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佑谦有些疑惑,是他想的不对么?可那不是误会么,既然解开了误会,那对夫妻应该破镜重圆才对啊,可为什么春姑娘还有那个茶行的伙计都反对呢。况且,那孩子是赵家的子孙,怎么能不让孩子认祖归宗?只是,春姑娘说的似乎也有些道理,那个书生只因为外人的话就怀疑自己的结发妻子,未免也太过草率,不要女儿只要儿子的做法似乎也太令人寒心。
唉,为了这小子将来的老婆着想,她也要把这小子给纠正过来才行啊。
“嘭!”
好大的声响,不会是动起手来了吧?正在胡思乱想的春心有点紧张了,虽说赵书生那小身板绝对不是王姨的对手,可还有一个赵婆子在呢,那婆子可不是什么好货,万一她暗地里给王姨使了绊子怎么办?
“虎子哥,你在外边等着点,我过去看看。”春心冲虎子招招手,自己则是悄悄凑了过去。
她个头小,贴在门边并不显眼,不至于让里头的人一眼就看到,可没等她探过头去,身后就又凑上来一人,回头一看,却是刘青云。
“心,弟弟……,你小,别让人碰着你。”刘青云呵呵笑着说,心妹妹这么细皮嫩肉的,万一被人碰倒就不好了,横竖他在村里摔打惯了,碰一下撞一下的根本没事。
这小子倒是挺贴心的嘛。春心挑了挑眉,没开口赶人,而是继续将注意力放在了闹哄哄的米店里,这一看,她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里头果然是赵氏母子,不仅有赵氏母子。还有一个不曾见过的男人,怕是赵书生找来的帮手。王氏手里抓着根秤杆拦在他们面前,她的身后不远,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正紧紧抱着一个四五岁正在大哭的小男孩躲在米袋子后面,两眼惊慌里带着畏惧的死死盯住赵婆子。
而发出那声巨响的是王氏跟前的一口袋豆子,春心平时乱逛,也常到王氏铺子里溜达,知道王氏摆放东西的习惯,那一口袋豆子想必是从墙上边架子上掉下来的。
“你们闹够了没?找多少人来都没用。要想带走心正,除非先杀了我!”王氏一边嘶吼一边回头看两个孩子。
“那是我儿子,我为什么不能带走?”赵书生这次是彻底撕破了面皮,也不像上次那样端着读书人的斯文架子了,恶狠狠的瞪着王氏教训道,“还有,你给儿子取的什么名字。我赵某人的儿子能叫那样的名字么,我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那是我儿子,不是你儿子!我儿子就叫王心正,就是要他堂堂正正做人,就是要他不能不要良心!”
说得好,就是要堂堂正正做人,就是不能不要良心!要是记着自己眼下正在偷看,春心差点就跳起来鼓掌欢呼了。
赵书生被王氏这一句堵得满脸通红,可赵婆子等不下去了。拨开自己儿子就往前走,恨恨的说:“我就是要带我孙子了,还不信你敢打死我,有本事你就打死我试试!”
王氏还真不敢打死赵婆子,不是她不敢杀人,而是她怕打死赵婆子后被官府抓走,没了她的庇护。两个孩子可怎么办?
谁知一直抱着弟弟缩在角落里的女孩子眼见那个名义上应该算作是自己祖母的婆子走近,突然尖叫起来:“娘不打死你,我打死你!我打死你!”她不要回去,也不能让奶奶带走弟弟,不然奶奶一定会打死弟弟的。
那声音尖锐的令人心惊,连什么大场面都见识过的春心都不由得浑身一颤。
可女孩子已经有些惊慌失措了,把哭闹着的弟弟往身后一塞,捡起一根鸡毛掸子紧闭着眼睛就没头没脑的乱挥起来,赵婆子猝不及防,立刻身上就响起了啪啪几声。一时间也吓得停住了脚。
春心看的有些发呆,也有些心惊,这个女孩子应该是王姨的女儿小香吧,听说平日里王姨看店,这么久来,都是小香一个人在家照看弟弟的。都说是个又懂事又稳重的女孩。能把一个懂事稳重的女孩子吓成这样,恐怕赵婆子给小香造成的心理阴影不是一般的深啊。
赵书生也被吓到了,那个尖叫着没命挥动鸡毛掸子的女孩似乎是他的女儿,虽然他并不太在意这个女儿,可他也记得这个女儿曾经叫过他“爹”,怎么如今变成了这个模样?他是绝不会教女儿对长辈无礼的,那么,女儿现在这样一定是别人教的。他狠狠的瞪向王氏质问道:“你就是这么教孩子的?教孩子对长辈不敬?”
“教?”王氏冷笑,“你怎么不问问她为什么会这样?”她知道,女儿是被吓怕了,没儿子的时候,女儿就是婆婆的出气筒,她也是偶然间才发现婆婆竟然会在没人的时候一边打女儿一边抱怨女儿是赔钱货,虽然自那以后她便留了心,可婆婆还是一不顺心就会将气出到女儿身上,直到儿子出生后,婆婆才收敛了些许。
只是,当听儿子说两个孩子很可能都是外面的野种后,赵婆子终于彻底爆发了,要不是王氏拼死拦住,天知道这两个孩子还能不能完完整整的站在这里。
也是因为这个,小香坚信,不能让奶奶带走弟弟,不然弟弟一定会被打死的。
王氏的反问让赵书生语结,他不傻,当然知道女儿是被娘吓到了,娘当初没少打过那丫头。随即,他就冷冷的哼了一声,没想到那丫头年纪不大,倒是记仇的很,都几年前的事了,竟然还一直记在心上。不耐烦的一挥手,他瞪了一眼喊累了的女儿说道:“棍棒底下出孝子,因为长辈教训就心怀不忿像什么话!还不赶紧给我丢下乱七八糟的东西给你奶奶赔礼去!”他是爹,对于儿女来说,他的话就是天。
“你算什么东西,我才不去!”越是坎坷的生活,越能让人过早的成熟起来,小香虽然才十来岁,但这些年的磕磕绊绊让她明白什么是世态炎凉,也明白谁才是真正对她好的人,听到那个爹用理所当然的语气呵斥自己,她脸上露出了与年纪不符合的冷笑来,“差点打死我也算长辈?我吃过她做的饭?我穿过她做的衣裳?我睡过她的床?别说她,你呢?你不是我爹吗?我挨打的时候你拦过吗?我生病的时候你问过吗?我挨饿的时候你管过吗?她说要把我送人的时候你怎么点头?我都这么大了,你知道我是哪天生辰吗?你知道我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吗?你……”她越问,声音越大,问到最后,她歇斯底里的哭了起来。
全都没有!她有爹,还不如人家没有爹的!
王氏也忍不住深深的吸气,将即将涌上来的眼泪强行压回去。
这一连串的质问倒是让赵书生心里生出了那么一丝丝愧疚,仔细想想,他似乎真的对这个女儿关心不够,或许正是这样,女儿才会被王氏哄着跟他作对。女儿是哪天生日?是哪天呢?他皱起了眉,似乎真的不太记得了,应该是个冬天,记得那天下过一场雪。
“弟弟不能跟你们走,奶奶会打死他。”
“胡说八道!”赵婆子终于回过神来了,她没想到从来只会在自己巴掌和鞋底下哭求的死丫头如今竟然敢对自己动了手,一时间有点接受不过来,等她反应过来,听见这一句更是火冒三丈,“那是我孙子,我舍得打他?!”
小香立刻不甘示弱的反驳:“我是你孙女,你还差点打死我呢!”
“你个死丫头片子,才挨过几次打就说这种话,我看你还是打的轻!”赵婆子怒了,两三年不见,这死丫头片子脾气竟然大了,她上前两步想要伸手,却被小香的鸡毛掸子给敲了回来。
春心忍不住叹气,随即一排黑线就从额上滑落下来,因为她不光听到了自己的叹气声,还听到了青云小表哥和梅小夫子的叹气声。她回头看看,果然梅小夫子也在一边站着呢,青云小表哥就算了,梅小夫子又是什么时候凑过来的?
“那位姑娘真可怜……”刘青云轻声说,“我们村东头以前有个叫兰子的就是天天挨打,去年不知道去哪儿了,有人说跟人跑了,还有人说是让她爹打死了。”
梅佑谦忍不住叹息,他原本还以为这样的误会,解开后两夫妻应该破镜重圆的,可如今看来,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那位姑娘恐怕受过不少虐待,否则不会吓成那样子,春姑娘常说让他换个位置,将自己放在对方的位置上考虑问题,若是他是那位姑娘的话,他也不想再回到父亲身边的。
“表弟,你到底想要怎么样?”一直没怎么开口的那个男人终于不耐烦的问道,“你要是想把儿子带走就直说,别拖拖拉拉的。”要不是看在亲戚情分上,他才懒得趟这趟浑水,这叫什么事儿啊,当初他们什么都不知道,这娘俩也不跟人商量也不问别人,直接就把人给赶走了,这会儿想要再找回去,哪有那么简单。就算是想把孩子强抢回去,你直接动手就行了,还非要说什么以理服人,要先讲理后动手,哈,你早干什么去了,当初怎么不这么说呢。
一听这话,无论是里面的王氏母女,还是外面的春心他们,全都紧张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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