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否拿出可以促进疟疾等传染病研究的知识,其实约翰是非常犹豫的。
这个时代除了美国之外,其实欧洲疟疾还是比较少见的,但是对于大部分热带国家来说,疟疾却是一种危害非常严重的疾病……意思就是对英国人和法国人来说,疟疾的危害是非常惊人的,因为他们的殖民地可以说是最为庞大的。所以从某种意义上讲,促进西方列强的传染病研究也有点儿助纣为虐的意思。
他当然知道,今天要讲的内容对细菌学和传染病学将会造成多大的影响!
比如说接下来重点讲述的霍乱和疟疾,无论蚊子传播疟疾的结论还是霍乱爆发时的应对措施等,都将会对这两种传染病的研究产生重大影响,尤其是汉堡正在暴发流行的霍乱更是如此。当然,这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其他人能够接受自己的理论和结果上面……
不过这种纠结也就存在了几分钟的时间,就被约翰抛到脑后去了。
列强们得到了好处,殖民地的土著们就没有好处么?毕竟无论什么时候,死人最多的还是他们。而且对于约翰自己来说,这样做带来的好处也是极为明显的——19世纪末的传染病研究绝对是刷声望的利器!所以虽然之前约翰没兴趣掺和,也把一些相应的理论交给了医学院的细菌学教授,想让他们通过这些成果给学校刷声望,只不过计划赶不上变化,约翰完全忽略了这次汉堡的霍乱大流行。
所以在决定和埃尔利希一起前往汉堡之后,约翰就决定把这些东西拿出来一部分。
“……讲完了疟疾,我们再来讲讲霍乱。”
喝了一口水,等台下的骚动稍稍平息了一些之后。约翰接着大声道:“霍乱的危害大家想必都很清楚,如今海峡对面的汉堡就爆发了严重的疫情。一直以来,人们对霍乱的认识就是瘴气说。比如说1874年的国际卫生会议上,21国政府投票一致认定‘导致霍乱的坏东西仍旧在空气里乱飞’。而在随后的将近二十年时间里面,哪怕霍乱在欧洲大陆肆虐,哪怕霍乱弧菌已经被发现,哪怕细菌学已经得到了快速的发展,连续几次以霍乱传播为主题的国际卫生大会上,都没有把细菌理论列入其中……呵呵,这个残酷的事实只能证明了一句古老的名言:真理可能在少数人一边!”
“嗡……”
听到这里的时候,台下又是一阵躁动。
只不过今天上午这个礼堂中。这种躁动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了,尤其是刚才亨特拉尔讲的关于传播途径、预防和控制措施等内容,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除了极少数物理学家之外,在座的都是医师,自然能够听出来对方不是在信口胡说,这个理论体系明显已经非常成熟了,明显不是那些依靠原始流行病学调查结果进行推测的理论可以相提并论的!
不过……
即便如此,这样讥讽欧洲各国的结论没有问题吗?
当然没有问题!
很清楚未来十几年欧洲传染病研究发展的约翰深吸一口气,接着大声道:“先生们,大多数人都知道是科赫先生发现了霍乱弧菌。但是我想你们不知道的是,早在几十年前的时候,一位意大利人帕西尼先生就已经发现这种小东西。只不过可惜的是,当时的细菌学才刚刚起步,这位牧师出身的帕西尼先生没能说服其他科学界的精英们!”
帕西尼?意大利人?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台下许多医师都微微皱起了眉头。对他们来说这个名字太陌生了,事实上大多数人只知道罗伯特?科赫在十年前发现了霍乱弧菌,但是直到现在,霍乱到底是不是由这种古怪的细菌导致,依然还是一个值得争论的问题——这个时代的传染病理论和医学技术,还无法确定这一点。
那么问题就来了。台上这个家伙怎么如此确定?
“先生们,我可以确定的是。霍乱是由霍乱弧菌导致的烈性传染病!”
似乎猜到了台下众人想法似得,约翰毫不迟疑的张口讥讽道:“在这方面。我无条件的站在罗伯特?科赫教授一边,而且比科赫教授更早的时候,法国的巴斯德先生也推测到了霍乱与细菌的关系,并且完成了一系列堪称伟大的实验……”
“但是,这依然不能证明霍乱弧菌就是罪魁祸首!”
听到这里的时候,台下一个三十多岁的医师终于忍不住高声叫道。很明显,他是坚定的瘴气发病论支持者,因此此时听到约翰说是细菌导致了霍乱就有些不乐意了,而且他还有着充足的理由:“亨特拉尔先生,您知道彼腾科夫先生吗?他就认为是土壤中存在一种导致霍乱的毒素,挥发出来之后才导致人们生病……”
彼腾科夫?
听到这个名字之后约翰先是微微一怔,随即一张脸迅速的黑了下来!
彼腾科夫这个名字,在医学史上也算得上是鼎鼎大名了,只不过约翰知道他的原因不是什么著名医学理论,而是他和很多医学家一样的“为医学献身”的精神。在历史上,这位牛人和罗伯特?科赫算得上死敌,因为他们一个是霍乱弧菌的发明者(后来改为意大利人),并且坚持霍乱弧菌才是导致这种疾病的元凶,而另外一位则认为人们得了霍乱是因为土壤中有一种霍乱毒素,挥发出来让人们得了疾病。两人的学术对立持续了好几年,为了驳斥科赫的理论,证明霍乱不一定是由霍乱弧菌导致的,这位彼腾科夫先生竟然要求科赫为他准备了一些霍乱弧菌,然后当着其他人的面一口干了那杯霍乱弧菌!
而且……
“那家伙跟喝饮料似得喝霍乱弧菌,好像就是在今年吧?”
搜索了一下自己的记忆之后,约翰很快就找到了有关这位彼腾科夫先生的记载。霍乱弧菌被科赫找出来已经十年了,但是细菌学和瘴气论的争斗也达到了顶峰,比如说这位彼腾科夫先生,他所谓的土壤毒素挥发说,其实就是瘴气论的变种而已,但是即便是持有这种理论,因为瘴气发生说的余威犹存,他现在还被誉为“理所当然的霍乱疾病权威”,生存的意义似乎就是在和科赫进行斗争似得!
对于这种人,约翰从未有过轻视的意思。
任何一个时代都有着各自的局限性,约翰无法指责一个19世纪末医学家犯下的错误,哪怕他的错误在一百年后足以当成奇闻和笑话来听。但是同样的,他也很难对这种科学家产生足够的尊重,就像他尊重科赫、巴斯德和李斯特那样。
所以只是稍稍沉默了片刻之后,约翰就朗声道:“首先我要再次强调一下,今天报告结束之前我不回答任何问题,所以这位先生……不过这一次是例外,我可以给你解释一下,因为在接下来的这段时间里面,我将会向你,向你们详细解释我对霍乱弧菌的研究,向你们说明霍乱的传染源和传播途径,描述霍乱病人的典型临床表现和实验室检查结果,当然更重要的是提出有效的治疗方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