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山传 第九章五年

    秦历324年，蒙州城。

    如果一年四季也分男女的话，那么蒙州城的夏天一定是个多情而又充满诗意的千金小姐，她时而高兴时而悲伤让人琢磨不定。正如此刻的天空，明明前一刻还是晴空万里，太阳晒的人都要伸舌头了。然而下一刻便乌云压顶，黑漆漆一副天塌了般的末日景象，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但生活在蒙州城的百姓却早都习惯了这种天气，本来并不怎么惊慌。带伞的人会将伞抽出，没带伞的也都会在近处找个茶楼或是屋檐下避雨。但这种淡定却在不知某年某月某日所出现的呼喊声中，化为乌有，听到呼喊声的人第一反应都是匆匆忙忙的往家中赶，正如此刻。

    就见街头出现一帮孩子，大约十几个，领头的孩子大约十岁左右，上身穿着白底黑边绣着金色云纹的无袖马褂，下身穿着宽松的半截裤，长得眉清目秀，一副乖巧的长相，但此时却正做着与长相严重不符的事情，此刻他正带着那帮孩子边跑边喊。

    他喊一声那帮孩子便跟着喊一声。

    “打雷下雨收衣服了。”

    “打雷下雨收衣服喽。”

    一时之间，整个街道无论是两边的居民还是路上的行人，都不由得加快了步伐。而这帮孩子像一阵风似的一会功夫便刮过了整条街。只留下后面一堆人的咒骂。

    “这帮兔崽子，又瞎喊，害得老子摔了个大跟头。”

    “你不要命了？这帮孩子也敢骂？随便拎出来个爹来最次也是腰缠万贯的主儿。”

    “哎！都怪赵王府的那两个公子，本来好好的，自从五年前那五公子来后，这帮孩子都快成了蒙州一害了。”

    “胡说，老娘就觉得五公子好，原来死气沉沉的蒙州城，自从公子来了以后便热闹了起来。那么小的人就能说出“男人是泥做的，女人是水做的”话来。真真是...我要是在年轻二十岁一定嫁给他。”

    “大花啊，你怎么不说你回娘胎里在重生一回呢，正好顺便换换脸”。

    “死老张，你给老娘去死...”

    “哈哈...”。

    老张连滚带爬的跑远了，留下了大花的怒吼和满街的笑声。

    ......

    ......

    蒙州赵王府。

    刚刚带着小弟们一通胡闹的陈重和陈默回到了王府，距离他刚到蒙州时已经过去五年了，十岁的陈重比五年前长高了许多，面目虽然谈不上多帅，却看着很干净秀气。有时候照镜子，陈重自己都忍不住想，要不还是做个安安静静的美男子？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这头半寸长的头发。这是练那神足经的后遗症了。自从他把这瑜伽当成武功练后，没多久便开始掉头发，或者说掉毛。很快他的满头长发和两条眉毛甚至身上的汗毛都掉了个精光。眉毛很快就长了出来，虽然细了一些但颜色却更黑了，随后头发也渐渐的冒了出来，长得很慢，一年多长到半寸。然后...就没有然后了，这些年它再也没长过。至于汗毛，反正以陈重的目力是一根都没发现。

    “四儿啊，你说刘三郎回去后，会不会真的去偷看丫鬟洗澡啊？要是被发现了不会把我们俩给供出来吧？”陈重边走边问身边的仍是高他一头的陈默。

    陈默想了想后很认真的回到道：“会，会，是你没有我。”

    听到自己哥哥如此回答，陈重整个肩膀都垮了下来，深深的无力感让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哥，咱能不能不这么酷？我怎么觉得你是在幸灾乐祸呢？”

    “是幸灾乐祸。”陈默依旧认真。

    “是你妹啊！”陈重恼羞成怒，这些年也只有陈默有这本事了。

    “我没有妹妹。我妹也是你妹。”声音还是如此认真

    “好吧，你赢了。”陈重放弃了这个话题，转而说道：“话说，咱俩好像真的有个妹妹了，听说是前年京城咱那王爷爹新纳的侧妃生的呢。从县城那几张官报来看，京城这几年着实发生了几件有趣的事儿呢。”

    ......

    ......

    上京城自从今上三年前，调周庆山任兵部尚书、封公子羽为大将军王之后，便再也没有一天清净。皇上乾纲独断封赏公子羽两个月后，御史台的一个六品青衣上了一封奏章，章中直述新进大将军王公子羽的二十条大罪，罪罪当斩。皇上当场大发雷霆，就要斩了那青衣。谁想这青衣竟然悍不畏死，当庭大骂圣上无道，以致朝中似公子羽这等奸臣当道。陛下怒极，要让他死的心服口服。于是命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衙共同查此事，事后如果他说的二十条大罪有一条不符，便要治他欺君之罪，全家当斩。若是全都符合，则皇上便查办公子羽。那青衣欣然同意。一个月后结果出来了，令所有人大吃一惊。那青衣所说的二十条大罪竟然条条都有，无一条不符。皇上又怒又气昏憋于上书房。三日后，一道圣旨一壶毒酒，出了京城直奔西线大军中。圣旨只有六个字，赐公子羽自尽。接到圣旨的公子羽，持酒杯向皇城方向拜了三拜，道了句“重兵在手，无心亦该死。”言罢一饮而尽。

    却说圣上在赐死公子羽后，并未株连他的家人。反到是将公子羽的幼子庆赐姓陈，封永兴侯。

    公子羽死后，西线大军由怀元庆接任，并开始了内部清洗。由于怀元庆用的是分化离间之计，再加上慢慢馋食，倒也没有引起军中太大的反抗。些许苗头也被狠狠镇压在萌芽中。

    某日兵部尚书周庆山酒醉怒斥圣上无道，枉杀功臣。第二日便被罢了官，夺了爵，流放三千里。

    第二年赵王陈泽返京，自称皇上家犬的夏鹏接任北线。至此西线、北线七十万大军复归秦孝掌控。

    公子羽之事刚刚沉寂下去，左仆射杨寂又爆出丑闻来，却说杨寂年过花甲，却人老心不老，家中年轻姬妾过百，但应了那句俗话，这妻不如妾，妾不如偷啊。杨首相有一学生叫李望，官拜八品翰林院秘书，为人老实木讷，虽不得上官喜爱，却娶了一房貌美如花的妻子宋氏。宋氏本是一商贾之女，未出阁前经常与一些年轻的书生勾勾搭搭，风评很差。直到二十岁还未出嫁。因缘巧合下嫁给了木讷的李望。谁知此女出阁后不改轻浮本色，依旧与人勾勾搭搭。有次杨寂过寿，这宋氏随李望前来拜寿，一个是阅遍群花，人老心不老的花中圣手；一个是水性杨花，天生轻浮的放荡女，正是干柴遇烈火，一场眉来眼去后，二人便勾搭在了一处。本来二人做的很是保密，李望又生性木讷，倒也没有发现。但是这日不知怎的，李望突然请假回家，一下便将正在行云布雨的二人抓个正着。都说老实人发怒更吓人，此话一点不假。发现如此丑事的李望，当场操刀就将宋氏砍死。杨寂一看情势不妙，仗着年轻时练过，一脚将李望踹倒，拔腿就跑连衣服都未来得及穿，李望持刀在后面追。一路穿过闹市一直跑到了相府。杨寂才算是将李望挡住了。李望见杨寂进了府，自己又进不去。羞怒交加竟然一头撞死在了相府门前。这下杨寂是出了名了。与学生妻子通奸，致使学生撞死在自家门前，还在闹市中裸奔而过。皇上下旨痛责其丢尽了朝廷的脸面。并将其免去相位，赶到了南海钓鱼。

    事后皇上下旨，严查官员个人作风问题，而负责此事的正是一纸奏章搬倒了公子羽的青衣，刚刚及冠的御史台新任四品谏议大夫的贺原贺无忌。此后京中众大人被罢官者无数，一时之间京官人人自危。就连堂堂赵王也不愿触其风头，在家装病不出。

    五年中不只京城变化大，就连赵王府也是物是人非。陈重走后，陈泽一改之前的作风，开始广纳姬妾，去年又生下一子一女来，分别取名陈棠、陈鱼，备受宠爱。楚氏三年前终于多年的媳妇熬成了婆，被陈泽扶正，正式成为赵王妃。成了赵王嫡长子的陈述去年也迎娶了莱国公孙嘉之女孙颖为正妻，今年初产下一子名陈靖，陈述也终于如愿以偿的成了赵王世子。次女陈鲤性子越发的冷淡了，今年初不顾陈泽和楚氏的阻拦拜入了出尘观成了道姑，誓与尘缘一刀两断。整个王府未变化多少的只有陈应，还是一样的大大咧咧，好像只长年龄不长脑子，如今弄的是姥姥不亲舅舅不爱的，就知道整天与一帮纨绔厮混。

    ......

    ......

    陈重与陈默相并走到内院，看到李无正教导袭人练功。自从发现陈重两人一个是金刚之体还自带修炼方法；一个是习武奇才什么功夫都只学一遍就会后，李无就失去教他们的欲望了，转而答应了陈重的要求收了袭人做徒弟，并对其倾囊相授。

    “剑在抬高一分，收膝。在做错就给我练一百遍。”李无咆哮着，五年来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什么记忆。就像真如他自己所说的那样，武功达到三品的阴气修炼者，便可以做到青春永驻，当然向李无这种四五十岁才修成三品的也谈不上什么青春了。

    袭人看着自家公子进院儿，委屈的崛起了嘴，那可怜兮兮的表情让陈重忍不住大笑，又惹来一阵幽怨的眼神。才十一岁的袭人已经显露了温柔可人的气质，再加上相貌似母，绝对的美人胚子。现在陈重的起居生活已经是袭人专管了。包括替陈重抄写一些游记之类的杂书，摘要出有用有趣的给陈重看。

    陈重告别李无袭人，准备回书房去，路过正堂时，看见管家周全正与徐氏对账，徐氏这些年虽然保养得当，但时间还是让她的眼角添了两条细纹，而周全却老的甚快，头发已经是花白了。

    就听徐氏对周全道：“府中今年的花销比去年又多一倍，收入却还是一个庄子，三间收租的铺子，这么下去很快就会坐吃山空的。”

    周全也趁机诉苦道：“夫人你是知道的，近几年四公子、五公子和袭人小姐所消耗的药材都是价值连城的。而我们...”

    陈重听到这停下了脚步，心想：“我这是当了败家子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