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犀利的声音,一道人影就出现在了冰窖门口。
午后的夕阳,散在人影后,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
周萋画手搭成凉棚,抬头看向冰窖口。
她认出,这个身影正是雪妮,“果然是你,没想到你这么快就来了!”
面对周萋画指向如此明确的话,雪妮也没有任何要掩饰的,“周四娘,你果然早就怀疑我了!”
雪妮说着,就转身,反锁了两道门,而后她手朝后,拖着一根长长的木棒,缓慢、有力地迈下了台阶。
“你把门口的人怎么了?”周萋画注意到,雪妮进了没有受到任何阻挠,猜想雪妮一定是解决了孙牧与另一名侍卫。
“不用担心,我只是用这个让他们睡过去而已!”雪妮朝周萋画扬了扬手里的木棍,“你若不想也睡觉,就乖乖把手里的东西给我!”
她停步站在距离周萋画十尺开外,握着木棍的手置于身后,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一个寻找到猎物,随时都会出手的侠女。
她看着将银票握在手里的,没有任何举动的周萋画,音调提高几分,下了最后通牒,“把银票给我,我绝不会伤害你!”
周萋画知道,余崖已经去喊人了,过不了多久侍卫们就会把这里包围,雪妮是绝对跑不了的。
她需要做的是,在保证自己人身安全的前提下,拖延时间,等待援兵的到来。
“我可以给你,但是,我无法确定。你不会伤害我!”周萋画定在原地,假装害怕,并把握着银票的手放在了身后。
见周萋画没有激动,雪妮也放松了警惕,她静思一下,将木棍扔到了地上。
“我不会伤害你的!”雪妮摊开双手,向周萋画表示自己的友好。“请你把手里的银票给我。我会马上离开,不会伤害你的!”
雪妮说着,就朝周萋画慢慢靠近。转眼间就已经走到了周萋画的面前。
周萋画连忙后退,退了没几步,就退到了平姨娘的尸体旁。
“平姨娘这不是死了嘛!”雪妮注意到周萋画身旁的那具尸体,突然惊声叫道。
雪妮不再逼迫周萋画。而是直接奔到平姨娘尸体面前,并伸手试探平姨娘的呼吸。确定没有喘气后,这才抬头对视着周萋画,“卢天霖为何说她还活着?”
面对雪妮的问题,周萋画一时没有应对的语言。短暂停顿,却听雪妮发出恍然大悟的咆哮声,“他是为了引我上钩!对不对!”
眼看雪妮刚刚还平静的情绪突然奔溃。周萋画顿感不妙,她眼睛看向冰窖门口。心想着援兵为何还不来。
她这轻微的一眼,却彻底把雪妮惹怒,雪妮一下子窜到周萋画面前,一下子抓住了她的手腕。
雪妮的力气大得惊人,周萋画就感觉自己的骨头要被捏碎,她用力抿着嘴巴,不让自己因疼痛发出一点声音,但原本背在身后的双手,还是被雪妮拿捏到了面前。
“你在故意拖延时间吗?”雪妮发狠出声。
担心雪妮会对自己做出更加不利的举动,周萋画连忙讨饶,“不,我真的害怕你会杀了我!”
周萋画压低声音,喏喏说道。
“那还不把东西给我!”雪妮厉声吼道,她将手伸向周萋画,不过两三秒的时间,她却没了耐心,反扣周萋画于自己身前,一把从周萋画早已被捏得麻木的手里抽出了银票。…
而后她往前轻轻一推,周萋画顺势就推倒在地。
与地面接触的瞬间,周萋画感觉自己的膝盖一阵抽疼。
她扶住一硬物,勉强支起身子。
坐稳身子,却发现,她刚刚扶住的硬物,上面躺的是是平姨娘的尸体。
从昨晚开始,冰窖里一下子进来这么多尸体,并没有那么多合适的棺材与台子,平姨娘的尸体被放在了一反扣在地上的长柜上。
伤口还在阵阵发痛,且有血汩汩流出的感觉,周萋画手朝袖袋掏帕子,帕子掏出的同时,周萋画也意识到袖袋里,还放着更加重要的东西——那两枚印着“庸”字的金戒指,还有陈成璧给的银票。
周萋画扶住长柜,支撑起身体,抬头看向雪妮,她正极其慎重的,缓慢而又轻轻打开长条银票。
雪妮的目标很明显是成武十九年的银票,决不能让她发现我身上有跟银票有关的东西。
周萋画快速摸出银票与戒指,拉开反扣的长柜下的一扇小橱里,将东西藏了进去。
一切藏好后,周萋画这才从长柜后探出头来。
但让她吃惊地是,刚刚还一脸凶神恶煞地雪妮,面却如死灰状,如同木头人似的呆愣在原地,喃语道:“这,这银票是假的!”
假的?她是怎么知道这是假的?周萋画诧异,快速从地上站起身来。
却听雪妮继续大骂:“该死的,调虎离山!那两个贱人竟然用此阴招!”
两个贱人,她是在骂马夫人跟春妮吗?周萋画忍住膝盖的疼痛,朝雪妮身前移动一下,但雪妮却把银票往袖袋里一塞,甩手就抬步上台阶,准备离开。
她“唰”得一下打开门扉,却又立刻关上。
冰窖外,周午煜已经带人包围住冰窖。
“里面的人,不要抵抗,速速出来投降!”余崖冲里面喊话。
雪妮在门口静静愣了一下,微提裙摆,立刻奔下台阶。
周萋画还未反应过来,雪妮已经站到了她的面前,就见她双手抱拳,冲周萋画作揖,“周四娘,对不起了!”说完这句,她猛然弯腰,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就从她裤腿里掏了出来。
周萋画明白雪妮的意图,连忙后退一步,周旋这么长时间,自己还是难以逃脱,成为了她的人质。
“周四娘,我不会伤害你的,只要你能配合我,让我出去,我立刻放了你!”雪妮擎着匕首步步逼近。
门外余崖的喊声也越来越大,门更是被壮硕的侍卫撞击,随时都会破门而入。
周萋画被雪妮逼到了墙角,冰冷的墙壁渗出汩汩寒冷,冻得周萋画不禁打了个寒颤,膝盖上的伤痕还在隐隐作痛,周萋画一个支持不住,就要朝前面倾倒,却被雪妮一把扶住。
“周四娘,我知道你一直在寻找杀害伊刺史一家的凶手,也怀疑我,但我发誓,我与这些案件没有半点关系,包括平姨娘的死!”雪妮的大手扣住周萋画的肩膀,语气里略带哀求,“我不想再次在刺史府发生打斗,我只想拿回被春妮她们拿走的东西,只要你帮我安全送出去,我立刻放了你!”
“算我求你!”雪妮说着,就单腿跪地,而后双手抱拳,冲周萋画作揖。
看着雪妮如此情真意切,好奇与追求真相两股作用之下,周萋画轻轻点了点头,“好!我帮你!”她前倾身子,伸手想扶起雪妮。…
冬雪拜师时送她的那块鸳鸯戏水的玉佩却在此时,调皮的从她的中衣里跳了出来,在周萋画弯腰扶雪妮时,正好垂落下来荡漾在雪妮的面前。
雪妮抬眼,一下子看到了这块玉佩,她没有迎接周萋画伸向她的胳膊,而是抬手握住了这枚玉佩。
雪妮垂眸仔细观察,庄重的脸上,忽然露出一丝与她相貌不相符的恬静的微笑,而后她松开玉佩,站起身来,收起匕首,上前捡起木棍,“刚才对周四娘多有不敬,还未四娘子见谅!”
说罢,她竟然毫不犹豫地朝台阶走去。
眼看着刚刚还哀求自己,让自己做人质的雪妮,转眼就变成了独自慷慨赴义的女侠,周萋画也猜出是自己脖子上的玉佩起到了关键作用。
玉佩的冬雪送自己的,而秦简也有完全一样的一块。
雪妮态度的转变是与冬雪有关,还是跟秦简有关呢?
无论是谁,周萋画都想一探究竟。
“雪妮姑娘,暂且留步!”周萋画大喊一声,提起裙摆,迈步上了台阶,她绕到雪妮前面,高高的台阶让她有种居高临下的感觉。
雪妮没料到周萋画会喊住自己,又见她这般气势,吃惊之下,她缓慢后退,最后下了台阶站到了地面上,“周四娘,你有什么事吗?”
周萋画没有动,她一手拖着自己脖颈上的玉佩,静静地看着雪妮,“雪妮姑娘,你是因为见到这玉佩才改变的主意吗?”
雪妮没有回答周萋画的问题,而是回答,“多有冒犯,请周四娘恕罪!”说完这句,她就紧紧抿住嘴巴,垂眸看着地面,不再说任何一句话。
周萋画见雪妮这般表现,便知道,无论自己怎么逼迫,都没法从雪妮嘴里得到自己想知道的答案了。
“框框”“咚咚”……
冰窖外踹门的声音加大,伴随着踹门声,余崖的声音继续传进来,“里面的人不要再挣扎了,速速出来!”
“哐……”随着门外侍卫们齐声协力的一声呐喊,铜门最终也被踹开了。
在阳光透进冰窖那一瞬间,周萋画从台阶上一跃而下,她站到雪妮面前,拿起雪妮的手,搭在自己脖子上,“擒住我,我送你出去!”(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