飘向台下的狄夷族骑兵,狄夷族双手往前笔直地伸着,仰起头发出哈哈的大笑声:“朱文忠,我等着你”。
“朱文忠,我等着你”,狄夷族族长诅咒的声音回荡着飘散着,朱文忠提气鼓动真力,正准备发力追上狄夷族族长把话问个明白时,突然发觉体内没有一丝一毫真力,就连开口呼叫的力气都没有。
眼前的世界骤然间漆黑,朱文忠用尽全力睁开双眼,发觉自己仍然盘腿坐在席榻之上,青幽色的面具一动不动的仍然在他腿上,只是那青幽之色变淡了些,不再像之前那样的色彩炫目,“原来只是个梦而已”,朱文忠嘲笑着想到,南柯一梦,竟然是这样的真实恐怖,仔细想想在梦中连狄夷族族长的面目都没看清,朱文忠轻轻地摸摸脸庞,传来的真实触感告诉他,只是个梦而已。
发觉只是个梦后,朱文忠放下面具,既然“追云卢”对这面具有恐惧之心,那就交与其他人保管,可之后发生的事情,却真真正正地让朱文忠毛骨悚然。
数日后朱文忠班师回朝,在离开“上庸”城城门的瞬间,他眼前的景色瞬间变成赤红色,正如那天梦中世界的颜色,那种赤红色仿佛是末日的色彩,如同地狱,梦中的狄夷族族长与六万多死去的狄夷族骑兵,整齐地排列着在城外,死死地盯着朱文忠,死死地盯着朱文忠身前身后的士兵。
朱文忠抬起右手示意部队停下脚步,晁渔阳立即传令命令部队原地不动,朱文忠回望身后的“上庸”城,城门还是那个城门,城墙的颜色还是那种历经千百年沧桑沉淀下才有的灰黑颜色,城砖一块块地垒着,一切就像平常时,没有一丝的变化,朱文忠慢慢回首,映入眼帘中的仍是那副末日般的情景,赤红色的世界,脸容惨白的狄夷族骑兵,狄夷族族长。
朱文忠缓缓地移动目光望着身旁前后左右的军士,用心地察看着,突然她发现了似乎每个军士的脸色都有一丝微微的惨白颜色,不过那一丝惨白色细微到难以察觉的地步,这还是因为朱文忠对那种充满恐怖感的惨白色记忆特别深刻,才能微微地有所察觉。
晁渔阳似乎发觉了朱文忠的不寻常,轻轻地策马来到朱文忠左右,用只有朱文忠能够听到的声音询问着:“大帅,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吗?是否需要在下去察看一番?”。
朱文忠转过头,望着晁渔阳,瞪着双眼,仿佛眼神中带有一丝恐惧,可那恐惧之意一闪而过,晁渔阳从未在朱文忠的脸上看见过这样的一种表情,在朱文忠的脸上永远都是安静沉稳自信满满的神情,可这一刻晁渔阳却看见了不同以往的朱文忠,朱文忠瞪着晁渔阳不过数息的时间,回过神来向晁渔阳说道:“没什么,心中突然升起一股杂念,觉得感伤罢了,发令下去,部队继续前行,对了,把那面具给我拿过来”。
晁渔阳永远都不会知晓,朱文忠在他的脸上也看到了一丝丝的惨白色,那似乎是亡魂的颜色,似乎预兆着死亡的来临,这噩梦般的颜色紧紧地围绕着朱文忠,那噩梦般的狄夷族人紧紧地跟随着朱文忠。
没过多久,保管面具的侍卫控马来到朱文忠身旁,精神抖擞的坐立马背上,能受到朱文忠的接见,或许是他此生难以忘怀,也是他莫大的荣耀,从背袋中拿出面具,双手捧着,弯腰奉上,朱文忠坐下的“追云卢”四腿微微地颤抖着,低下马头,颈部的肌肉极度被拉伸着,显示出“追云卢”近乎完美的肌肉线条,可那肌肉却因过度恐惧颤抖着,马颈上的鬃毛仿佛微风吹拂,迎风摇摆。
朱文忠的全部精神都集中在那青幽色的面具上,对“追云卢”的异常并未感觉到,朱文忠从侍卫手中接过青幽色的面具,侍卫立马伸直身躯,准备控马离去,朱文忠下意识地想要看看侍卫的面容,然而眼前的情景愈发增加了他心中的疑惑与惧意,只见那侍卫脸色如同那些亡魂般的狄夷族骑兵,好似戴着无口无鼻无耳只露出双眼的面具,双眼处毫无人类应该有的色彩与光芒,完全漆黑。
朱文忠不由自主地探手抓住侍卫的手臂,鼓动真力,在侍卫体内游走察看,然而却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异常,这侍卫完完全全的就是一个体格健壮精力充沛精神饱满的优秀“虎贲卫”,难道这是青幽色面具的魔力,能让每个接触他的人都有化作亡魂的征兆,却令人难以防备死亡的到来,只能束手就擒?
侍卫不明白朱文忠的举动有什么意义,朱文忠的真力在他的体内游走令他十分的舒畅,更令得他激动不已,朱文忠撤手之后,侍卫仍然满怀着崇敬望着朱文忠,朱文忠心中有些难过,难以排遣,轻轻地点点头,示意侍卫下去。
就在侍卫归队不久后,朱文忠轻轻策着“追云卢”前行,五千“虎贲卫”纪律严明,前后有序,秩序分明,座下的骏马马蹄“滴嗒”“滴嗒”敲打着地面,扬起了半人高的尘土,朱文忠手握着青幽色面具,微微侧头盯着亡魂般的狄夷族族长与骑兵,可狄夷族人却一丝不动,朱文忠原以为这些亡魂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
朱文忠的部队离开“上庸”城将近半天时光,亡魂般狄夷族人却一直保持在左右,仿佛朱文忠的部队左右携带着一副巨型图画,一副地狱般恐怖般的图画,静静地,悄悄地,动也不动,不发出一丝声响。
谁曾想突然间狄夷族族长的亡魂拔出马鞍旁的骑兵刀,指向朱文忠的部队,一位亡魂骑兵控马而出,列阵在前,座下的骏马轻轻地跳跃着,昂首发出奇特的嘶鸣声,随后那亡魂骑兵策马奔向朱文忠的部队而来,不等朱文忠反应过来,那亡魂骑兵穿过了数百位“虎贲卫”的身体,朝着后方继续奔驰,朱文忠追望着那亡魂骑兵的去向,发觉那亡魂骑兵的目的正是此前为朱文忠保管青幽色面具的侍卫。
亡魂骑兵策马奔腾的速度飞快,远远超出千里良驹的速度,飞一般地消失在朱文忠眼中,随后部队的后方,传来一声惨叫,晁渔阳迅速赶往惨叫声传来的地方。
不出片刻的时间,晁渔阳回到朱文忠身边眼神带着一丝感伤,禀报着:“启禀大帅,一位侍卫兄弟无故身亡,死因不明,属下已经吩咐医卫继续查探”。
朱文忠点点道:“你做的很好,好好保存那位兄弟的遗体,务必查明原因,下令为那位兄弟敬礼”。
朱文忠与五千“虎贲卫”同时举起手中刀剑,刷地一声,刺破长空,刀剑雪亮,反射耀人双眼的精光,整个部队看上去杀气腾腾,三息后,“虎贲卫”不约而同地收起刀剑,刀剑入鞘声完成最后的敬礼。
远处的山林间升起炊烟般柔白的雾气,渐渐地扩散,弥漫着,天空中不时飞过数量不一的鸟儿,欲做宿鸟归巢,原本刺眼的太阳此刻也化作夕阳变得柔软温绵,慢慢地西沉,渐渐地被远处的山脉遮挡了。望着山林间柔白的雾气,朱文忠下令部队原地驻扎。
帅帐内,灯火明亮,除了那张行军床外,其他的简单的可以忽略不计,没有命令无人敢闯帅帐,军营中的马儿嘶鸣声、侍卫轻微地交谈声、巡逻侍卫整齐的步伐声、山林中的禽鸟走兽呜咽声、声声侵入帅帐,却传不进朱文忠的耳中,他的世界里此刻只有青幽色的面具,满眼都是青幽色。
一路走来军中侍卫已经有多达五十多人无缘无故地身亡,军中医卫查不出半点异常,诊断报告中千篇一律地写着:身体无异常,突然死亡,经过解剖,排除毒杀、外力致死、精神异常导致死亡等等。可朱文忠却是再明白不过,他的这些随他多年出生入死、南征北战的侍卫兄弟都是被狄夷族人的亡魂夺去了生命,化作亡魂凄凉地一如既往地的追随着他的左右,那五十多名侍卫的亡魂如狄夷族的骑兵亡魂一般,孤独地排列成一队,虽然生命早已消失,可在朱文忠的眼中那些侍卫兄弟的眼神是那么的凄凉无助,令他的悲意不由得从心头而生。
朱文忠缓缓地伸出手,伸向那青幽色的面具,宽大厚实的手背上青筋暴起,铁铸般刚强的手指竟然因为过度用力而丝丝地颤抖着,“我为什么要惧怕这面具?男子汉大丈夫生于天地间,凛然一身正气,何惧鬼神?”,朱文忠激起心中盖天豪情,长长地呼出一口气,不再犹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