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港中的客厅中,李文其轻轻的抿了一口茶,看着屋外成堆的货物以及不远处停泊的三艘货船,他的心情变的格外激动。
自从汪直被抓之后,他一直以为海路贸易将要就此断绝,可没想到新的机遇这么快便来了,虽然成本比以前提高了很多,可是就商品而言,运出的越少,卖的价格也就会越高,一加一减间,自己得到的利润依然十分可观。
他咂了咂嘴,心中却也有些遗憾,这次由于没想到对方会有三艘大型货船,所带的货物并不是很足。他转头对着旁边的李大元抱怨道:“大元,你上次来就没看到他们的货船么?按照这个运输量,我们就是再多带上一倍的货物也完全不再话下啊。”
李大元见李文其板起了脸,小声的道:“老爷,我上次来的时候,港口上确实只有些小船,赵寨主说他们还有三艘大船,我当时想着应该也就是我们以前出海时的那种大船,可没想到这三艘竟会这么大。”他说完低下了头,脸上全是愧疚之色。
李文其轻轻的哼了一声,责怪道:“下次这种大事一定要问问清楚,运一趟货不容易,你这样一下子就让我们少了一半的利,这是多大的损失。”他叹了口气,语气缓了缓道:“不过看在你与这石港接洽有功,这次就先算了,不过下次再也不许犯这种大意的错误。”
“是,老爷。”李大元连忙恭敬的答应着,同时心中,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李文其其实倒也并不是真的生气,什么事也不可能十全十美不是?他想了想道:“大元啊,你这次跟着船出海,南边的那些藩国要多跑跑,这几年从我们大明运出的丝绸越来越少,你卖的时候价格可以提一些,应该可以把我们在石港这边损失的利润补回来。至于日本那边,你先看看情况,毕竟那里到处都在打仗,安全还是第一位的。”
“放心吧,老爷,我也不是第一次出海了,这次一定能赚个满钵回来。”李大元拍着胸脯保证道。
“好,好。”李文其轻轻的搓了搓手,这时,郑通沉着脸从外面走了进来,李文其连忙站起身,见他脸色有异,心中猛的一突,忙问道:“赵寨主可回来了?”
郑通点了点头道:“寨主是回来了,不过却受了伤。”
“什么?”李文其心中一惊,这个时候石港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啊,他连忙问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郑通道:“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现在寨主在大厅等你,随我来吧。”说着,他便转身向外走去。
李文其心中忐忑,摸不清到底出了什么状况,也只得满怀心事的跟着去了。
大厅中,赵霸龇着牙端坐在一张太师椅上,旁边一个郎中正在给他包扎,刚才的那一仗,为了能与丁海拼命,他身上着实受了不少伤,虽然没有伤到什么要害,可也足够他疼上一阵了。
赵霸越想越气,一拳重重的砸在桌案之上,直吓的旁边的郎中手一哆嗦。
这个丁海,以前一起共事的时候,还觉得他挺不错,见面也总是乐呵呵的,可没想到这个人竟会如此歹毒,今天要不是他太怂,自己这条命也就没了,想想如果死在这种人手里,那就是见了阎王老子也抬不起头来。
“寨主,我来了。”
他正气着,大门外走进来一人,这个人并不是李文其,而是一个身穿武士袍,腰胯长刀的日本武士。他的名字叫做朝仓信川,曾经是一名下级武将,在日本所属势力战败后,他便随着汪直辗转来到了中国,在一次作战中,他差一点命丧敌手,多亏了赵霸救了他一命,从此以后,两人便成了要好的朋友,汪直被抓后,他便带着自己的手下一起来到了石港。
“朝仓君,坐吧。”赵霸见到他,态度明显的变得和善起来。
“谢寨主。”朝仓信川躬身行了一礼,然后才端坐在旁边的一张椅上,对于赵霸,他的心中一直充满了感激,虽然二人已是交心的朋友,可他还是一直以下属自居,从来不肯坏了礼数。
赵霸摇了摇头,对于这点他已经讲了很多次,要朝仓信川不要这么见外,可每次讲完,再见面时他还是这样,渐渐的,赵霸也只得由他。
朝仓信川看着赵霸,问道:“寨主,到底是何人伤了你?”
赵霸示意旁边的郎中先退下,然后道:“这也是我喊你来的原因,袭击我的人是丁海,这个人你应该还记得吧。”
“是他?”朝仓信川皱了皱眉道:“他不是随着那佐藤晋一去了宁波么?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这个混蛋,以前就觉的他不是个好人。”
赵霸道:“丁海前一段时间曾写信给我,让我和他一起去宁波那里,被我拒绝了,结果这次他便在小石村设下埋伏要置我于死地,我怀疑这背后一定有佐藤的指使,这个人以前并不是汪船主的手下,我对他不熟悉,你了解么?”
朝仓信川双目微眯,缓缓的道:“佐藤晋一以前在日本曾是一名将军,后来因为战败不知去向。我与他倒也见过一面,此人武艺高强,刀法娴熟,带兵打仗也很有一套。不过他有个很大的缺点,就是十分的好酒,而且是几乎到了嗜酒如命的地步。”
“哦?”赵霸眼睛一亮,能够提前得知对手的优缺点,对于今后的交手,好处是不言而喻的。
他想了想道:“如果这次丁海真的是奉了他的命令来伏击我,那他又是图什么呢?要知道我们现在最大的敌人还是朝廷,尤其是现在,岑港已经破了,官军腾出手来,正好对我们各个击破,他不好好的想法子抵御官军,却来打我的主意,这到底是为什么?”
朝仓信川看着他,沉思了一会道:“也许是看中了我们这边的海船吧。汪船主死后,偌大的船队也随之瓦解,拥有大型海船的除了我们,也没有几家了。”
赵霸点了点头,除此之外,他也实在想不出对方还会有什么其他理由。
“唉!”他叹了口气道:“以前汪船主在的时候,我们是何等的风光,无论是在大明还是在日本,万里的海疆都任由我们驰骋,可汪船主死后,大家各自为战,原本的团结变得相互猜忌,现在连个流寇都在打我们的主意,唉,这今后的路到底该如何去走?”
朝仓信川也是神色一黯,现在自己的国家容不下自己,大明又视自己为寇,前路一片迷茫,未来到底如何,他也不知道。也许有一天,他会战死沙场,死在这异国他乡,就像是一根无名的稻草被点燃后,随风而逝,天大地大,而自己存在的意义,却仅如那一缕青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