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载江湖 第六十二章 悟

    “叶洛，你打算怎么做？”

    “怎么做？当然是去杀人了！”叶洛眯着眼睛，杀气腾腾的说道。

    看到这一幕，方暮云苦笑连连，不知该怎么劝解。

    如果说一开始他还很支持叶洛报仇，但在听到事情的真相后，他心中的恨意虽然没有削减，报仇的念头却在无形中淡了很多。

    非是不愿，实属不能。

    李勖的武功有多高，这点恐怕没人能说的清楚，但所有人都能肯定的一点就是，李勖的武功绝对当得起‘天下第一高手’这个名头。

    叶洛态度坚决，眼中杀机凛冽，方暮云无可奈何，刘崇远见状只得上前进行劝说。

    “叶洛，不瞒你说，我大哥庞凌霄在得到这条消息之后，第一时间就入京去打探了。”

    “大哥入京去了？这事儿你怎么没跟我说？”

    方暮云愕错愕当场，刘崇远歉疚一笑，解释道：“我当时在杭州打听消息，大哥那时正好也在，我们是无意间撞见的。一开始我也没想到大哥会直接去京城，还是分开后才意识到不妥的。”

    “那大哥他现在在哪？”方暮云焦急的追问。

    刘崇远脸上显出一抹悲伤，轻轻摇了摇头，“不知道，入京以后就再无消息，兴许是…”

    刘崇远的话没有说下去，但方暮云已经听出了他意思，一颗心如坠冰窖。

    “大哥和三弟的感情向来最好，当初觉远大师再三警告下他也不为所动，一直都在拼命寻找事情的真相，没想到，唉…”

    “也怪我，要是当时我能提前意识到大哥的心思，我也能阻止他了。”

    刘崇远自责的叹了口气，方暮云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你别太内疚，大哥的脾气你也清楚，他决定的事情很少有人能更改。”

    “如果当时已经知道三哥的儿子在你这里，告诉大哥的话也许还能阻止他。”

    “叶洛这小子是老三家最后的一点希望，我不敢在信上告诉你，生怕因此给他惹上祸端。要是早知道你当时跟大哥在一起，我飞过去也得把这件事告诉他。”

    方暮云沮丧叹息，刘崇远更是眼中泛泪，叶洛见状心神为之一震。

    庞凌霄，这个名字他听过，不是从父亲的口中，而是从江湖人的嘴里。

    正所谓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江湖就是江湖，总有好事者喜欢将武者的实力划分出三六九等。

    江湖第一情报机构‘天眼’组织，曾在江湖上发布过一张榜单，上面罗列有江湖各个高手的所属门派，修为层次，所修武功等大致信息。

    榜单分天、地两块，天榜收录的是各大门派的人，地榜则是江湖散修名单。

    地榜并非不如地榜，但总的来说，天榜因为武道正统，更能清晰的体现一个人的真正实力。

    天榜榜首，缥缈宫无色仙子高居其上，少林觉远大师屈居第二，方暮云位列第八，刘崇远稍逊半筹，暂居第十五。

    而庞凌霄，地榜第一无可争议，修为据说更是堪比天榜前五的高手，就连方暮云都坦言不是其对手。

    江湖榜每三年更新一次，死亡者剔除，新增者顶上，虽说不上绝对准确，却也能反映出一部分情况。

    然而，就是庞凌霄这样的一个绝顶高手，只是为了打探消息而入京，居然从此就再无音讯，这其中涉及的隐秘不得不让人心生警惕。

    看到叶洛陷入沉思，明显是刘崇远的话起了效果，为了不让叶洛因仇恨而成为第二个庞凌霄，方暮云语重心长的又说了起来。

    “叶洛，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无时无刻不想着为你爹报仇，但西厂不是一般的江湖门派。不说督主李勖神功惊世，西厂本身也无异于龙潭虎穴，其内高手如云，轻易与之接触恐怕…”

    方暮云没有再说下去，但他的意思已经全部表达，叶洛眉毛紧锁沉顿下来，片刻后重新舒展开来，冲两人灿烂一笑。

    “师尊放心，我不会冲动，要冲动的话，也不可能活到现在了。”

    听到叶洛这话，方暮云心口的大石这才算是落下。

    他最怕的是叶洛不顾一切的去报仇，以他现在的修为，那种行为无异于以卵击石。假如叶洛不听劝告一意孤行，方暮云能挡住他一次两次，却未必能挡住他百次千次。

    幸好叶洛的心智较同龄人更为纯熟，江湖经验也颇丰，短暂的愤怒过后心绪便归于平静。

    心神一静下来，往常很多参不透的事情此刻也突然豁然开朗，恍惚之际，一种玄之又玄的感觉突然涌上心头，叶洛的眼睛顷刻便陷入空洞。

    看到他这种状态，刘崇远心中一紧，正要上前却被方暮云一把按住。

    “别去打扰他，他应该是心神豁达之下有了感悟。”

    “感悟么…”

    刘崇远默默点头。

    为什么说一昧苦修难以踏上修炼巅峰，这其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感悟。

    对人生的感悟，对武学的感悟，对自身武道的感悟，乃至于对天地的感悟。

    武道修行看似单一枯燥，实则不然。

    就好比，刀本身只是刀，用刀的人不同，用刀的手法自然天差地别，这其中反映的其实就是悟性对武者的重要性。

    武学一道首重心性，其次悟性，最后才是天赋。

    心性代表了一个人的性格、思想、意识和智慧，从某个层面讲，心性决定了一个人是否有资格踏足武道，同时也影响着究竟能走多远。

    悟性，是指人对事物的学习能力，领悟能力，感知能力和洞察能力，好的悟性往往能让修炼变得事半功倍，哪怕修为不高，简简单单的招法也能发挥出非比寻常的威力。

    天赋则是指人的先天资质，经脉结构，筋脉强度，身体素质，以及丹田对真气的容纳性。

    如果说方若曦是那种天资极高的类型，叶洛就是悟性极高的人，反观刘洋可能就属于心性较好的人。

    心性不只是说人的性格是否恶劣，况且刘洋也并非心思恶毒之人，只是从小到大养尊处优，顺风顺水惯了，这才导致行为举止有些幼稚。

    方若曦的卓越天赋，注定了她哪怕只用一分的力气修炼，也能轻易得到旁人十倍努力都换不来的成功，叶洛不同，他的天赋远不及方若曦，但悟性更强，所以才能领悟武当始祖张三丰留下的揭语。

    据说张三丰就是一个天赋不高，但悟性极强，同时心性也属上佳的武者。

    此刻得知了叶家惨剧的真相，叶洛心中深埋的仇恨终于有了宣泄的目标，再经历过短暂的挣扎与沉淀，叶洛的精神上就好像经受了一场大洗礼。

    “太玄无极功，第一重锤炼身心，这一点我在两年的逃亡生涯中就已经稳固；第二重明心，坚定了我报仇的信念和决心，第三重，正心…”

    凤阳城与赫连猛虎激战，叶洛身体受创，真气一度透支，好在修炼吐纳心法的时候偶有所悟，当时就已经触摸到了第三重境界的屏障。

    尽管已经猜到距离突破的时间不会长，却也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太玄无极功第三重，正心之境，正视自我内心。是非善恶，好坏对错，一念天堂，一念黄泉，千变万化全在这一念之间。

    思想豁达，经脉中的蓬勃真气开始自发运转开来，一次次冲击着阳蹻脉最后的瓶颈，试图达成与阴蹻脉之间的联系。

    武道三重天是一道坎，因为想要提升到三重天，需要完全贯通阳蹻脉，并开拓出阴蹻脉的修炼路径，否则修为会就此止步不前。

    理论上来说，成就三重天后，四重天不应困难，但江湖人却绝大多数都被困在了这一关，原因就在于没能在冲击阳蹻脉的时候，提前建立出和阴蹻脉之间的联系。

    武道前四重，阳维脉，阴维脉，阳蹻脉，阴蹻脉。阳维脉在人身左侧，阴维脉则在人身右侧。二脉均由头顶百会穴开始，一路向下延伸直至腿部经络，因此修炼只需潜修凝气便可水到渠成。

    然而，阳蹻、阴蹻二脉不同，前者在身体右侧，后者在身体左侧，与阳维、阴维的运行路径截然相反，同时二者因为没有连接点，所以如果只是普通的冲穴破关，一脉贯通完全后，后续的修炼将变得十分困难。

    早在凤阳城的时候，叶洛的修为就已经满足了冲击第三重天的资格，之所以迟迟没能冲关，就是在等一个契机，一个能顺利完成双脉连通的契机。

    此时体内真气肆虐翻腾，阳维、阴维二脉恍如大河倒灌汹涌滚滚，阳蹻脉却因为叶洛的刻意控制而不得宣泄。叶洛只感觉浑身经脉好似肿胀了一般火辣辣的钻心刺痛，却始终咬牙忍耐搜寻阴蹻脉的路径。

    每个人身体内的经脉分布路线都有所不同，但人体存在有一种和自然相符合的无形规则，就算经脉没有贯通，凝练出的真气也会自发的在这些经脉中运行，只是因为武者境界不够，难以察觉到这些细微的变化。

    现在叶洛拼命压制阳蹻脉中的真气不使其释放，同时心神全部倾注到体内那些昏暗的领域，目的就是为了找到阴蹻脉的所在。

    叶洛看不到自己的样子，刘崇远却不禁疑惑了起来。

    “方老二，只是三重天的瓶颈貌似不难突破吧，这小子怎么看上去那么费劲？”

    此时的叶洛，脸上涌现出一股鲜艳的潮红，仿佛全身的血气都凝聚到了脸上，眉头紧锁，额头上根根青筋高高凸起，牙关死死咬着，身体不住的颤抖。

    方暮云也疑窦丛生，“的确，按照一般的三重天瓶颈，不说喝口水那么简单，却也不会这般艰难，叶洛到底在干什么？”

    正当两人思索猜测之际，叶洛胸口左侧突然发出‘噗’的一声闷响，很快，那块衣衫便被染成了血红，空气中慢慢飘散出一股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