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竹楼人多眼杂,又是现在这种紧张时候,万一启儿当众喊陶婉儿是母亲,怕是还没等他们离开碎竹楼,这事就已经传到周玄毅的耳朵里了。
“四姐姐,这游戏的名字好奇怪,怎么玩啊……”启儿眼睛滴溜溜地一转,不明白这个游戏怎么玩。
“很简单啊,我们一会儿到街上,要是碰到除了我们三人以外的任何人,无论认识还是不认识,都不能表现出认识的样子,一切都是以新朋友的样子开始!”周萋画指指自己,指指启儿,最后又指指春果,“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就是装傻呗!”启儿惊呼,“对吗?”
周萋画点点头,为了更像是真的游戏,她看向春果,确定道,“春果你明白了吗?”
春果面露难色,“啊,我也去玩啊!”
“当然,当然,否则就我跟四姐姐两个人多没意思啊!”不等周萋画回答,启儿便大声嚷嚷了。
春果一看周萋画也配合启儿,没有多说话。
周萋画并没有直接带启儿去碎竹楼,姐弟俩先是在大街上,各个店里转了一圈,看启儿差不多累了,这才,很谁其自然地带着他去了碎竹楼。
一进碎竹楼,小二便热情地把他们迎到了二楼,一如往常选择了一间靠窗的房间。
姐弟俩儿点了一碟花生米,一个果盘,有一壶热茶,便坐着休息下来。
启儿眼睛瞪得滴溜圆,他特想拿到他的四姐姐给他准备的礼物,所以一刻也不放松。
“娘子,你们的全了!有什么事喊小的!”小二哥送上热茶,恭敬说话。
“知道,下去吧!”春果站在周萋画身后轻声说道。
她话语刚落,就听启儿,发出一声欢呼,“哈哈,春果,你犯规了!”
“哪有!”春果眼睛也瞪圆,反驳启儿。
“怎么没有!”启儿一把拉住那小二哥,“他刚刚跟春果说话,春果应了!春果违规了!”
“我应是出于礼貌!”春果有点不悦,压着性子,“要是我这都算违规的话,启儿郎,刚刚你在栗子铺,人家问你好不好吃,您也回话了!”
启儿小嘴一嘟,松开小二哥,“好吧,好吧,算你没违规!”
春果微微舒口气,她虽然并不是真的喜欢参与这个游戏,却也不想自己白痴到这么快就违规。
于是被启儿这么一拉扯,心里还是有那么一点点不高兴,“娘子,刚刚上来时,我看老板娘在门口秀的花样不错,我下去讨一个去!”
这个节骨眼上,她还是下去看着点比较好,轻轻福礼,春果便转身出雅间。
周萋画订的这个雅间,靠窗临楼梯,春果一出雅间,就到楼梯口。
楼下传来一阵脚步声,就听春果惊呼一声,“啊,宋,宋将军,你怎么来了!”
她连忙退回雅间,打算向周萋画禀报。
却见启儿从雅间里冲出,“哈,这次春果你铁定违规了!”他双臂张开,拉住春果,眼睛却回头看向雅间放心,嘻嘻,要是四姐姐也出来,他就彻底胜利了。
而这时,宋云峥已经站在了楼梯口,他的目光扫过春果跟启儿,最后落在雅间方向,“你家娘子在里面?”
春果本就不喜欢参加这个游戏,又清楚的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违规了,索性直接退出比赛。
她朝宋云峥点点头,“回宋将军,我家娘子在!但,但她不能跟你相认……”
宋云峥一皱眉,难道,昨天的事,春果也知道了!
“春果,你好坏啊,竟然这么帮四姐姐!”启儿小嘴一嘟,抬头看着宋云峥,“您就是宋将军?”
宋云峥知道项顶侯府的大郎是周午烁跟外室所生,因是个无关紧要的角色一直没留意,周萋画在这个时候竟然带她出府,看来这对姐弟关系很好。
“我是宋云峥!”宋云峥看向启儿,给出肯定回答。
“哦,是就是吧,我不认识你!”为了不让自己违规,启儿扫了宋云峥一眼,转身,便进了雅间。
春果朝宋云峥微微施礼,伸手做指引。
“娘子,宋将军来了!”春果低声说话。
周萋画背对宋云峥,没有动。
启儿一看周萋画这么有定力,瞬间有了干劲,他小腿一蹬,坐在了周萋画对面,冲周画吐吐舌头,便安静地坐在,一粒一粒吃着花生米。
宋云峥深吸一口气,与启儿并排静坐在周萋画对面,看着她强行睁着红肿的双眼, 心疼地说道,“你还好吗?”
周萋画抬起头,冷冷地瞟了一眼宋云峥。
他竟然就是秦简!自己竟然被他玩弄了这么久!他活得这么好,自己居然跟他结了冥婚!
“这位客官,我好像不认识你!”周萋画冷冷说道。
宋云峥头往上一抬,有点不知所措。
倘若他还能躲在秦简的身份里,当周萋画这么说话时,他一定会戏谑地说道,“噢?原来你不认识我,那好吧,我来做一下自我介绍,我叫秦简!”
但他已经当不了秦简了!
倘若他在周萋画面前只是那个威风凛凛的宋云峥,他一定会说,“圣手娘子好忘性,看来宋某人高攀不起!”
但现在他在周萋画面前又不是那个纯正的宋云峥。
总而言之,他能找到任何一种与他身份相符的语气开口,一时间,他竟然不知道怎么说话。
“宋将军,您就别跟我家娘子说话了,我家娘子正在跟启儿郎做游戏呢!”春果并不喜欢宋云峥,但今天的宋云峥却好像跟往日不一样,确切地说,是他对自家娘子的态度好像不一样。
以至于,春果也忍不住想开口为两人解围。
“春果,你错了,这与我是否跟启儿做游戏无关,而是我真的不认识这位!”周萋画的态度如她脸上的表情一样冰冷,她拉一下手里的帕子,开口问道,“儿,周四娘,敢问这位郎君坐在我们的雅间里,有何贵干?”
一听周萋画这么说,春果被吓了一条,素来听说这宋云峥脾气不好,况且又发生过冬雪的事,娘子对宋将军一向慎言慎行,今儿不过是跟小儿的一个游戏,怎么这般无礼。
“宋将军,我家娘子逗您玩呢!”她连忙开口打圆场,“不过是个游戏,真的是个游戏!”
“这是逗谁玩呢!”一个兴致极高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哪家的娘子这么有雅致,不在深闺里呆着,出来玩乐啊!”
陶婉儿冷嘲热讽地声音从雅间外传来,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跟着清晰起来。
周萋画冷然的脸上有了一点点表情,但也不过一息间,立刻转瞬即逝,握着手的帕子用力抓紧一下,眼神立刻看向启儿。
启儿啊,侯府的命运就交在你手上了,你可要认真对待啊。
宋云峥自进雅间,这目光就没从周萋画身上转移过,她那微妙的表情,自然被收入宋云峥如鹰隼般的眼眸里,她在紧张?而且与这周大郎有关?
宋云峥越发觉得春果刚刚嘴里的游戏,不是件简单的事了!
宋云峥站起身来,看向门口,就见一身穿披风,脚蹬马靴,短打暗花胡服的年轻女子挑开雅间的半截布帘迈步进来。
宋云峥身形高大,就算不看脸,就他那魁梧的身材,很男人让人不注意到,更何况他现在脸上还多了一道疤痕,陶婉儿甚至都没看到启儿,她一边示意身后的婢女给她解下斗篷,一边调侃道,“早就听闻碎竹楼是你们大溏第一楼,真没想到竟然在这能见到周四娘跟宋将军,看来此楼果然不负盛名啊!”
她这话一出口,瞬间让整个雅间冷静了下来。
周萋画在启儿做出举动之前,她是不敢开口的。
而春果,则仅仅因为惊讶,天啊,这不是林珠儿吗?她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出现!
而至于启儿呢,他纯碎是被这披风胡服的打扮给震惊着了,但也不过一息之间,他立刻认了出来走进雅间的这个女人。
阿母,我阿母!我阿母来了!这是四姐姐给他准备的礼物吗?
五岁的孩子表达自己的情感都是最直接的,他立刻站起来,绕过站在一旁的春果,木呆呆地朝陶婉儿走去,一把抱住了陶婉儿的腿,“呜呜”地大哭起来,他真的好怕他的母亲会再次消失。
陶婉儿也伸出手,微微弯腰,拉住这个刚刚到她腹部的孩子。
周萋画依旧坐在雅间最靠近窗户的位置,看着陶婉儿跟启儿拥抱在一起,她整个心在一刹那停止了跳动,她真的好害怕,启儿接下来,就抱着陶婉儿喊“阿母”!
她迅速抽神,长长的指甲掐住她娇嫩的手背,疼痛让她迅速恢复冷静,“咳咳,启儿,我们的游戏还继续吗?‘
游戏?想比起自己的母亲,启儿现在最熟悉的声音反倒是周萋画了,游戏当然要继续了!他要获得四姐姐的礼物,然后把礼物送给他的阿母。
于是,他缓缓地从陶婉儿的身体上移开身子,擎着小脑袋,说了句让所有人都震惊的话,“这位姐姐,你身上有股怪味!”
陶婉儿的脸瞬间涨红了。
周萋画也被这话弄得尴尬不已,刚刚启儿把头埋得位置可是在陶婉儿的小腹下,你这小东西,当年你可是从那里出来的,现在竟然嫌弃那里了!
周萋画已经没有继续对视陶婉儿的勇气,她的眼睛定在启儿的头顶方向,从那个位置看去,其实还能看到陶婉儿的小腹。
她穿的这套胡服,又跟京城裁缝铺做的胡服有点区别,上半身短小贴身,只刚刚包过腰,落出她的芊芊细腰。
周萋画的记忆里,知道林珠儿的力气蛮大的,改名为陶婉儿的她,好像在武功上也有进步啊,只是她的腰肢,还有盆骨位置,怎么看也不像是生过孩子的人啊!
周萋画摸摸自己的小腹,难道这就是练武跟不练武的差别?
启儿“蹬蹬瞪”地跑回到原来的位置,朝周萋画做了一个鬼脸,然后侧脸看向陶婉儿,“您也是来看这全京城的美景吗?”他的眉毛弯弯,眼睛也弯弯,笑意盈盈,美好的如同是那早上刚刚升起的太阳,只是这语气……
“周萋画,你在玩什么把戏!”一见启儿不与自己相认,陶婉儿不悦,她的牙齿紧紧地咬在一起,像一头随时能把人咬死的猛兽。
“听说,周四娘跟周大郎在玩一个游戏!”宋云峥看出陶婉儿的敌意,开口道。
“是,是个谁也不认识谁的游戏!”春果咬着嘴唇,小声回答。
“谁也不认识谁?周四娘有这么无聊嘛!”陶婉儿冷笑,各种骄傲。
春果瞪圆眼睛,一遍又一遍地看着陶婉儿,没看错啊,这人是林珠儿啊,在周萋画去海宁的那段时间,自己跟冬雪可是没日没夜的看守着她,照顾着她,不会有错的啊,她怎么穿着胡人的衣服,还对娘子这么凶。
这个没良心的,当时她昏倒,若不是周萋画把她留下,早就被人乱棍打死了,还轮得着她在这里摆谱!
“游戏!哼,周萋画,今儿你来,就是为了跟我做游戏吗?”陶婉儿冷笑一声,“好,那我就陪你玩游戏!”她说着,就随着启儿手指的方向,坐在了周萋画的身旁,“宋将军也在啊,那也坐下,一起玩吧!”
听着陶婉儿冷嘲热讽的话,宋云峥终于弄明白周萋画在这个时候为什么会在碎竹楼喝茶,看样子这是跟陶婉儿约好了,只是为什么要带着小二郎周大郎呢?
难道……
宋云峥想到了启儿的身世!
他当下立刻决定静看下去。
一看自己阿母坐下来陪自己玩,启儿好生高兴。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陶婉儿那不友善的态度,“我叫周德昌,这是我最喜欢的四姐姐!”他开口为自己跟周萋画做自我介绍,并用真诚的眼神看着陶婉儿,那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宛如在逼问陶婉儿做自我介绍。
启儿这看似很普通的举动,却给陶婉儿留下了一个大麻烦!(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