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渚 第八十一章 家书一封寄天涯

    二当家偏过头去看了一眼，果然是方才的手下周嵘，抱着一壶酒快速地晁泽这边跑过来。他回过头来看着江北上，随即脸上露出一丝阴险的笑容，吹了吹手中毛笔上沾染的灰尘，放在江北上面前，笑道：“我觉得公子还是爽快地写，这样于我二人，都有好处！”

    江北上沉重地吐出一口气，只见他眉头上冒出了一丝丝汗水，眼神无力，竟显得有几分疲惫，面对咄咄逼人的二当家，仿佛在没有了招架之力。

    不过，这也自然，三人之中唯一没有中毒，没有受伤的雷盗，已经被他们五花大绑关押起来，面对这奄奄一息的二人，二当家的又何惧之有呢？

    “二当家的，”江北上吸了一口气，方才费力说道，“近年来生意不好，可否少一些？”

    “哦？生意不好？不过，海陵地域的米商，各个可都是富可敌国啊，区区三千两银子，公子又何必如此斤斤计较计较呢，哈哈哈......”

    “可是......”

    江北上话还没有说完，周嵘抱着一大壶酒，气喘吁吁地走到二当家的面前，道：“酒，二当家的，酒拿来了......”

    二当家的接过他手中的酒坛，缓缓放在地上，随即看着气喘吁吁的周嵘，下吧朝着屋内的方向昂了昂。

    周嵘来不及多喘上几口气，急忙应声道：“是是......”

    他冲进屋子之内，搬出一张挤满了灰尘的长桌，哐当一声，放在江北上的面前。随后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低下头，冲着桌子上一吹，届时灰尘四起，而且散发出一股腐朽的气息，江北上不禁捂着嘴巴，咳了两声。

    光用嘴吹哪里吹得掉这挤满了的尘埃，周嵘无奈，看了一眼二当家的表情，顿时吓得低下了头，拉长自己的衣袖，在桌子上擦了一遍又一遍。

    很快，桌子变得干干净净的。周嵘来不及喘口气，急忙把方才从屋内找到的一大叠白纸“嘭”的一声，打在桌子上。把砚台放在桌子的一侧，打开地上的酒坛子，一股淡淡的酒香，便缓缓飘了出来。

    周嵘在砚台里面拿起了一块陈年的墨，正欲准备磨墨的时候，江北上突然无力地打断他，只道：“等等......”

    “公子，又怎么了？”

    二当家的有些不耐烦了，这江北上三番两次地打断事情的进展，莫不是他在搞什么鬼？只见眉头一皱，看向江北上，眼中充满了怀疑。

    “这坛酒气味清香，年代久远，却仍旧有着这么清醇的香气，淡雅不浓，不知道二当家可不可以告诉我这坛酒是什么酒？”

    莫里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他，听他这么一说，倒是忽然觉得，这种酒的淡淡香气，好像在哪里闻过，可是，一时之间，又实在想不起来，不过，若是能够尝一尝这美酒的滋味，说不定也能够想的起来......

    咕噜......

    “嗯？”二当家的奇怪地看向莫里子。

    江北上也哭笑不得，就算再怎么想喝酒，也不至于在这个时候......

    “呵呵，没什么，老头我只是有些渴了......”

    莫里子尴尬的地笑了笑，不过好像二当家的到没有很在意，他在意的，只是江北上到底如何写这封家书。

    “想不到公子倒是个懂酒之人，不错，这坛酒确实是百年的佳酿，也只有逢年过节或是大喜日子，大当家的才允许我们喝，不过，至于这是什么酒，也只有大当家的才知道！公子就不要在磨蹭了，早些写了这封家书，也能早些离开这白灵山，而且，我还是奉劝公子一句，最好不要耍什么花招，白灵山地势险要，想要上山，只有一条路，此地易守难攻，公子还是不要白费力气的好！哼......”

    这二当家能做到今日这个位置，他倒也不是靠蛮力吃饭的。

    江北上皱了皱眉，这封家书，倒是迟早都要写的，不过在此之前，有些事情，必须要讲清楚。

    他接过二当家手中的毛笔，只见后者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不过，就在江北上正要蘸墨水的时候，他的笔尖，却突然生硬地停住。

    “嗯？”二当家的脸色瞬即凝固，冷冷地问道，“都这个时候了，公子若是后悔，只怕是晚了一些了！”

    “咳咳，”江北上无力地握着毛笔，只叹出一口气，道，“若是二当家的拿了这三千两银子，打算如何处置我们？”

    “哈哈哈，这个问题好像之前就已经说过了，等我拿了银子，自然归还马车，让三位好生离开这白灵山！”

    “我只希望，二当家的说话算话！”江北上语气无力，但字字句句，说的无比坚定。

    “呵呵，公子若是有这些力气，还是留着写家书吧，”二当家的看了看江北上这虚弱的身体，只怕再这么僵持下去，随时都有可能晕倒过去，到时候可就真的拿他没有办法了，“在这白灵山，公子只有而且只能相信我，请吧！”

    江北上面无表情，看了一眼二当家的，手指搓了搓手中笔杆，最后，终于无力妥协。

    他走到桌子边，左手拄在桌子上，右手无力地拿着毛笔，在美酒墨水里轻轻地搅动了几番，混合着墨香的酒气散发出来，甚是沁人心脾，竟有种让人垂涎三尺的感觉。他持着毛笔，在砚台边缘蹭了蹭，随后提起笔来，在面前的一张白纸上，开始艰难地书写家信......

    片刻之后，江北上轻轻提笔，一不小心，手中一滑，毛笔掉落在地上。而他昏昏沉沉，还没站直身体，身体摇摇晃晃，就欲倒下。

    忽然，一只手掌抓住了自己的手臂，江北上昏暗的瞳孔，倒映着二当家掩盖不住欣喜的脸庞。

    他一把抓住摇摇欲坠的江北上，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副阴沉的模样。

    莫里子缓缓走过来，扶住江北上的身体。

    二当家松开手，拿起桌子上的纸张，仔细地看了看。

    片刻后，他缓缓转过身来，笑道：“公子可不能在这个时候晕倒！”

    “你还想怎样？”

    这次说话的，却是莫里子。老者面色从容，丝毫没有畏惧的样子。

    “哼，不想怎样，只是，之前我把自己最喜欢的紫玉赠与了公子，公子是不是也应该......”

    “你想拿回去？该你便是......”莫里子恶狠狠地盯着二当家的，冷声说道。

    不过，二当家却丝毫没有理会他，只看着江北上，缓缓说道：“公子你说呢？”

    “咳咳......”江北上咳了两声，缓缓抬起头来，虚弱的眼光在没有之前那般深邃，“我明白二当家的意思！二当家觉得一封蘸了酒的家书还不够是吗......”

    “公子果然聪颖！”二当家淡淡一笑。

    江北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腰间一直悬挂着的一枚青色的玉佩解下来。

    “这是我的传家之宝，二当家有了此物，家里人自然会相信的！”

    “哈哈哈，好......”

    二当家好爽地一把抢过他手里的青色玉佩，随即折好桌子上的这封家书，将其放入怀中，转身向周嵘说道：“我们走，哈哈......”

    “可是，二当家的，这两个人，不用看护吗？”周嵘奇怪地问道。

    “不用，”二当家头也不回，边走边说，“这两人加起来都活不了多久了，而且，他们若是聪明之人，便不会乱走，若是遇见哪个不长眼的弟兄，可就不好了......”

    周嵘连忙跟上二当家的脚步，也没有理会这坛酒和江北上二人。

    不过，二当家这话，自然是说个他二人听的。

    二当家和周嵘的身影渐渐消失不见，四下变得一片寂静，微风徐来，院落里枯叶层层撩动，倒显得几分凄凉之味。

    “咳咳......”

    桌子上纸卷，随风散落了一地。

    砚台之中，墨汁所剩无几，不过，美酒的香气，随着清风，飘向这一片寂静的院落。

    虽是春天，可这院落里常年失修，树木参差不齐，无人管理，有几株树木已经枯死，早已经失了颜色的叶子，在风中颤巍巍地晃动着。

    “怎么样？还坚持得住吧？”

    莫里子站在一旁扶着他，可是看着他苍白的脸庞显得虚弱无力，一滴滴汗水冒出挤满了额头，奇异的芳香，即便在这空旷的地方，却是很浓郁，这显然是百日香之毒发作了。

    “呵呵......无妨！”江北上眼神显得有几分空洞，淡淡说道，“戏演完了，这段时日，我们便不会有什么危险了......”

    莫里子笑了笑，调侃道：“呵呵，看不出来，雅剑真可以开个戏班子了......”

    “二当家虽是个山贼，换做平日，大可不用如此大费周章，只是此人武功平平，比手下还不如，却能做到这个位置，我们自然还是小心为妙。我的事情做完了，接下来，北上倒是有个请求！”

    莫里子叹了叹气，真是天公不作美，如此之人，却要早早地离开人世。他郑重地说道：“老夫既然救不了你，事到如今，你有什么话便直说吧，老夫定然办到！”

    “呵呵，”江北上笑了笑，缓缓地坐下，地上的青石板，微凉，“前辈看见那坛酒了吗？便算是北上给前辈准备的谢礼吧......”

    “哦嚯嚯，原来你这小子早就盘算好了......”

    莫里子一边笑着一边走向地上的那坛美酒，这确确实实是不可多得的美酒，单凭这沁人心脾的香气，便令人垂涎三尺了。

    “说吧，你有什么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