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竹身形一动,人已到了宋天君身旁,他刚刚听见宋天君对石未然说过什么“封天”威力惊人,想必指的是他手中这把剑。凌若竹平时对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都不是太在意,唯独对宝剑十分上心,所以早就留意了宋天君口中那柄所谓威力惊人,使人不敢近身的“封天”剑。
但见凌若竹身形一动之下,左脚朝后一勾,脚尖正好踢在宋天君手中的剑鞘上。只见宋天君手中的“封天剑”连剑带鞘一下脱手飞向半空,凌若竹正好紧紧握在手中。当他的手触摸到封天剑的剑柄时,忽然感觉到这把剑的剑柄竟是如此舒心,他曾经也用过不少剑,但从未有这种握着一把剑的剑柄时会舒心的感觉。
凌若竹夺剑之后,顺手已拔剑出鞘,剑锋离鞘的那一瞬间,一股慑人心魄的蓝光闪亮了整个佛殿。这道蓝光闪过凌若竹可不会傻到认为自己的内力已到登峰造极之地,而是那把封天剑出鞘时所散出的威力!
封天剑剑锋一出,剑身所散发出的剑气逼的凌若竹差点脱手,而朝凌若竹冲过来的那几个人都被这股剑气震的朝殿外退去。聂谦只觉双眼被这剑光一刺,忙伸手遮眼,同时整个人跌跌撞撞退出了大门外。
凌若竹过了好久才看清了这把剑的剑身,他仔细打量着这封天剑,但见那剑身通体玄光,非铁非玉,不知为何物所铸,一出鞘竟可以伤人于无形!
他双眼一动不动盯着剑身,好久才痴痴叹道:“好剑!”他叹罢转眼扫了外面诸人一眼续道:“确实是把杀人的好剑!”
诸人闻言忍不住都朝后退了几步,聂谦脸色大变,双目怒视凌若竹半晌,再也没说半句话,沉哼一声掉头带人离去。
凌若竹见状将封天剑“嗤”一声还剑入鞘,这时宋天君嘿嘿几声苦笑道:“想不到慕容兄竟也如此待我!”
凌若竹听见这句话,不知宋天君语指何意,转过身去看着他,眉间一蹙问道:“宋庄主的话令人费解。”
石未然轻咳几声插口道:“师傅,你不是说权势面前无情可言么,即便是慕容败雪也概莫能外。”宋天君不再说话,只是微微含笑点了下头。
凌若竹听到“慕容败雪”四字时,身上似乎被某种东西击了一下一样,顿时呆若木鸡,周身上下也忽然湿透。佛殿内一刹那沉静如斯,只能隐隐听见外面滴答的雨声。
慕容败雪,多么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凌若竹突然间明白了好多,败雪原来复姓慕容,若非今夜被石未然无意之间点破,他或许很久很久都不会知道慕容傲天是谁。怪不得慕容傲天小小年纪便可位列刑堂堂主,被誉为神武学府有史以来年纪最轻而武功最高的一个人,怪不得今夜诛杀宋天君时,他向败雪要慕容傲天,败雪会那样断然的拒绝,原来只因为败雪的本名叫慕容败雪!
宋天君本身武功高绝,而且手中还持有一把名曰“封天”的神剑,身旁又有石未然这样的高徒守护,若非他中了一种叫什么“迷蝶暗香”的奇毒,试问整个御剑城何人能敌?
面对这样一个人,慕容败雪怎么可能让自己的亲生儿子只身犯险?所以这个能只身犯险的人,只有凌若竹了。
凌若竹好久好久才回过神来,苦笑半天道:“慕容败雪,我才知道他叫慕容败雪……”
宋天君淡淡道:“你这样的身法路数,一看就是出自神武学府。但最多是经过慕容兄指点,并未得到他的亲传,不过我还是得谢谢你。”
凌若竹道:“你不必谢我,我出手封你周身穴位,确有制止你体内毒气蔓延之心,但我终究是要杀你的。”
宋天君淡淡笑道:“我谢你,不是因为你替我封穴抑毒,而是感谢你为我教出一个好女儿。”
凌若竹呆了一下道:“想不到宋庄主还是认出了我这个无名小卒。”
宋天君忽然叹了口气道:“我很少记人的,动手吧!”说完闭目待死。
庙外的雨声未停,杂乱的脚步自远而近,凌若竹听得很清楚,宋天君自然也听得很清楚。
凌若竹看了看手中剑,又看了看宋天君,见他脸色泰然,神色自若,心里突然有种异样的感觉,他不禁心中一动,开口道:“宋庄主,那封信真是你写的?”
宋天君道:“我今日的下场与那封信无关,世间繁华,你多去走走。”凌若竹不禁皱眉,一时间不知道他忽然冒出那么一句话是什么意思,可是凌若竹已经来不及去想,因为宋天君突然用尽全力逼开了周身穴道。他中毒那么深,又被凌若竹点中了穴位,此番挣扎分明是想自尽!
趁凌若竹发愣之际,宋天君已极快的出手拔出了握在凌若竹手中封天剑的剑鞘!
凌若竹见状大吃一惊正欲收剑制止他,可已经迟了。只听那边的石未然突然大叫了一声:“师傅!”顿时鲜红的血花,已经溅在了凌若竹的胸前。
宋天君脸上含着笑意,整个慢慢的倒在凌若竹的怀里。此情此景,凌若竹不知怎的鼻尖阵阵发酸,整个人木讷的站在那里,嘴里只是喃喃道:“宋庄主,你何苦……何苦如此?你知道我本没有杀你之心的……”他没想杀宋天君,他出手之时原本是打算要救宋天君的。
凌若竹整个人脑子里一下乱了,他不懂,不懂宋天君为什么要自杀?莫非是他真的是畏罪自尽?显然不是。
宋天君倒在他怀里的时候,在他轻轻耳边道:“我知道……可我不死,他们定然不放心,没必要连累你,答应我……一定要让我徒儿活着离开。”这个人临死前没想着自己,没想着家人,只想着别人和眼前的徒弟。或许他根本不必担心自己的家人,倒是眼前这个徒弟才是他此刻最需要担心的。一个人死之前若还能清楚的知道什么事情最重要,那这个人才算是一个真的智者。
夜雨未歇,残灯未灭。佛像依旧是眉间生神,脸上含笑,似乎是在笑这个恩恩怨怨的江湖,在笑这个多情不公的天下!
这时凌若竹忽听见背后一个熟悉的叹息声,他转身便看见沈家庄主管沈剑站在佛殿门口。只见他左手攥着一窜晶莹剔透的佛珠,正自转动,两人相对无言。
沈剑叹毕望定凌若竹,轻轻点了下头道:“你杀了宋天君,已足可名动江湖,石未然就交给沈家庄处理吧。”
凌若竹缓缓朝门外群人看了一圈后,最后眼睛落在沈剑身上:“何必把事情做的那么绝?”
沈剑微微一笑道:“年轻人,斩草除根,永绝后患,这是古往今来斑驳不倒的至理。”
凌若竹淡淡道:“斩草除根?若当真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的话,又怎么会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沈剑无言沉默,许久才道:“那你什么意思?”
凌若竹断然道:“放他走。”
沈剑有些看不懂凌若竹,或许凌若竹就是那种叫人不容易看懂的人。
“若是我不同意呢?”沈剑双眼直直盯着凌若竹。
“我猜沈主管一定会同意。”凌若竹眼神不避不闪,也直直盯着沈剑。
沈剑忽然开怀笑了起来,随后伸手指着凌若竹笑道:“凌若竹啊凌若竹,你这个小子有点意思。”他笑着打了个手势,便带着众人转身离开了佛殿。
石门古道间,一行人匆匆向沈家庄方向走去,聂谦跟着沈剑后面走了很久,终于忍不住开口道:“沈主管,您是不是太纵容姓凌的那小子了?”
沈剑道:“你不懂?”
聂谦应声道:“不懂。”
沈剑含笑道:“凌若竹是个聪明人,年纪轻轻已隐然有侠士之风,他现在翅膀还没长硬,我怎么能给他折断呢。”
聂谦沉声道:“他翅膀还没长硬已经这么嚣张了,要是长硬了,那还不嚣张到天上去?”
沈剑轻轻转动着佛珠,大概一圈左右,才道:“凌若竹与慕容氏不同,看起来凌若竹有时候确实嚣张跋扈,可他并不是一个对权力有欲望的人。你想想,一个喜欢权力的人行事作风岂能直爽有余婉转不足?反观慕容氏,看似身在樊笼中,实则心怀天下事。我们费尽心机,眼见便可抓住宋天君,他倒好提前设伏,不费吹灰之力便捡了大便宜。所以说一旦凌若竹翅膀硬了,慕容氏便很难再驾驭此人,到时候最难受的不是沈家庄而是神武学府。”
聂谦听完忍不住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我们不但不能折断他的翅膀,反而还要助他一程了。”
沈剑摇头道:“那倒不必,万一慕容氏驾驭得了此人呢?所以凡事顺其自然就好,只要没有触及到沈家庄的根本利益,能送他个人情,我们何不顺水推舟。”
聂谦应诺道:“主管高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