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之地的气候不比西域昆仑,此时隆冬已过,北风纵然有力却已无寒气。古道旁的垂柳柳芽尚未萌发,春景亦未展现。宋飞翼跑到一株垂柳下,失声的痛哭起来,不知哭了多久。一人从身后递给他一块手帕,宋飞翼擦了好半天才转身看见冷漠。
宋飞翼眼泪汪汪看着冷漠,一般会讨女孩子欢心的男人总是会带着手帕这种玩意,可冷漠看起来不像这种人。在宋飞翼眼中这类带着手帕的男人大多不是什么好男人,她不禁问道:“你也经常用手帕?”
冷漠摇头道:“这些年轻人的东西,我怎会知道。”
宋飞翼奇道:“那这是谁的?”
冷漠使了个眼色道:“凌老弟要我给你用的。”
宋飞翼转头一看,凌若竹站在前方很远的道间等着,宋飞翼垂下了头,好久才抬起头来,她眼中的泪水已经消逝,静静看着眼前这个双眉雪白的青年人低声道:“你干嘛要对我这么好。”
冷漠沉思半晌道:“想听真话么?”
宋飞翼用力点了点头,冷漠面无表情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是个沉默的人,不会用太多华丽的语言来表达自己的想法,但并不是说他不懂。
宋飞翼心里似乎已隐隐知道,她沉默了片刻道:“你不知道,就走。”世间没有任何一个女孩子不愿意好听话的,但冷漠确实是不太会。
冷漠听完宋飞翼的话,点了点头,脚步刚抬起。宋飞翼刚说完这句话,心里已经有些后悔了,她知道眼前这个人不是那种会哄女孩子开心的男人,但没想到他竟然痴到这种地步。
可是冷漠刚抬脚后忽然转身道:“你不走么?”
宋飞翼微微一呆,这一刻她忽然发现冷漠好可爱,忍不住嗤的一声笑道:“你这个傻瓜。”
冷漠先是一怔不解,随后见宋飞翼这个样子,他再傻也明白了,失笑一阵,看着宋飞翼衣衫单薄俏立风中冻得瑟瑟发抖,忙将外衣脱了裹在她身上道:“走吧。”
宋飞翼这一刻觉得心里好温暖,脸上微微一红,使劲裹了裹冷漠的这件外套,终于跟在冷漠身后朝远处的凌若竹走去。
两人到了凌若竹身侧后,凌若竹打量了两人一眼,然后悄声道:“冷兄,行啊,这么快就把人家姑娘给骗到手了?”
冷漠微微一惊,失色道:“你可莫要乱说,人家宋姑娘不知道什么意思呢,再说我比她大十来岁……”
凌若竹摇头笑道:“哎,哎,冷兄,这你就不懂了,她既然肯穿你给她披上的衣服,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你若不信,我也把外套脱了,给她披上,她定然是不肯的。”
冷漠忙道:“不用,万一她要是穿了,我岂非是引狼入室,得不偿失?”
凌若竹很奇怪的看了冷漠一眼,见他脸色焦急,不禁一呆道:“嘿,瞧不出来,冷兄对女孩儿一副痴傻之相,对男人却有好深的心机。”
宋飞翼跟在后面听他二人谈话,不禁羞得面红耳赤,一路一直低着头不作声。
从穆城西郊到御剑城,沁阳官道是必经之路,三人顺着大道徒步行了数里,终于看见一架马车自东而来。三人正欲拦车,却见那辆马车已经稳稳停在三人面前,这时才看清驾车的位置坐着两个人,一个是石未然,另一个却是慕容傲天。
只见石未然招呼几人上车道:“刚到崔星阁去找聂谦,他说你们刚刚走。”他刚打完招呼,便看到宋飞翼,一时没认出来,不由微微一奇,伸手指了指她住口不语。
可是宋飞翼一眼便认出了石未然,当下脸色变得极是难看,脱口道:“石未然?”
石未然皱了下眉,定神道:“你是飞翼妹妹?”
宋飞翼忽然出手朝着石未然便是一掌道:“你这个叛徒,还我爹爹命来!”石未然忙单手一挡,架住宋飞翼玉掌,大声道:“你这丫头胡闹什么,要我还你爹爹的命,也得等你打得过我再说!”说着手微微一用力,将宋飞翼轻轻推到了一旁。
宋飞翼又要出手,却被凌若竹拉住道:“宋姑娘,冷静一下,若是你信得过我,待咱们回昆仑时,我一定告诉你。”
宋飞翼冷静了,能让她冷静下来的不是这句话,而是他那种坚定的眼神。
三人上车后,石未然一边赶着马车,一边喋喋不休道:“小妹,我跟你说,我什么人,你应该很清楚。你若说我是叛徒,我不否认,但说我杀了师傅却是万万不行。”
宋飞翼坐在马车里面,双手抱膝,无论石未然说什么她也一声也不回。
数日后的黄昏,马车终于缓缓驶进了御剑城,凌若竹忽然觉得马车进入城内后,城内一片静寂。此时的御剑城应该是街市上最热闹的时候,偏巧此时静寂万分,他拉开车帘朝外一看,不知何时外面的大道上已站满了守卫。
这些守卫弟子已将御剑城几条繁华街道尽数封了,马车顺着守卫开出的道路一直朝前走。凌若竹忽然觉得这条路似曾相识,果然不出半柱香前面出现了好大一座城中城。
凌若竹当年来过,这是御剑城最繁华之处,同时也是城中富有名望之士的娱乐之所,不夜城。
马车驶到一座富丽堂皇的酒楼下缓缓停住,慕容傲天带着几人走了进去。这座酒楼三层之高,装饰的金碧辉煌堪比皇宫,酒楼外围满了守卫弟子,看那些弟子的服装便是出自神武学府。
五人走进去,才发现偌大的酒楼里面竟然没有一个客人。几人正在发愣,慕容傲天忽然笑道:“家父宴请诸位,自然不会让旁人来打搅。”
石未然打量一圈后,看了冷漠一眼,失笑道:“冷兄弟,这慕容老先生弄的是哪一出?”
冷漠淡淡道:“这个问题,你应该去问傲天兄弟。”
慕容傲天道:“先上去再说。”说着带着几人朝楼上走去。三楼的门口守着一名精壮大汉,这大汉腰悬短刀,精神抖擞,见到慕容傲天上来,忙弯腰一礼伸手请他进去。
石未然跟在最后面进的时候,那大汉突然拦道:“请阁下解剑!”几人闻声不由转身朝着石未然看了看,慕容傲天却是没有作声,只是笑了笑,继续朝里面走,不再理会石未然。
只见石未然咧嘴一笑道:“我这把剑乃是先师所赠,如此宝贵遗物岂可随意离手?”
宋飞翼认识石未然手中握着的那把佩剑,她知道那是父亲之物,此时忽然听见石未然如此说,心里登时一震道:“莫非爹爹当真不是他杀的?”念头随即一转道:“这个叛徒定然是当着我的面才这般说。”如此一想之后,她转过头跟着冷漠朝里面走去。
那大汉闻声,双目一瞪道:“我家总堂设宴款待几位,你带剑入宴,岂非对他老人家大为不敬?”
石未然嘿嘿笑了一阵道:“你若有本事留下我手中剑,那我便空手而入。”
大汉脸色顿时一变道:“大言不惭!”言毕,他右手一动,短刀已从腰间拔出。听这拔刀之声短促、精炼、甚至巧妙。冷、凌二人不禁微微一惊道:“这汉子好快的刀法!”
但凡行家只听那拔刀之声,已可断定汉子的刀法。可那汉子短刀拔出之际,却隐然看见石未然的佩剑入鞘,没错的确是佩剑入鞘,因为他根本没看见石未然的剑是怎么出鞘的。
汉子双目惊诧,缓缓垂头看了一眼自己的短刀,那柄黝黑的短刀,拔出的只是刀柄,刀刃仍在鞘内。
石未然哈哈一阵长笑,优哉游哉朝门里面走去,那精壮汉子愣愣呆在门口,像傻了一般。
进了门里面是好大好长一座大厅,中间是块空场,座席在四周正好围了一圈。冷漠看见身后的石未然还未跟上来,心里一动,朝凌若竹耳边轻声道:“你看见了么,石未然的剑法竟然如此之快。”
凌若竹摇头轻轻一笑道:“太快了,没看见。”
冷漠莞尔道:“如此快的剑,竟然被暮雪涧九个弟子擒住了。”
凌若竹脸色微微一变,看了冷漠一眼,低声道:“你是说他故意的?”
冷漠缓缓点头不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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