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寄希望于余崖,但此刻周萋画的心却是极其忐忑的,上世,陈氏死后第二天,丽娘就失踪了,此世,周萋画担心上世的事再次发生,从昨天开始,就特意安排人保护着丽娘。
但纵使如此,她依然不放心,强烈的第六感一直在提醒她,今天有事要发生,这种紧张,让她没有心情再去悲伤,无时无刻不绷紧神经。
余崖并没有等在灵堂,他站在临时搭建的灵棚外。
白色狭长的丧幡,随着风呼呼摇晃着,好似军队行进时的旗帜,余崖站在丧幡下,一手扶着腰间的佩刀,一手插在腰间,见周萋画一行来赶来,上前几步,“见过四娘子!”
周萋画抬头看看周围没有人,便示意余崖把他的发现说出来。
“回四娘子,我按照你说的,仔细检查了青云院的各个角落,发现夫人寝房位置,房顶的瓦片有被移动的痕迹,被移动的位置正是寝房中间的月牙桌,所以说……那茶杯里的水,应该是从那投得毒!”余崖比手画脚地演示,“我试过了,有可行性,但需要把握好分寸,否则很容易滴到其他位置!”
周萋画点头,表示明白余崖的意思,“还有其他的吗?我听春果说,你发现了马车,那是怎么回事?”
“四娘子,你应该知道,侯府一般是十五天送一次柴,但夫人出事前一天送柴车却进了府,但时间上距离上一次送柴却只过去了十天!”
余崖挺挺身子,“我找到那送柴的人,他说是有人跟他说,府里为迎接四娘子回来,要大办宴席,柴房的柴不够,让他再送些来!”
“可我问了负责柴房的人,却并没有人去传达过这样的命令!所以,我怀疑有人故意安排。借着送柴车进了府!”
“那,那送柴的没看清是谁传的消息吗?”冬雪从周萋画身后出来,开口问道。
余崖扭身看一眼冬雪,解释道。“送柴的说,他是一早听见有人在院子里这么喊的,待他出去查看时,根本没看到人影,起先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后来一想,上次送柴时,柴房的人就嫌上次的柴质量不好,担心丢了这美差,他也不敢怠慢!”
“那喊他的是男是女?”冬雪继续发问。
“这个他也拿不准,只听着声音很是脆亮,跟唱戏的一般好听!应该是个女的!”余崖无奈地说道。
“余义士!那依你之见,我母亲会是自杀的吗?”听完余崖的回报,周萋画终于抬起头,面无表情地追问道。
周萋画给母亲验尸时。余崖是在场的,依着陈成玉的尸表特征,她的确是自杀的,但根据调查的结果,自杀却又有诸多行不通,比如说茶杯被下药的事,同样在寝房里的陈成玉直接下毒然后劝周萋画饮下,不是更加容易吗?
余崖静思一下,最后开口简短说道:“回四娘子,依余崖之见。夫人的死定然另有隐情!我把寻找夫人鞋子的范围扩大到了整个侯府,却依然没有找到!因此夫人的死,定然有隐情!”
“你也这样认为啊!”周萋画轻飘飘地说道,“冬雪。你呢?”
“我?我也认为夫人不会自杀,夫人那么为师父考虑,岂会让师父遭受丧母之苦!”亲人去世的痛苦冬雪最懂,而且在周萋画去海宁时,夫人也找冬雪聊过,自己在国公府的生活。夫人对侯府嫡女丧母后的处境可是清清楚楚的,她那么疼自己女儿,又怎么会自杀呢。
表达完自己的看法,冬雪转身看向同样经历过丧母之殇的春果,“春果,你说是不?”
春果却垂垂地盯着地面,六神无主,根本没听到冬雪跟自己说话。
“春果,你怎么了?”冬雪疾步走到春果面前,拉着她的胳膊低声询问。
春果抬起头,小脸惨白,嘴唇颤抖着,她轻轻推开冬雪的手,绕到周萋画面前,“娘子!我有事要禀报!”
看春果一脸惊慌,周萋画心头一紧,“说!”
“娘子,那晚我睡在舒兰姐姐房里,原本是没打算喝水的,是舒兰姐姐坚持给我倒了一碗,说那水多么的好喝,多么甜!”春果回想着当晚舒兰的热情,不觉一身冷汗,“会不会是舒兰她……”
“这么重要的线索,你怎么不早说!”冬雪大声嚷嚷道,“我说,她这几天怎么那么反常,现在就去找她!”
她挽挽衣袖,就要朝青云院方向奔去,自陈氏去世,舒兰就跟丢了魂似得,过度的悲伤已经让她连番晕过去好几次,陈氏的死让身外贴身侍婢的她自责不已。
担心她出意外,周萋画特意安排了个小婢子看着她,现如今听春果这么一说,莫说冬雪,就是周萋画也觉得她很可疑。
周萋画上前拉起春果,“走,一起去看看!”
春果手支地,作势就要站起身来,突然一声凄厉的声音传来,“啊……”
众人一下子怔住,最前面的冬雪一条腿已经迈上了台阶,听到这惨叫,另一条腿愣是不敢迈步。
周萋画立刻辨别出,这声音出青云院。
不好,那边出事了!
“快点,去青云院!”她严厉出声,松开春果,提着裙摆,擦身从冬雪身旁经过,朝青云院奔去。
听到周萋画的命令,其余三人也加大步子朝青云院赶去。
一抹身影从丧幡后闪出,看着四人疾奔的声音,嘴里嘟囔一句,原来陈成玉的死真的有隐情啊。
在赶往青云院的路上,周萋画都在默默祈祷,刚刚的这声惨叫不过是个误会,但随着距离青云院越来越近,她却再也无法说服自己了,原本在院门口的仆役们,已经不约而同朝后院奔去——真的出事了。
周萋画手扶住院门,大口地喘着粗气,努力压制住自己的心跳,整理一下衣装,沿着回廊朝后院走去。
后院里已经聚集了不少人,见周萋画赶来。自觉地让出一条路,人流让出的路尽头,一口水井旁,躺着一具湿漉漉的尸体。灰色的半臂遇到水后,变成了深灰,她的额头已经已经被井壁擦破,被水泡过,伤口触目惊心。甚是恐怖。
周萋画挪着沉重的步子,慢慢靠近尸体。
的确是舒兰!她跳井了!
一张对周萋画而言,熟悉的脸,她瞪着一双大眼睛,眼睛里残留着恐惧。
周萋画上前,舒兰早已没有了呼吸,口鼻腔附近粘着着白色的泡沫,支开眼球,睑球结合膜有可见出血点,且口鼻腔黏膜、颈部皮肤无损伤出血。排除生前受外界暴力导致的机械性窒息的可能,死亡初步看,她的确是溺死无疑。
见周萋画开始在给舒兰做检查,冬雪也从人流里挤进来,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大声问道,“谁先发现她?”
“我!”一个细细柔柔,带着哽咽的声音从人群里传来,随后就见一瘦小的小女孩,从人群里挤了出来。
“你?”看着这个个头还没到自己肩膀的小丫头。“说说怎么回事吧!”
“四娘子安排我照顾舒兰姐姐,刚刚玉佳说,玉娘要去灵堂,她阻拦不住。让我去帮忙呢……”小丫头吓得脸色惨白,说话结结巴巴的。
“谁是,玉佳?”冬雪厉声质问。
小婢子本就吓得六神无主,被冬雪这么一喊,腿一软就跌在地上,嚎啕大哭。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玉佳是娘子安排照顾玉娘的小丫头!”春果的声音从人群外传来,她的肩膀上背着周萋画的勘察箱,手里还拿着一条长长的素色锦布,她边朝人群挤,边替小婢子回答。
奔跑让春果的脸涨红,更何况她在周萋画简单检查舒兰尸体时,又用疾奔回静雅院拿来了勘察箱,她感觉自己的心要跳出来来,却仍旧要表现出很平静的样子。
周萋画听到春果的声音,从舒兰身边站起身来,上前接过勘察箱,她看一眼地上的小婢子,又看围在周围的窃窃私语的众奴婢们,大声说道:“余义士,交给你了!”
“得令!”余崖站在人群外,听到周萋画的声音,朗声说道。
众人被余崖有秩序的带走,冬雪说着也要跟着去,却被春果喊住,没等她反应过来,春果就将手里锦布的一端递给了她,接下来就见春果后退,锦布被展开,横在舒兰尸体前,形成了一个简易的屏障。
“师父,这是要……你要验尸?”看周萋画拿着剪刀跟解剖刀半蹲在舒兰面前,冬雪惊呼道。
周萋画没有回答冬雪,只是蹲下身子来做事。
她三下五除二就脱掉了舒兰的衣服,仔仔细细地检查其她的全身,身上有很多跳井时与井壁接触摩擦的伤痕,却根本没有发现致命性伤痕。
基本排除死后抛尸的可能。
“师父,你看那是什么啊?”虽然周萋画让冬雪拉着锦布,但她哪里肯老老实实,眼睛滴溜溜乱转,盯着舒兰的尸体,发出惊呼声。
“就是那啊……师父你看到了吗?她锁骨那有个圆点啊!”担心周萋画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哪,冬雪明确指出了地点。
却见舒兰肋骨位置有一圆形的颜色加深的部位,凭借经验,周萋画断定这是一皮下出血,而且是死前不久才形成的。
一般说来,跳井自杀,落水的时候磕碰 总会在尸体身上形成伤痕,但多会形成在突出的部位,比如肩峰、颈、头部,锁骨部位是低凹处,不容易受伤,况且,这个形状,在井里是根本不可能出现的啊……(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