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功宴散了,赖志芮一刻不逗留,麻利出了镖局。
临走时,他又朝赵荣看了一眼。
“姓赖的管的挺宽,三爷的事他也想插一脚,”芦贵双手环抱,“先忍他一忍,待荣兄弟站稳脚跟再跟他清算不迟。”
“我与赖师兄首次见面,就算没拜一个师父,他对我的恶意也太大了些。”赵荣回应芦贵,但话却是故意说给卢世来听的,希望他能警觉。
可老卢压根没朝“叛忍”方面想,只考虑到派系争斗。
“前年衡阳城有家大商户原本靠着鲁师叔,后来他们家遭匪人洗劫,可鲁师叔那边没怎么上心,于是就改投三爷。赖师兄因为这事上门寻人麻烦,在人家中被向师兄拦住。”
“因这事两边一直有矛盾。”
“那商户后来怎么样了?”赵荣追问了一句。
卢世来吭唧一声,眉头紧锁:“过了一年,这商户一家人又遭洗劫,死伤大半,听说是魔教所为,幸存的一些人全部搬离了衡阳城,再无音讯。”
周围人沉默几秒,不再讨论这一话题。
卢世来说了一些宽慰之语,叫他不要多虑。
赵荣表面附和,脑海中却频频闪过赖志芮危险阴森的眼神。
这家伙真是内应的话,必定能联络劫镖匪人。
想起自己把假老王揪了出来,又对掌将他打伤,不由心神不宁。
咂摸着刘三爷是个充满仪式感的人,年关拜师搞不好会很隆重,但眼下是难学衡山剑法的。
不如回头先找非非打听一下,看还有没有适合我练的武功。
接下来五六天时间,赵荣一直在观察镖局与衡阳城动向。
龙总镖头的计划似乎是超额完成。
让赖志芮出现站台,再暗中宣传,衡阳城内的商户们多以为长瑞镖局有衡山大半势力支持。击溃三合门、镇远镖局的消息更是这几天说书人茶博士口中的大新闻。
衡阳城来往江湖人本就多,大家听完转头告知亲朋好友,以致于越传越广。
踩着几块垫脚石,长瑞镖局的门面即刻镀了一层金,更显辉煌。
把控了舆论高地,之前丢镖的事还有几人关心呢?
这股声势真的起到了震慑作用。
之前嚣张到上门搅宴的黑衣人,此时悄然消隐,没再露过痕迹。
镖局生意日渐兴隆。
吃饭时听卢世来说,三合门败退的第三日,长瑞便接到了来自隔壁宝庆府的一笔大单,总镖头心情大好。
也有商户上门打探虚实,镖局内助拳的武林同道还在,自然显得兵强马壮。
一些游散的武林人被龙长旭说动,加入镖局。
鄱阳湖折损的那些人手全部补充上来,整体实力比往日更强。
镖局摆脱阴霾,蒸蒸日上,龙长旭最近的笑容经常挂在脸上。
一些助拳的武林同道觉得再待下去没啥价值,陆续告辞离开。只有少数与龙长旭有过约定的人,会多待一些日子。
离魂断续楚江壖,叶坠初红十月天。
初九。
“荣兄弟,表哥这边的事告一段落,再加上兄长召唤,我们要先回常德。”
衡阳之北,鼎盛武馆的汉子们围着一驾马车簇拥在一起。
赵荣与芦贵一起将他们送到城门口。
“可惜可惜,还盼能多聚几日呢。”
“哈哈,”龙萍爽朗一笑,“他日请荣兄弟光临鼎盛武馆,游武陵桃源,可莫要推辞啊。”
接着又开玩笑道:
“我侄女真的是美人胚子,她也喜欢你这般少年郎,不若与我同去吧。”
“欸...”
“在下年纪还小,改日...不,改年吧。”
龙萍笑了笑,不再拉皮条。
她招了招手,让人从马车里面递出一个盒子送于他。
赵荣推辞不受,龙萍只说是鼎盛武馆的一片心意,想结交他这個朋友。
这话极为直白,赵荣反倒不好推辞了。
龙萍一把将盒子塞入他的怀中,转身上了马车。
“荣兄弟,告辞!”
鼎盛武馆的汉子们一起抱拳,对于眼前的少年他们是钦佩无比的,都愿意与他结交。
赵荣与芦贵赶忙拱手:“龙馆主,各位朋友,一路顺风!”
车辚辚,马萧萧。
马车上的铃铛迎风发出清脆声响,车队一路向北,渐行渐远。
“龙馆主不愧为女中豪杰,是个比总镖头还要爽朗的人,”芦贵笑着瞅了赵荣怀中的锦盒一眼,“不过,我更赞赏她是个有眼力的。”
“若下次再见荣兄弟,鼎盛武馆再言交朋友送上礼物,恐怕就难以开口了。”
赵荣现在和芦贵混得极熟,这家伙说话越发随意。
“老卢啊,你别总是吹捧我,我这般年纪,很容易自负。”
“有吗?”
“何来吹捧,”芦贵一脸无辜,“卢某人爱说实话也有过错?”
“哈哈哈!”
他们一齐笑着回了城,像往常一样坐入一家茶铺。
茶铺内的茶博士正说着最近的市井传说、武林奇闻,就比如“长瑞镖局的少年镖师如何一招击败奔雷手闻泰”。
他绘声绘色地讲述,就如在现场亲眼目睹一般。
茶馆内有才来入城歇脚的江湖人,听完后不由疑惑:“这少年镖师是什么来历?”
提着壶的茶博士道:“听说是衡山弟子,姓赵单名一个荣字。”
“原来是衡山弟子,那就说得过去了。”
“上茶上茶,方才听得不够清楚,你再讲讲!这少年到底用的什么功夫,怎么一开口就夺了那奔雷手的心神?”
“是啊,快说快说!”
“好嘞~!
“大家都知道这奔雷手可不是善茬,在桃江年轻一辈中罕有敌手,只他一出手便是快如奔雷!可此次对手实在太强,那赵荣‘吒’一声吼,声如雷霆,这奔雷手当时就僵在原地,如同一个活死人!”
茶博士一边倒茶,又眉飞色舞:“等他回神的时候,人已经躺在地上。”
“韶州的谷明宗老前辈就在现场,你知道他说什么了吗?”
“什么?”
“谷老前辈惊叹:此子竟然恐怖如斯~!”
“哦哦~!!”
“”
赵荣结了茶钱转身就溜,实在太羞耻了!
之前流传的版本虽然夸张,但好歹能将现场还原个五六分,现在已经变成了神话故事、镖场传说。
“哈哈哈!”
“真是恐怖,以后荣兄弟说话时我得捂住耳朵,以防被震得丢掉心神。”芦贵的嘴巴快扯到耳后根了,不断拿他取笑。
“怎得把我的名姓都传了出来?”赵荣扶了扶额头。
“嗯?”芦贵将笑容稍微收敛一些,“难道不是好事吗?”
“武林之中谁不想扬名立万?”
“我就不想...”赵荣补充了一句,“至少不是现在。”
芦贵没在意他的话,挑了挑眉头,“先找个僻静地,瞧瞧龙馆主送了你什么好东西。”
“嘿嘿...”
“也许是她侄女捎来的定情信物也说不定呢。”
“喂,你能不能正经点?”
“”
他们刚离开茶铺不久,靠铺子里间的棉布帘子突然被秋风卷起。
角落中一张茶桌露了出来,桌前凳子上坐着一个身材瘦长的老者,他面容枯槁,披着一件洗得青中泛白的青布长衫,看上去甚是落魄。
朝赵荣离开的方向凝视了片刻,老人露出一个甚是欣赏的微笑。
随即悠哉地拿起手中胡琴,嘴中哼着莫名小调。
那胡琴声飘然穿透红尘烟火,幽幽而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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