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飞翼冰雪聪明岂会不知凌若竹心中所想,于是她也向冷漠称辞,要去石未然处借宿,当然她去石未然那里住显然是要避讳。冷漠强留不得,只能由她去了,临别谆谆嘱咐石、凌二人多加照顾宋飞翼。
次日天刚刚亮,冷漠已到了石未然住处,一个人心有所系的时候,总是变得很勤快。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会那么迫切的想见到宋飞翼,别无他意,只是想看到她。
宋飞翼还是那么早早的起来梳洗完,然后开始买东西做饭。屋内的桌前坐着两个人,冷漠与石未然,冷漠是因为想看到宋飞翼所以早早的过来了,而石未然显然不是想见到宋飞翼才早早起来,他是因为喝酒喝多了,口渴的睡不着,喝完水再睡却睡不着了。
两人对坐相顾无言,一边听着宋飞翼做饭的声音,一边听着内房凌若竹的鼾声。
宋飞翼的八宝粥做的极是拿手,刚一上桌,冷漠已将那碗粥实实的握在手中,生怕飞了一样,然后才拿过勺子慢慢品味起来。
石未然见状笑道:“冷兄弟,宋姑娘这粥就算做的再美味,你也不用拿出这样一个架势来配合吧,你好歹也算是一方霸主。”
冷漠只是低头喝粥,一语不发。石未然见状轻轻摇了摇,一声长叹,然后慢慢拿起勺子,舀了一口放进嘴里后,点了点头道:“嗯,宋姑娘这粥确实是极有味道……”他这句话还未说完,突然看见一只手伸了过来,接着将他那只碗端走,然后仰天一饮而尽,除了凌若竹还能有谁。
刚刚还在内房打鼾声的凌若竹,此时突然间精神奕奕的站在二人面前了,只见他跐溜一声将粥尽数倒进嘴里后,用手抹了下嘴,长长吐了一口气道:“好粥!”
石未然顿时想傻了一般,看看手里的勺子,再看看已喝空的碗,不解道:“老弟,你这是什么意思?”
一旁紧紧握住饭碗的冷漠,此时开始说话了,他望着石未然冷冷说道:“只要凌若竹在隔壁睡觉,煮熟的粥一定会飞了,现在你知道我为什么会这样拿碗了吧?”
宋飞翼怕二人再为一碗粥争吵,忙又替石未然盛了一碗粥,这回石未然也学着冷漠的样子,紧紧握住饭碗,脸色尽失道:“你刚刚为什么不说?”
冷漠淡笑一声道:“我说了你会信么?”
石未然想了想道:“好像不会。”
冷漠淡淡道:“所以我没说。”
几人总算稳稳当当的将这顿早饭吃完,饭毕,石未然便带着凌若竹往沈家庄去,而冷、宋二人留在御剑城内游逛去了。
石门古道是御剑城通往沈家庄的必经之路,凌若竹走过,石未然更是走过。这条道还是那么长,那么宽,多少年来不曾变过模样。马车的车轮从道间驰过,尘土飞扬,黄沙滚滚。这尘沙竟像是天地间的善恶,迷迷糊糊,看不清,读不懂。又仿佛是江湖中的恩怨,纷纷扰扰,剪不断,理还乱。
二人坐在马车前一起驾着车,不多时道旁一座破败的寺院出现,二人互视一眼,不约而同收起缰绳放缓马车速度,慢慢将马车停住。
石门寺,凌若竹忘不了,石未然更是忘不了。人人都知道当年凌若竹在这里杀了宋天君,只有石未然知道宋天君不是他杀的而是自杀的。凌若竹不愿意提起这件事,更不想解释什么,石未然同样也是。
寺内依旧是那么一片废墟,满目苍夷,透过残碎的破门依然可以看到那座眉间生神,面上带笑的佛像。两人同时走进佛殿,打量四周一眼,只见石未然弯腰拾起佛像前那张积满灰尘的蒲团,使劲拍打了几下道:“若不是和你一块,我真不愿再走进来。”
凌若竹叹了声道:“既然物是人非,何必触景伤情?”
石未然微微一笑,眉目间透着的神色极是哀伤,那种笑中带悲之情,显是由心而发。
凌若竹不禁心中一动,想说什么却有欲言又止。只见石未然将蒲团摆在佛像面前,跪在上面双手合十,恭恭敬敬的拜了几拜。
凌若竹慨然道:“是不是做了错事之后,拜拜佛祖就可以心安理得?”
石未然礼毕,轻叹道:“参拜神佛只不过是心有寄托,既然问心无愧何必再求心安理得。”
凌若竹沉默良久后,才缓缓感慨道:“你若不说,谁又知道?”
石未然苦笑半晌,从蒲团上站了起来,朝膝间打了几下,又是一叹道:“我们该走了。”
二人说到这里,刚要起身朝佛堂外走去,忽觉祠堂顶间传来一声轻响。凌、石二人不由抬头望去,却见到堂顶间的梁上竟悬下一个人来,吊在半空中晃晃悠悠,满脸是血,狞睁双目,早已死去多时。
显然是被人杀后,藏在梁上,不知被什么东西震动了下,此刻悬了下来。石未然一见这人,忍不住失声叫道:“段袖!”他这声惊叫刚出口,身后的佛像“轰”的一震竟从后面飞出个人来,那道人影身法极快,手中之剑刺得更是飞快!星火之间,变化刹那,根本没有给人半分思虑之机。
尽管二人武功智力世间罕有,也万万没料到这佛堂中发生的惊变。凌若竹大惊之下,正欲推开石未然避过那一剑,才发现自己推的太迟了,只因那一剑太快,太无情。但偏偏那一剑刺入石未然的衣衫时,石未然的上身忽然一曲一扭绕过了那柄剑!
这是上乘的“灵蛇软骨功”,与昨夜凌若竹避过莫离那一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说时迟,那时快,这一剑刺空之后,那黑影已翻身一个跟头,从二人头顶掠过,朝佛堂门口极快奔去。
凌、石二人见状急忙追了出去,但追到寺外时,那条身影已经骑在二人的马车上。但听马嘶声响,那匹马已然被那人削断缰绳,顺着大道逃向远处,看样子是追不上了。
石未然狠狠的跺了下脚,然后翻了翻胸口被刺破的衣衫。凌若竹微微一笑道:“幸亏那一剑刺的石兄,若换做是我,怕是要倒霉喽。”
石未然淡淡笑道:“是要倒霉,但只怕不是你倒霉,而是刺你剑的那人要倒霉。
石、凌二人回到佛殿内从梁上解下段袖的尸体后,相顾骇然,因为段袖是被一条比头发还细的钢丝悬在大梁间,活活勒死的!虽然段袖不算高大威猛之人,但这体重怎么也有一百三四十斤,这样一条汉子从梁上突然落下居然还能悬在半空,足见那条钢丝的韧性。
石未然摸了那钢丝半晌,才悲叹道:“段袖兄一身正气,名满江东,想不到竟惨死此地,唉,江东武林又少了一位豪杰!”
凌若竹昨夜还和此人同席饮酒,不想今日已天人永隔了,他虽然与此人没什么交情,但见到石未然语气中的痛惜之意,心里也难免凄然。
只见石未然叹毕,又道:“听说老弟有过目不忘之能,而且还阅遍群书,可知这钢丝是何物?”
凌若竹看着那条细如发丝的铁丝,喃喃道:“这应该是一种武器,武林中使用这种武器的人不多,莫离算是一个。”
石未然眼中精光一闪道:“莫非是他?”
凌若竹摇头道:“莫姑娘用的是天蚕丝,而且她的天蚕丝上带有银针,蚕丝是辅助之用,银针才会致命。”他嘴上这么说,其实心里暗暗道:“莫离姑娘心智未开,淳朴可爱,才不会胡乱杀人。”
却见石未然浓眉一缩,若有所思道:“我指的不是莫姑娘,可是他为什么要杀段袖?”
凌若竹被石未然弄的有些糊涂,正要开口问,却见石未然起身道:“走吧,先去沈家庄再说。”
两人在寺内挖了一个土坑,草草将段袖尸身葬了,此间事情一了,已是近午时分。二人刚出石门寺不多时,一骑黄沙自远而近驰来,待得那匹骏马近前,只见上面一人绿衫盈盈,粉面桃花,正是莫离。
凌若竹见到是她,脸上先是一怔,随即表情一讷道:“莫姑娘,你来做什么?”
莫离看着他,忽然轻轻垂了下了头,石未然见状呵呵一笑,朝前面指了指道:“凌兄弟,我前面等着你。”
石未然刚走,莫离才悠悠出声道:“你……你能不能不要去沈家庄?”她说完这句话,脸上不由一阵粉红。
凌若竹不解道:“为什么?”
莫离睫毛下那双漆黑清澈的大眼睛,微微一眨,双眸中充满了担心之色,好久她幽声道:“你陪我回流星山庄好不好,若是流星山庄你玩够了,我……我跟着你去昆仑暮雪涧……游览一下也不错。”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脸已经红到了后颈。因为这句话已经表明了她的心意,无疑是在说凌若竹你别去沈家庄了,那里太危险了,不如去我家作客,住多久也没关系,如果你住够了,我跟你去你家也行。
女孩儿家的表达方式总是很含蓄的,莫离这番话在那个年代而言已经算是说的很直接了,可是凌若竹硬是没有听出来。
只见他眉间深锁,一脸茫然的看着莫离,怔怔道:“莫姑娘,我来御剑城就是要去沈家庄的,你还是先回去吧,等我忙完,再去看你。”他这番并没有太无礼之意,只是听在莫离心中定然像是当面拒绝了她一样。
果然莫离听完这话,下唇都咬出血来了,她粉红的小脸忽然变的煞白,声音一冷道:“凌若竹,你赶紧去死吧,我……我再也不想看见你!”说罢手拨缰绳,掉头朝回奔去,瞬间消失在古道间。
凌若竹不禁一呆,心道:“这姑娘长得这般美貌,性子却是古怪的很,简直有些莫名其妙。”想着摇了摇头朝石未然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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