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内的气氛因为墨清玄的话,一时凝滞下来,谁也没有开口。
墨清玄把这次事件的影响剖白出来,把最关键的难题摆在他们面前,而他们毫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以养伤之名出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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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墨清玄坐上私人飞机的同一时间,江鸾睁开了眼睛。
江鸾一眼就看到乳白色的天花板,四周的灯都开着,像细碎的星空,中间一个大的水晶吊灯像众星捧月一般悬在那里。
灯光都不是很刺眼,却将整个房间照的亮如白昼。
她认识这里,是静安医院的高级vip病房,像一套小公寓,除了外面的病房之外,还有两个小间是供家属住的,还有衣柜,衣架,阳台,燥间,卫生间。
还有一个小厨房,不过不能做饭,只能热东西,烧水。
江鸾掀开身上的被子坐起来,脑子里想起昏迷前的一幕。
她试探着动了一下肩胛和手肘,发现没有任何痛感传来。
也就是说她没有受伤,可是,墨清玄的表情,以及简炫那惊恐的喊声在她耳边眼前不停回荡,不停闪现。
还有,没有受伤,为什么她当时会觉得天旋地转,会晕过去?
她记得,墨清玄好像朝着自己冲了过来,她甚至没有确定他是不是跑到了自己的身边,脑子就开始混沌一片,然后就是天旋地转,再接着就没了意识。
“姐?你总算醒了,饿了吗?厨房里热着粥,我去给你拿过来。”
从里面房间推门出来的江璐看到江鸾赤脚站在地上,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满脸惊喜的把手里的水杯放下,绕过病床进了小厨房。
“小璐,我昏迷了多久?”
江璐很快就端了一小碗白粥出来,江鸾走过去把粥接过来,疑惑的问。
“都两天了,要不是墨叔叔一直说你没事,我们早担心死了。”
江璐红着眼圈,小心的扶着江鸾的手臂走回床边,一边把她按坐在床上,一边用另外一只手小心的托住江鸾端着白粥的那只手,免得白粥洒了。
“我没事,一碗粥我还端的动。”
江鸾好笑的微抬手臂,避开她的手,饿的有点心慌,就用勺子舀了几口粥喝下去,压住心慌她才抬头看着江璐。
“小璐,我怎么会晕过去?阿玄呢?还有阿炫,他们哪里去了?”
江鸾抿唇,阿玄和阿炫的名字叫起来差不多,只是一个轻音一个重音,平时不觉得,合在一起叫多少有点别扭。
“简炫大哥受伤很重,还不能动。程姨和黑鹰叔叔在照顾他。清玄哥受了伤,又要暂避风头,今天坐飞机出国了。妈妈,楚姨,墨叔叔,还有李靳大哥,墨涵哥哥,子骞他们都去了,只留下我一个人在这里。”
江璐先催促江鸾喝粥,才把墨清玄和简炫的情况说了。
江鸾刚喝了一口粥,听到江璐说墨清玄出国了,怔了一下,把粥碗放下,奇怪的问。
“阿玄伤的重吗?怎么要出国呢?”
“姐,听李局长说,清玄哥替你挡了一刀,差一点就刺到心脏了。他失血过多,情况好像很凶险的。做了手术之后,今天早上妈妈和楚姨他们才被允许去见他。妈妈回来之后,说清玄哥要避风头,顺便养伤,所以要出国。他们吃了午饭就出去了,这会儿清玄哥可能都已经上飞机了。”
江璐红着眼圈,墨清玄的情况都是听墨晋修和白鸽两人转述的。
上午墨晋修允许他们见墨清玄的时候,她要留下照顾江鸾,白鸽他们回来之后,墨晋修就又隔绝了探视的人。
江鸾整个人愣在那里,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应,眼前一片血红,脑海中只有墨清玄那只手上的受伤那被血液迅速晕染浸透的绷带。
即使是动脉出血,那血液渗透的速度也不外如是吧。
他,真的已经没事了吗?真的只是要出国避风头吗?
“他避什么风头?”
不知不觉,她已经问出了口,等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只看见江璐纷嫩的唇瓣一开一合的,情悦的声音似乎顺着她的耳膜直接传进了心底。
江璐把从白鸽那里听来的,墨清玄说的话都转述给了江鸾。
她不懂,也许姐姐会懂,会解释给她听。
可是,江鸾也不懂……
刚出事的时候他没说要去避风头,媒体攻击他们的时候他没说要去避风头,墨家股票下跌的时候没说要出去避风头……
在夏秋芬被抓,即将破案的时候,他却要出去避风头,为什么会这么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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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机起飞四个多小时后,墨清玄身上的伤口忽然就又裂了开来,几乎顷刻间便染红了身下的白色床单。
幸好墨晋修早有准备,他亲自上了飞机,就是要把墨清玄安全送到y国。
他红着眼圈,有条不紊的吩咐着随行的医护人员准备血凝素,眼睁睁的看着药物推进墨清玄的体内,然后再次看着他额头的青筋暴起,双手用力攥紧身下的床褥,似乎这样就能减轻些痛苦。
墨晋修半蹲下身子,颤抖着手把墨清玄的右手抓起来,任由他的指尖掐着自己手背的皮肤,那处床单已经被鲜血染透了,血凝素还没起作用,鲜血依旧汨汨的流出来,顷刻间他便接了满手的血液,袖子也被渗透了。
墨清玄的身子很快又抽搐起来,脸色青白,修长的双腿用力压在床铺上,抽筋了一般,绷得笔直,双脚也用力向上勾起,似乎在对抗着极大地痛苦。
墨晋修默默地俯下了身子,全然不顾床单上的血迹,把脸深深的埋在床单里,紧咬着牙根,不让自己发出哽咽的声音。
医者不自医,在医院里向来有个不成文的规定,病人的手术不能让亲属来做。
墨晋修一直以为,眼里只有病人的自己是不需要在乎这个的,上了手术台,亲人就不再是亲人,而是病人,他会摒除一切杂念,用尽群里从死神手里争夺一条条的性命。
两天前,他做到了,上午,他勉强做到了。
可是现在,他再次看到墨清玄经历这样的痛苦,他发现自己无法面对。
心里疼得厉害,恨不得躺在那里的是自己,恨不得由自己来替他承受这些痛苦。
他不知道血凝素会造成怎样的痛苦,只知道凝血机制越差,血凝素起到作用的时候就越痛苦。
墨清玄用了那种禁药之后,凝血机制之差,是他生平仅见。
就连手指上一个肉刺被拽掉,也会引起一场不小的出血,更何况是这样的伤。
他知道墨清玄的心智坚毅程度,比自己年轻时只强不弱。
连他都无法承受的痛,是怎样的刻骨啊!
凝血素用起来很方便,只要打到体内,剩下的基本就靠病人自己抗了。
旁边的医护们默默的站着,有几个情感线丰富的护士脸上早已染了眼泪,其余的人眼里也都含了泪。
所有人都抓着身边人的手,给彼此力量,守候着这个正在承受巨大痛苦的男人。
病床边,墨清玄的脸色越来越狰狞,修剪整齐的指甲把墨晋修手背的皮肉都抠烂了一小块,墨晋修似乎感觉不到一半,就那么伏在床边,若不是那抽搐的肩头,几乎要让人以为他睡着了。
不知道什么时候,墨晋修跪在了机舱的地面上,双膝支撑着他身体的重量,才能安稳的趴伏在墨清玄的床边。
他不敢抬头,怕看到墨清玄痛苦的模样,更怕自己泪流满面的模样被人看到。
床单已经吸饱了水分,不知是血液还是泪液,濡湿的感觉刺得墨晋修脸上疼得厉害。
血凝素已经起了作用,他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墨清玄最后猛烈的抽动了一下,昏睡过去。
时间仿佛在此刻静止了一般,床上墨清玄的呼吸渐渐平顺,墨晋修跪在床边像是睡着了一眼,紧紧抓住他的手,似乎这样,墨清玄的疼痛他就能一起承受一些。
一个玲珑心的护士扯了一下身边人的袖子,然后转身轻手轻脚的走出了这个机舱,到后面去。
这架私人飞机不算很大,也不算小,机舱一共分为两部分,前半部分和后半部分大小几乎是相同的。两个机舱和前面的驾驶舱也是隔绝的,彼此之间是隔音的,只在门口装了一个方便的装置,按下按钮,一个类似扩音器的东西会把声音传达过来。
大家很快明白过来,都悄无声息的退了出去,顺便把两个机舱中间的隔离舱门关上了。
墨晋修跪伏在床沿,不知过了多久,才有压抑的哭声断断续续的传出来,让人止不住想要落泪。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