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琼华宫中,江墨染翻来覆去睡不着,左花辞有所察觉,便坐起身来,把床帐两侧的蜡烛燃起,幽幽说道:“皇上,大公主近来身子不好,宁姐姐也是心力交瘁,正是需要人安慰的时候,要不你还是去瞧一瞧吧。”
江墨染听后,默默睁开眼开口:“怎么?你这是吃醋了?”
那笑中略带着些苦涩与无奈,左花辞知道他不过是强行欢颜,不愿总是唉声叹气,便细细道来:“宁姐姐出身宁老将军府,虽然说如今时事变迁,宁家已没有什么军中实权,可在京中与军中的声望仍在,若是他嫡亲的孙女儿在宫中有了什么委屈,传出去了,难免非议颇多,再者,宁姐姐身子之前因小产亏了不少,怕是再难有孕,大公主若有什么三病两痛,那还了得,臣妾这里不要紧,徐太医在两宫之间奔波也是分身乏术,不如让他去荣昌宫守上几日,等大公主好转,再让他回来吧。”
江墨染起初听得觉得有些道理,但却又说道:“这可不行,徐太医乃太医之首,医术高超,大公主的病是要紧,但是已经派了太医轮番看守,你的孩子也是顶要紧的。”
左花辞拧不过江墨染,只好作罢,又躺了下来,丑时刚过,殿门外边又有了些许动静,康禄在外敲门,声音颤抖道:“皇上,娘娘,宁婕妤在外求见,说是大公主不大好了……”
江墨染听闻猛然从睡梦中惊醒,起身下床即刻取了披风来,转头见左花辞也要一同前去,少不得嘱咐一句:“夜里凉,你别过去了。”
说罢,江墨染便匆匆离去,蓝鸢在外屋睡着也被吵醒,见江墨染离开便进了寝殿,与左花辞说道:“小姐,这大公主的病总是反反复复的,会不会……”
左花辞叹口气道:“皇上生气,太医也不敢实话实说,总是敷衍了事,其中内情谁也不知,我总觉得大公主这病从根上就没好过,只是前几日稍有回光返照之说,这话太医自然是不敢往外说的。”
蓝鸢听后心里也明镜一般,左花辞想了片刻,看着自己微微隆起的肚子说道:“宫里的孩子金贵,却也不如宫外自在,你看那些山野之间你追我赶的孩子,哪有几个一病不起的。”
“说到底,小姐还是更喜欢宫外的日子。”蓝鸢道。
左花辞默默叹口气,又抬头问道:“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曲姐姐和浅姐姐过去荣昌宫了吗?”
蓝鸢道:“该是过去了,小姐别操心了,好生歇着吧,这几日你胃口不好,也吃不下什么东西,再睡不好可就更让皇上担心了。”
左花辞也道:“的确,最近不知道怎么了,身上总有些不舒服,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太医看了也说没什么事,可能是我太敏感吧。”
左花辞不肯睡,有些心慌,蓝鸢也没有办法,只能陪着她聊天解闷,另一侧江墨染离开琼华宫,与宁无忧赶去荣昌宫,一路听着太医颤颤巍巍的禀报,江墨染只觉得聒噪的很。
至荣昌宫,大公主的寝殿内,只见太医院数十个太医正围在床前,满头大汗,给江墨染请安后皆是不敢出声,互相对视着抹去额间冷汗。
宁无忧顾不得礼数,见无人说话,直接揪起其中一名太医衣领质问,太医只好战战兢兢道出:“回皇上,回宁婕妤,大公主体质娇弱,病情经不得反复,如此下去,怕是不好……”
“怕是不好!那朕要你们有何用?太医院是养了一群废物不成?”
荣昌宫里里外外,死寂一片,不多时曲阑珊与皇甫浅笙也闻讯而来,刚刚踏入寝殿,皇甫浅笙的眉头一皱:“这寝殿里什么味道?熏的什么香,呛的慌。”
伺候大公主的宫女在侧,仔细嗅了嗅说道:“回浅婉仪,从前殿内熏的是檀香,后来大公主病了,就换了清淡的水仙寒,之前徐太医也闻过,说是这味道轻,并无大碍。”
曲阑珊转头悄声问向皇甫浅笙:“怎么?有什么问题?”
皇甫浅笙摇摇头说道:“说不上来,可能是我从不熏香,对味道敏感了点吧,太医都没说什么,应该就没事。”
江墨染在上,脸色十分难堪,眼下乌青也尽是疲惫,寝殿内宁无忧隐隐的抽泣之声也让人揪着心疼,殿内压抑至极,突然一声尖叫划破夜空,随着宁无忧凄厉绝望的嘶喊,满殿宫人太医瞬时跪地伏身………
大公主江若倾,长逝。
北陵皇城的丧钟敲响,惊动合宫,荣昌宫哀声一片,康禄却不得不冒死闯入内殿跪下道:“皇上,出事了,皇后娘娘见红了!”
“什么?”
荣昌宫内,江墨染,曲阑珊与皇甫浅笙异口同声,错愕不已,闻康禄所言,江墨染也顾不得荣昌宫,只叮嘱了曲阑珊与皇甫浅笙照料大公主后世,随着康禄匆匆赶回琼华宫。
宁无忧怀中仍抱着尚有体温的大公主,眼前的皇上连一句安慰还未说出口,便如此匆忙离去,他连自己女儿最后一眼都没有看……
江墨染转身的一霎那犹如深冬一桶冰水从头淋到脚,浇了宁无忧浑身湿透,迟迟未曾回过神。
直到怀中的孩子尸体渐冷,一侧,皇甫浅笙鲜知人情世故,不知如何开口安慰,曲阑珊小心翼翼的靠近宁无忧想劝慰两句,却见宁无忧猛的抬起头,猩红着眼睛,全然不同往日温婉,发疯似的吼道:“滚!都滚出去!滚出去!”
曲阑珊无奈,荣昌宫内所有宫人也都被骂了出去,皇甫浅笙看着那紧闭的宫门,不由得叹了口气,望向琼华宫的方向,喃喃自语:“后宫的水,是越发浑浊不见底了。”
曲阑珊默然,大公主殁了,左花辞的孩子也不知能否保住,明明之前一切安好,徐太医更是贴身照拂,怎么突然无缘无故就见红了……
此事颇为蹊跷,曲阑珊见宁无忧此刻定要一个人静静送公主一程,便与皇甫浅笙一同赶去了琼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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