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云出事之后,几乎不再在京中露面,对外的说法是休养身体。
但是帝都的人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林派的人自然是不放过这个机会,尽力抹黑程云。而与程丞相、杨太师交好的人家不敢多嚼舌根,不过暗地里却还是幸灾乐祸的,毕竟在程云手底下混着,也不是什么令人愉快的事。
痛打落水狗无疑是令人痛快的,但是程云窝缩在太师府,华恬这边倒不好面对面出手了。
不过虽然华恬没有多做什么,但是关于她突然性子强硬地抽了方二小姐一顿,却还是传遍了帝都。
因为有幕后推手,她的形象并没有受到损害,反而是被士林圈子的人赞颂说有读书人的血性。那读书人动口不动手的说法,在这一刻被人选择性地遗忘了。
华恬无事,便一边准备送给叶瑶宁的添妆,一边积极配合蓝妈妈筹备华恒娶亲一事。
原本是打算回青州祖宅迎亲的,但是圣人那里透露了口风,华恒很快会有升迁,加上如今山阳镇的老宅并不算是华家最先的祖宅,算不上意义重大,便改了在帝都举办婚礼。
在华家与周家结亲一事定下来之后,展博先生传了信过来,言称会来帝都吃喜酒。
华恬三兄妹年幼失怙,展博先生算是他们的长辈,他会来倒是合乎情理。
但是对于帝都很多人来说,展博先生来参加华恒的婚宴,却是令人吃惊的大事一桩。
天气逐渐热了起来,各个屋中都摆上了冰釜,炎热的夏天正式到来了。
而叶瑶宁的婚期,便也是在初夏。
婚礼前几日,华恬依然带了双城先生的画作和一套翡翠首饰去给叶瑶宁添妆。
对比赵秀初,叶瑶宁生活环境单纯得多,过得也幸福得多。半路有姨娘杀出来偷偷藏下嫁妆一事,并没有上演。
叶瑶宁属于嫁给两情相悦的人,气色特别好,秀美的脸蛋上总是带着红晕,美眸终日晶莹透亮,说不尽的欣喜。
叶爹叶妈并兄长见叶瑶宁那股子欣喜劲头,也放下了对姚卓的最后一丝成见,叶妈更是整日马不停蹄地帮叶瑶宁准备出嫁。
除此之外,就连叶瑶宁屋中的丫鬟,也是各个面带喜色的。
这一桩婚事,是真正能让叶府快活起来的。
赵秀初来到见叶府一片喜气洋洋,周围已经开始挂满大红,心里又是欣慰又是感伤,但并未表现出来。
三人发现简流朱并没有来,据叶瑶宁所说,简流朱已经悄悄来过了,送的礼与先前赵秀初出阁时送的是差不多的。
想起简流朱曾经托叶瑶宁说短时间内不想见自己,华恬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
赵秀初和林新晴以为华恬在难过,都拍着她的肩膀安慰。
其实华恬各种复杂的感觉都有,就是没有难过。
她不知道,算不算是简流朱曾经背叛过自己,但是彼此的关系再也无法回到从前,那是必然的了。
笑谈了几句扯开话题,很快转移了气氛,大家甚至七嘴八舌地取笑起叶瑶宁来。
说得差不多了,华恬将私下里添妆的画作和翡翠都拿了出来。想当然耳,又是受到一阵追捧。
尤其是那幅画,让叶瑶宁爱不释手,红着眼眶拉着华恬的手道谢。
众人都冷静下来之后,赵秀初问道,“上次我带的嫁妆里有双城先生的画作,最后传得全城皆知。这会子,若还将这画作写在嫁妆单子上头,得好生找个理由才是。”
林新晴也在旁点头,“第一次不会惹人怀疑,但第二次就未必了。如果咱们几个出嫁,都有双城先生的画作,只怕外头的人会怀疑到恬儿身上。”
这个问题华恬早就想到了,她看向叶瑶宁,说道,“不知可否让瑶宁爹爹承认画作是他暗地里买的呢?”
叶瑶宁忙点点头,“自是可以的。我阿爹最是疼爱我,我让他说,他必不会拒绝。”
“可是,若外头问起你爹爹的画作从何而来,又该如何回答?”赵秀初敲敲桌子,说道,“毕竟,这世上并无太多双城先生的画作流传。我那次那一幅是未曾面世的,这会子这幅定然亦如此罢?”
她问的话合情合理,让得几人都忍不住思索起来。
华恬低头想了想,说道,“我曾听先生说过,双城先生曾经往北游历过,若是瑶宁家里有人前些年曾去过北方,倒是可以谎称在北方某个州买下的。”
“咦……”叶瑶宁先是有些吃惊,接着便是大喜,笑道,“我大哥五年前曾在泽州逗留过,便说他在那里买到的罢。”
“如此甚好。”华恬笑起来。
林新晴皱着眉头,想了想问道,“双城先生的画作万金难求,若是叶府有,怎地却一直不说?想必外头有人会如我一般怀疑罢。”
“这倒算不得什么,叶府向来低调行事,手中有了双城先生的画作却没有宣扬出来,很是正常。”赵秀初在旁摇摇头说道。
眼见这理由很是说得通,四人又对了口供,确保无误,这才放下心去说闲话。
在叶瑶宁大婚前两日,方家悄悄找上门来,求华恬手下留情。
华恬收到消息有些不解,她虽然恼恨方二小姐在程云宴上对自己出言无状甚至企图害自己,曾经声言要向京兆尹状告她,但事后并未做过这些事。
方二小姐不过是程云一个棋子,又被自己当着帝都许多名媛面前斥责并且扇了一巴掌,根本无需再做别的了。要真做了,只怕会有一个得理不饶人的名声。
就连程云,华恬明面上也不曾做过什么实际的报复,最多只是说了些话自陈心志并坐实程云害自己而已。
如今好端端的,方家竟然求上门来,倒是奇怪了。
丁香一直对收集外头的传言很有心得,见华恬疑惑了,便笑道,
“小姐,你最近忙着是不知道,淑华公主对小姐多方维护,暗地里一直联络人打击方家呢。如今这方家上门来,只怕便是求小姐向淑华公主求情的。”
洛云在旁听了,翻了个白眼,“倒是奇了,她们怎地还有脸皮来求小姐?何况此事又不是小姐求淑华公主做的,她们来求小姐做什么,不如直接去求淑华公主。”
“她们那种小门小户,只怕连淑华公主府也进不去。估计便将主意打到小姐身上来了。”丁香笑嘻嘻地说道。
华恬在旁听了,心里感触良多,这淑华公主对自己是没得说了。
如今双城先生的画是许多人求而不得的,要不要暗地里赠她一张呢?
刚一想到这个问题,便更加头疼了。
她曾算计过郑龄,害得郑龄丢了官职且被下了大牢,原本便打算赠一幅双城先生的画给他表示歉意的,毕竟她自己就是双城先生,要画还不容易。
可是,她至今一直未曾送出!
因为根本找不到送画的理由,也找不到自己为何会有这些画的理由。好吧,有画的理由,倒是可以推在展博先生身上,但是为何送画,就麻烦了。
送画给淑华公主,感谢她一直以来的照顾,似乎可以做到。
但是帝都有人在寻双城先生到底是谁,自己这般频频送画,其实很容易暴露。
华恬烦恼得简直想抓头发,一双柳叶眉深深地皱了起来。
“小姐……小姐?”耳旁传来来仪的声音,华恬回过神来,看向来仪。
“方家在前厅等着,小姐可要去见她们?”
华恬放下心中的纠结,问道,“方家来了哪些人?”
“方夫人,方大小姐、方二小姐并几个妈妈、丫头。”来仪回道。
“连方大小姐也来了,想必是来赔礼道歉来换取小姐谅解的。”丁香在旁说道。
华恬沉吟半晌,点头道,“也罢,我们便去见一见。”
说着转身吩咐几个丫鬟,“洛云、破晓、月明、来仪,你们四人随我前去,到时机灵着点,我不说话,便由你们说。当然,记得一定要守礼,务必让客人说不出半个‘不’字来。”
洛云、破晓、月明、来仪四人笑嘻嘻地应了,跟着华恬一路出了园子,往前厅而去。
华恬还以为会碰上些口舌争端呢,哪里知道自进了前厅,方大小姐、方二小姐便哭着跪下来说自己错了,求华恬帮忙向淑华公主求情,放过方家。
方夫人在旁也是拿着帕子直哭,说是自己教女无方,又骂程云满肚子坏水,专门拿她的女儿当马前卒。
当着她们的面,华恬自是满目惊诧地问怎么回事的。
而四个丫鬟也轮流上前来说话,云自家小姐近日忙着虽蓝妈妈筹备大郎的婚礼和好友叶小姐的添妆,一直不曾关注外头发生何事,也许久不曾见过淑华公主了。
如今方夫人带着两位小姐上门来哭,倒是让她们深感奇怪。
心中暗骂着华恬并丫鬟心机深沉惯于做戏,叶夫人哭着说明了淑华公主近日来对方家的打击。
华恬挑起了眉毛,惊讶地道,“委实不知有此事。莫不是方家不知在何处得罪了淑华公主,引得淑华公主报复?”
如果没有丁香来报,她确实是不知此事的,因此此间装出糊涂的神色来,倒也唬住了方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