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忍是什么,无情又是什么。
江湖很大,有太多的人,太多的人生,每一个人都是完整的个体。
他们拥有完全的人格,世界观,价值观,各种观,他们对残忍和无情的定义存在分歧。
江湖也很小,那么多的人,却无一例外都是人。
以人的目光约束事情,自然而然的很多东西就能局限。
残忍是这样,无情也是这样。
如果说滥杀无辜是残忍,那么麻木不仁就应该叫无情。
现在韩奕和魏翔差不多就是这种感觉。
魏翔江湖经验虽然不多,毕竟耳濡目染学了不少东西,加上他的性格也算是很适合混江湖的那种,对很多事情都有着符合常理的判断。
韩奕年纪不大,却已经混迹江湖许多年,父亲韩天龙身为湖北武林盟主,韩奕受他影响,见过太多江湖上形形色色、三教九流的人物。
嗜杀成性的他见过,茹毛饮血的也见过,但叶洛这种边杀边笑的,他委实没碰到过几个。
“这小子该不会是个变态吧。”
看着一边杀人一边微笑着安慰被杀者的叶洛,韩奕心里不禁有些泛寒。
纵然是崇尚快意恩仇的江湖,大多数人对杀戮这件事都持抵触态度,因为杀人是不好的。
当然,不排除有些恶贯满盈的狂魔以杀人为乐。
但韩奕知道,就算是那种人,也很难做不到谈笑风生夺人性命,事后还能面不改色的嬉笑怒骂。
江湖言:杀一是为罪,屠万即为雄,屠得九百万,当为雄中雄。
能将杀人当做一种成就的,不是罪不可赦的恶人,就是胸怀千山万壑的强人。
叶洛他…应该是后者。
韩奕这样想着,他也只能这样想。
他可无法接受自己的好朋友成为一个恶贯满盈的刽子手,那样的话太悲哀了。
“算了,只要他能记得自己的道心就好。”
江湖人,不管行事风格如何,无论修为高低怎样,总而言之一句话:想要成就武道高峰,先求问心无愧。
武道,与人无关,与心有关。
收拾心神,韩奕重新投入到对各派弟子的屠杀当中。
虽然这次各派带出来的弟子修为都不低,但留下山脚下的这批人,最高的一个也不过武道三重天修为。
真正的强者,不是靠人数就能抗衡的。
魏翔五重天高段修为,师承武当前辈玄机道人,所学俱都是武当高深武功,加上一直都是潜心苦修,实战经验虽不算多,实力却相当强悍。
韩奕,父亲是湖北盟主韩天龙,韩天龙凭借一介散修之身成就七重天高位,天赋卓绝自不用说,所修功法也是玄妙高深。
而且韩奕在武道上的天赋比方若曦都高,同为五重天的江湖人,几乎没几个是他的对手。
相比较而言,叶洛可能是修为最低的了。
四重天修为,还是初入四重天,真气浑厚肯定不能和五重天的两人相比。
但叶洛有他自己的天然优势,那就是太玄无极功。
作为始祖张三丰毕生心血凝注,武当数百年来都无人能参透的绝顶神功,太玄功的‘悟道自然得’和传说中独孤求败的‘无招胜有招’有异曲同工之妙。
武者的强弱,功法是一方面,修为是一方面,但最重要的,却是对武道的理解。
以叶洛修炼太玄功对武道的理解感悟,哪怕是韩奕这种天才,恐怕都远远不如。
高层次的领悟,注定了任何招式在叶洛眼中都显得无比幼稚,往往对方一个自认为威力绝伦的招法,叶洛一眼看过去就能发现其弱点,自然轻而易举就能化解。
三人面对数十倍于他们的门派弟子,展现出恐怖到令人窒息的战斗力。
半个时辰。
仅仅半个时辰,近百名各派弟子就被三人尽数诛杀,无一遗漏。
看着满地横陈杂乱的尸体,韩奕的脸颊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魏翔似乎没见过这种景象,杀人的时候没反应,现在再看却已经感觉反胃,忍不住弯腰大口呕吐起来。
唯一神色如常的就是叶洛了。
“接下来做什么?”韩奕擦了把汗问道。
叶洛微笑,表情好似不曾变过。
“把尸体都挂起来,再用血写上几个字,把锅扣到西厂脑袋上就行了。”
“西厂!”韩奕动容,忍不住皱起了眉。
“你是想栽赃给西厂,煽动江湖门派的情绪?只怕这件事不那么好做。”
韩奕有些猜到他的想法。
“西厂势力太大,李勖更是现在公认的第一高手,就算明知是西厂的人下的手,他们也未必敢联合起来对抗。”
“我要的从来就不是让他们现在就去对抗,只是埋下一个种子。”叶洛淡淡的说。
“种子?什么种子?”
“一枚足够让任何人都怒不可遏的种子。”
山,还是那山,只是进山的人,大多变成了尸体。
伏龙山半山腰处,距观海峰不远的一处开阔地,成为这场混乱最后的舞台。
周围原本参天大树成片倒下,厚实的树叶夹杂着鲜血和残肢碎尸铺满大地。
死的人太多了!
山,难登,是因为其本身复杂的山势环境造就。
但山,并不大,至少扔个几千具尸体,立刻就能感觉变得十分‘拥挤’。
尤其是现在,方圆数十丈的范围内,聚集了不下数百人,当然,相比较原有的人数,这些人只怕连十分之一都不到。
峨嵋定弦师太站在原地,身后围拢着寥寥几名峨嵋弟子,剩下的却是在混战中死去,如果不是要维持掌门的颜面,定弦师太忍不住都要嚎啕大哭起来。
这死的可都是峨嵋的人才啊,不管修为高低如何,能进入峨嵋的至少都是百里挑一的,就这么白白死了,甚至都不知道被谁杀的。
窝囊!
不仅峨嵋这样,其他门派的情况也同样如此。
华山派除去带头的季明晨、华英雄两人,剩下的弟子不到一个巴掌,当代掌门更是在伏龙山顶就被戮殇剑波及而亡了。
崆峒派人数倒是剩了不少,可一名七重天的高手死于混战,这对门派而言几乎是难以承受的痛苦,更别说那么多死掉的六重天。
每个门派都损失惨重,后续加入的武当和点苍两派倒是能好一点。
一进入山里,张合和陈康就发现各派掌门级的高手打的最激烈,无奈他们只能先把活着的弟子集结起来,起码不要被余波给伤到。
但,山里的情况实在混乱,谁都防不住暗处的冷箭,总有人会不小心死亡,一时间搞得风声鹤唳、人人自危。
明明知道事情发展到这里应该理智停手,但也不知道什么原因,打着打着战事就恶化了,结果双方打出了真火,然后打着打着就打到了这里。
等无影剑落入昆仑何冠冲的手里,局势一下子就稳定了。
因为他成了众矢之的。
“何冠冲,交出无影剑,我可以给你留具全尸!”
一直都是慈眉善目的季明晨怒眉倒竖指着何冠冲,眼里隐隐有滔天火焰在熊熊燃烧。
“滚你娘.的狗屎,到了老子手里的东西哪里有交出去的道理。”
一向稳如泰山的何冠冲也难得的骂起了脏话。
或者说现在场上的人,无论地位高低,身份贵贱,都一副痛不欲生的表情。
死的人太多了,多到他们谁都无法承受的程度。
华山,峨嵋,崆峒,武当,点苍,昆仑…甚至西厂派遣支援何冠冲的人都死伤殆尽,何冠冲当然怒火冲冠。
“玛德,就一把破剑而已,犯得着这么死磕吗?”何冠冲欲哭无泪。
徐猛怒然,暴喝道:“滚你妈.个屁,这特么是一把剑的事儿么,还不是西厂杀了我们的人,不然你以为谁愿意跟你死磕!”
“你也说了是西厂干的,干嘛死揪着老子不放,这跟我有个几吧关系!”
“草泥马的何冠冲,西厂的人是不是你带来的,你是不是他们的领头,他们做事是不是得征求你的意思。你说他们做的跟你没关系,老子真特码想一巴掌呼死你。”
“我特么还想呼死西厂那帮蠢货呢!”
何冠冲不知该如何解释。
莫名其妙传来的消息,西厂将山脚下驻留的各派弟子屠杀殆尽,侥幸活下来的各派弟子匆忙上山汇报,原本就被各派掌门盯着的何冠冲,处境瞬间就变得更加恶劣。
“说好了这次的行动以夺剑为主,你们这帮蠢货干什么去招惹其他门派,杀人就那么开心吗?”
任何语言都不能形容何冠冲的心情,但至少他明白一件事:
糟透了!
西厂的人杀了各派的人,结果人没杀干净被跑了,然后各个掌门知道了,想跟何冠冲讨要说法,何冠冲本着交出主谋息事宁人的策略先稳住对方,谁知道想找的时候才发现,西厂的人早就死完了。
死无对证,说什么都没用。
要不然季明晨也不会吼出‘给你留具全尸’的话了,正常情况下怎么会赶尽杀绝。
来的时候各派都是人强马壮、浩浩荡荡,结果回去了就这么几个星星点点、老弱病残,搁谁谁都受不了。
“老子不管!”徐猛怒喝,仅剩的手牢牢握剑,剑锋直指何冠冲。
“今天你要么死无全尸,要么把剑留下给你全尸,你选吧。”
“我选你个鬼!”
何冠冲怒然挺剑。
看到这一幕,躲在武当众人身后的叶洛心里不禁乐开了花,努力忍住笑意不让脸上显露,悄悄拉了张合一把,转身又拍了拍陈康。
“这场架咱们不能掺和,找机会就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