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不容易听顾祝同将收到的一些军情信息说完,汤恩伯就迫不及待地说道:“校长,就让我带军将他们一举扫平吧。我要将他们的脑袋全砍了,看谁还敢闹事?”
蒋芥石不喜不怒地说道:“你汤恩伯的心意我领了,但你是不行滴。……,人家共-匪可是三个师,三个师你拿什么扫平他们?不说砍他们的脑袋,你自己的脑袋能不能保住都难说,人要有自知之明滴。”
听到蒋芥石这么说,几名大将都是一愣,特别是顾祝同:“开始的时候蒋芥石他是一副杀气腾腾的样子,怎么刚刚过去这么一小段时间就变得意气消沉了?”
对于蒋芥石贬低自己的话,汤恩伯倒是没有一丝一毫的不满,反而立正道:“谢谢校长指教。”
从顾祝同的目光里,陈诚看出了一点什么,想起之前自己跟蒋芥石就江华县县城那股红-军的谈话,他似乎想到了什么。
见蒋芥石的目光转到自己脸上,陈诚双腿一并,大声说道:“校长,依学生的看法,我们中央-军目前最好是静观其变。”
蒋芥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而是将目光从顾祝同、胡宗南的脸上扫了一眼,然后在陈诚脸上停留了两秒,至于汤恩伯那是直接忽略了。
陈诚感受到了蒋芥石目光里的赞许,连忙在脑海里组织理由,为接下来的询问准备词汇。
蒋芥石用手虚压了两下,说道:“坐!都坐下!前朝帝师翁同和曾经写过一副对联,我记得是‘每临大事有静气。不信今时无古贤’。说对联说的意思就是无论是遇到惊天动地的大事。还是面临巨大的诱惑与危险,都能做到心静如水,泰然处之,这才是君子,这才是贤才。现在大事已经发生,我们着急是没有用滴,更不能仓促做出决定,必须多谋而后动。……。墨三,你说呢?”
顾祝同的屁股刚刚粘着椅子,闻声连忙站起来,立正后说道:“校长教训得是。”
蒋芥石挥了挥手,说道:“坐,坐,这不是教训,是探讨。……,辞修,说说你的想法吧。”
“是!”陈诚早就在等待。闻声立马弹了起来,几步走到地图前。有条不紊地说道,“校长,学生先从军事上说起。自今年十月以来,校长挥军指挥我数十万虎贲一举摧毁了共-匪盘踞的江-西老巢,荡涤了当地的共-匪势力,这份赫赫战功天下皆知。特别是湘江之役更是共-匪魂飞魄散、溃不成军,十不留二。可以说,以共-匪整体而言,他们是彻底失败了。他们现在四处流窜,虽然逃脱了在湘鄂边境覆没的结局,但他们逃跑到贵-州、四-川并不能得到补充,也不能得到喘息。
目前出现在江-西的这股共-匪虽然气焰嚣张,其实是一群乌合之众组成,匪首郭拙诚根本就是无名之辈。他们杀回江-西的目的无非就是一个:声东击西,吸引我军的注意力,让我军掉转头来对付他们,从而减轻共-匪首脑朱毛压力之目的。如果我们就此从前线调集重军来进行围剿这股共-匪,就正中了共-匪首脑的诡计,会给流窜到穷乡僻壤的共-匪主力以喘息之机,他们就可能因此坐大。
分析共-匪的成长历程,匪首毛润东在他们中间具有举足轻重的作用。除掉毛,共-匪等于就除去了脑袋,就是身体再强壮也不过是一个傻子而已,随时可以轻易消灭。而只要有毛润东的存在,他们就很可能死灰复燃。
在此紧要时刻,卑职认为不能避重就轻,不能自乱阵脚,应该锲而不舍地继续追杀红-军主力,将朱毛斩杀。只要这样,我们才能一劳永逸。这股突然出现的红-军只是疥廯之疾,而那些狼狈逃窜的红-军才是心腹大患。
目前我们的主力在追剿共-匪主力,江-西这边兵力不足,即使有主力也在赣粤边境地区围剿项-英、陈-毅之残部,他们也处于关键时机,不宜轻易撤防。一旦他们松动,很可能导致整个江-西糜烂,匪区重新成为赤色一片。
为此,卑职建议我们以不变应万变,采取收缩防守、重点布放的战略,只坚守几处大城市,切断向匪区输送武器、粮食。现在已经是冬季,粮食早就收获归仓,地里没有了任何可以取食的东西,而匪区经过这么久的战事早就缺粮,只要我们不向其输送粮食,不卖任何东西给他们,共-匪就势必与民争粮,就势必要四处抢劫,我们完全可以守株待兔,利用我们的工事、城墙将他们逐步消灭。”
陈诚夸夸其谈,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中,实际上他这是在帮蒋芥石稳定人心。因为郭拙诚这支部队突然出现,完全打乱了蒋芥石的军事部署。蒋芥石现在方寸大乱,无兵可调,只要调动某处大军,就势必造成该处漏洞百出,可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应该说牵一发而乱全身。
眼看就要取得的大好结果会因此而毁于一旦,蒋芥石急了!此时的他不但需要一个处置办法,更需要一个安慰自己的借口,一个堵塞外界舆论的理由。
到位的几个人都是聪明人,即使是汤恩伯也认为在这种情况下调集重兵进攻的可能性很低,江-西这边根本无兵可调,防守才是目前最好的办法。
之前汤恩伯之所以说出亲自率兵消灭这股红-军,是一种军人的血性使然,也是一种表达对蒋芥石忠心的方式。
在陈诚说他的方略时,蒋芥石已经彻底地冷静下来。
等陈诚说完,他说道:“诸位仁兄,党-国的剿匪大业就要成功的时刻,突然冒出这股共-匪,确实有让我等措手不及的感觉。是的,这股共-匪穷凶极恶,给我中央-军造成了极大的损失,给桂军也造成了极大损失。但是,他们再凶恶也不过是从失败共-匪中分散出来的,他们的力量再大也大不过原来十三万共-匪。我们连十三万共-匪都能打败,都能将他们赶跑,我们现在是胜利之师,难道还怕他们几千人马不成?
诸位仁兄在考虑军事的时候也要考虑一下政治,如果你们仔细想一想的话,你们会发现这股由郭拙诚率领的共-匪与朱毛共-匪是不同的,朱毛共-匪一向标榜是穷苦人的部队,是为穷苦人谋利益的,他们也确实没有出现过劫持大批学生的事情。可是郭匪却完全是一群匪徒,竟然绑架了一千多师生。
他们的不同还在于郭匪的部队逆着朱毛共-匪狼狈逃窜的行踪而行,在湘江那里分道扬镳。一方面,郭匪很可能是在为朱毛共-匪分散压力,就如刚才辞修所说,他这么牺牲自己以让共-匪主力突围。但另一方面,郭匪很可能自立炉灶,很可能想自立为王。如果是这样,这对我中央-军而言就是一件好事,因为共-匪分裂了,要内讧了,要自相残杀了!
郭匪和他的部队是突然冒出来的,以前我们都没有他的情报,乱世出英雄嘛,他应该就是在共-匪行将灭亡的时候出现的草莽英雄。也许他绝望于共-匪听从李德那个来自德国的草包指挥,将红-军一步步带向灭亡,因而对现在的共-匪首脑很失望,对共党的前途失去了信心,他因而竖杆而起,因而独自成家。
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我们就有可能将这支部队招降过来,郭某也许就能成为你们麾下的一名大将,所以,我们暂时不必花费太多的精力来围剿他们。正如辞修所说,我们只要保持足够的压力即可,只要守住我们的交通要道,只要我们守住我们的大中城市,只要不让他的实力进一步壮大,等他们出现内讧,出现断粮的时候,等我们消灭了共-匪主力的时候,那就是我们收伏、剿灭他的时候。”
汤恩伯茫然地看着蒋芥石,根本想不出他说的是对还是错:明明是一件坏事,怎么在蒋芥石的嘴里一说出来就是一件好事了呢?
顾祝同则表现出明显的佩服神情,感觉蒋芥石到底是蒋芥石,能够从一支杀回马枪的部队行动中分析出这么多内容出来,竟然还能分析出对方很可能是共-匪的叛逆,竟然有可能向投降,真是太有才了!
他也知道蒋芥石这是自己为自己找理由、属于自己安慰自己,但也不能说蒋芥石说的完全没有道理,毕竟这支部队确实有不同,红-军确实到了分崩离析的时候。
这两年红-军内部做了太多自断手脚的事,自己杀自己杀了不少自己的精英,让自己的元气大伤,不可能没有人反对他们的政策,特别是那些聪明人不可能不为此叹息、扼腕。
顾祝同心道:“可是,若因为这样猜测而进行这样的军事部署,那就太荒谬了吧?这跟沙漠中遇敌的鸵鸟将脑袋插进沙子里差不多,纯粹是装看不见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