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死了。”
当那根琥珀般晶柱发出无数细微的声音,当感知到那内里无数细小东西发出的震动和开始加速的力量,厉西星的眼瞳变得黯淡下来,他停了下来,和胡京京靠得更近了些,然后认真的说道:“谢谢你。”
感谢是因为陪伴,因为不让他孤单上路。
虽然还无法感知清楚那根琥珀般晶柱里到底是些什么样的东西,然而他已经可以肯定那便是导致山道上那些修行者死亡的原因。
那些小东西都是生物,却拥有足以洞穿那些修行者头颅的——小-说——速度和力量。
最为关键的是太过细小。
就如一道道飞剑,越是细小便越是难以感知和阻挡。
胡京京也感知到了那根晶柱里面的无数细微律动,她明白了他的意思,同时也很清楚面对这样的东西,任何反抗都是徒劳的。
于是她也认真的看着厉西星,说道:“虽然真不想死…但既然这样,那就一起死吧。”
厉西星点了点头,他知道来不及做任何事情,所以他只是伸出手,握住了胡京京的手,然后准备迎接死亡。
琥珀晶柱里的细小东西便在此时飞出。
空气里骤然多了许多青色的线条,因为太过细小和快速,所以这些细小东西飞过后留下的残影形成的青色线路就像是绞结在一起,在空中形成了一个个玄奥的线团。
然而也就在这一刹那,厉西星的脸上被惊愕的情绪彻底占据。
胡京京看着那些细小的影迹,眼睛也渐渐瞪大。
青色的线条变得越来越粗,影迹也变得越来越粗,以至于两人开始看清这些细小的东西是一种异常诡异和奇特的甲虫。
这些甲虫的身体好像分成前后两段,前半段的头部就是一个笔直的针尖形状,而后半段则是柔软的腹部,连带着极小的翼翅。
原本它的身体后半部分也如同针尖般细小,然而此时却越来越肿胀,越来越胖。
所以它们都越来越慢,慢得甚至让两个人觉得,如果不是拥有一开始的速度,这些甲虫此刻自己都会从空中掉落下来。
“应该是因为这场灵雨。”
厉西星放开了胡京京的手,然后挥动了他那柄苍白色的大剑,轻易的将最先飞到自己和胡京京面前的一些甲虫拍飞了出去,看着那些甲虫凄惨的折翼掉落,同时腹部受力爆裂开来,变成青黄色的浆液,他缓缓抬头,看着上方天空中还在坠落的乳白色雨滴说道。
胡京京手上一轻,莫名的有些失落,接着看到那些像小石子一样被轻易拍飞的甲虫,她又有些惊喜,同时也明白了这是为什么。
这些甲虫并非天然生成,昔日那些天凉修行者用了某种手段改变了它们的体型,让它们在病态之时却又因为身体极为细小而变得拥有了惊人的威力。
然而这场灵雨却是如同解脱了封印,同样医治了它们的疾患,让它们的身体变得正常,同样让它们失去了杀死强大修行者的能力。
“原来不信神灵,不信命运,就能够活下来。”
胡京京想清楚了这一切,看着身前身后脚下厚厚的尸骨,忍不住轻声的说道。
“可能未必是信神灵,未必是敬畏,只是舍不得。”厉西星想到了那令人忍不住要占有的不老泉,想到这些尸骨并非都是天凉灭时自尽在这里的修行者,恐怕是这里死了太多的强者,根本没有人能够活着出去,所以这处祖地才被奉为禁忌,没有人敢再进入。
打破不老泉,就是他们到此时才能活着的进祖山的钥匙。
只是这祖山里到底有什么?
厉西星抬头,深吸了一口气。
他挥剑拍飞所有朝着自己和胡京京眉心飞来的甲虫,然后走到了这些甲虫飞出的晶柱前,试着斩出了一剑。
“当”的一声震响,他手中的剑剧烈的震颤起来,然而那根看上去和琥珀色泽极为相近的晶柱上根本没有任何的伤痕,而且没有任何的震颤。
“应该斩不动。”
胡京京神色凝重的看着这根晶柱,小心翼翼的轻声说道,“这里的强者在临死前也应是拼了全力抵挡这些甲虫,所以这山道周围寸草不生,连山石都被摧成了异样的模样,这根晶柱到现在还没有损毁,便应该不是我们所能撼……。”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她就愣住了。
厉西星放下了手中的长剑,然后旋动了一下晶柱,很轻易的将晶柱从枯骨中拔了出来。
“怎么会这样?”
胡京京呆呆的看着这根几乎和厉西星一样高的晶柱,忍不住有些失声道。
厉西星一只手抓着这根满是细小孔洞的晶柱,感受着正好如一柄普通玄铁剑般的分量,稍一停顿后,看着她回答道:“一切都有些变了,而且应该没有人能够走到这里,旋动这根晶柱。”
胡京京有些回过神来,她明白这根晶柱和这条山道和那不老泉一样,绝非简单,然而不老泉消失,这里很多东西也似乎随之改变。
“你怎么会想到旋动这根东西,你拿着它准备做什么?”
这是两个不同的问题,因为胡京京看到厉西星试过那根晶柱的分量之后,也不对晶柱做其它的动作,只是抓在手里继续前行。
“我挥剑斩它时底部有环形的细微气浪,便说明底部应该可以旋转。”
“既然连无数死在这里的强者都根本无法破坏它,便至少说明它牢固到了极点。至少比我的剑还要牢固。这世上已经极少有东西比我的獠牙剑还要牢固的东西了。就算是那些传说中的名剑,恐怕也没有办法斩断它。”
厉西星完整的回答了她的这些问题,然后开始寻找一些尚未彻底风化腐朽的衣物或者皮甲碎片。
在越过这根晶柱后,相应已经极为平坦的山谷里的尸骨很少,但是每具尸骨后方的地上,却是都有着一道道像是被犁过的痕迹,或者是深深的脚印。
这些都是这些想要强行凭速度穿过此间的修行者身体的元气或者双脚践踏留下的痕迹。
只是身体的元气就割裂出如犁地般的痕迹,可想而知这些修行者有如何的强大,也可想而知这些身体原本比针尖还要细小的甲虫原本有何等的恐怖。
这些修行者反抗这些虫豸的力量也应该极为强大,所以这片山道和山谷周围都是寸草不生,连土地和山石都在元气的作用下发生了变化,变成了某种玛瑙般的东西。
厉西星点燃了这些未完全腐朽的衣物和皮甲碎片,然后直接覆盖了一些枯骨上去。
一浓一淡两道烟柱在祖山中升腾起来。
此处已经是祖山半山。
所以和山脚下的烟柱相比,对于外面的人而言就更清晰,更容易看到。
丁宁和申玄所骑乘的战马已到了盆地边缘。
这祖山所在的盆地边缘的坡地极为陡峭,若是在平时,即便上面的骑者不勒停,受过严苛训练的战马也会自行判断,停在这坡地边缘。
然而灵雨在祖山最为密集,此时这数匹战马和那些从远处冲来的兽类一样,根本就不考虑,直接就在嘶鸣声中如飞般直接朝着坡下冲去。
咔嚓咔嚓数声爆响。
巨大的冲力使得这数匹军马的前蹄瞬间折断,白色的骨头茬子甚至刺破了血肉钻了出来,然而不知哪里来的力量,这数匹军马依旧往前跃起,地上如朵朵蘑菇般不断涌起的白色灵气瞬间将这些军马的伤处治愈。
和这些军马一样骨折的野兽不知道有多少,然而这些野兽也同样未曾停歇,如潮水般朝着陡峭的坡地倾泻而下。
丁宁身体往后仰着,保持着平衡,就在此时看到了那一浓一淡两道烟柱。
“活着就好。”
他真正欣喜的自语出声。
申玄的眼眸里冷光闪烁了一下,在他看来,此时的厉西星还活着,却未必是件好事。
……
“时间刚刚好。”
刚刚说过这句话的乌氏国大巫,兽群如潮水从身边涌过而面色毫无改变的男子,此时也看到了那两道烟柱。
他的脸色骤然发白,瞳孔剧烈的收缩起来,一股不可置信的情绪,如冰冷的寒霜在他的身体里泛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