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李晓君真的要走,袁本盈终于坐不住了,在背后喊道,“李行首何不听老道一言?”
李晓君已经走到了屋檐下,闻言便停住了脚步,转过头不耐烦地道,“你没看到下雨了吗?你要是有本事别让这雨下下来,我还可以陪你多说几句话。”
袁本盈早摸清了她的行事作风,闻言也来到屋檐下,无奈地道,“李行首见笑了,老道不过是一混饭吃的江湖术士而已,哪有那么大的能耐!”
“你”李晓君指着他的鼻子就差破口大骂了,“你这骗子,原来是和老杨头联合起来骗我玩啊,哼,告诉你吧,媚香楼穷得很,你一分钱都别想骗走!”
既然已经回不去了,又被这中年大叔牵着鼻子溜了半天,她已经快到爆发的临界点了,“哼老骗子!”
她一口一个骗子骂得顺溜极了,但这货常年混迹市井,骗人的经验十分丰富,心态也很稳,闻言只是淡淡地看着,就像猫戏耗子一样。
看着他那张故作淡定的脸,李晓君的心里十分不爽,这是她来到这个世界认识的第一个陌生人,她原本以为古人都是愚笨的,但眼前这人却给她狠狠地上了一课,自己和他交锋了半天不仅没占到丝毫便宜,反而处处被动,要不是她依靠前世残存的浅薄的历史知识,今天可就丢人丢到姥姥家了。
看来真的不能小瞧古人啊。
在心里告诫了自己一番,她不经意地看了一眼杨文骢没画完的画,突然联想到了前天他差张克己登门的事。
我去,这人也是杨文骢派来的,这不会是他为了自己的身子设下的计策吧?
想到这儿,李晓君的神经顿时绷紧了。
袁本盈见她突然不说话了,还以为她没词了呢,便意味深长地道,“老道虽不知你来自何方,但既然天降机缘与你,你就好好珍惜吧。”
“啊”李晓君张大了嘴巴,“什么机缘?”
袁本盈现学现卖道,“贫道虽不能如李行首这样一眼看破未来,但也懂些谶纬之学,如今天下已乱,但于姑娘你而言却是大机缘,将来贵不可言,何苦要回去受苦?”
李晓君又重复了一遍,“你说什么机缘?什么贵不可言,我不过一青楼女子,有什么富贵可言?”
在她的印象里,《桃花扇》里的李香君命运一直都很惨,除了怼了几次人让读者感到很痛快以外,从来没有任何亮眼之处,最后也是和侯方域双双出家了。
老娘可不想出家当尼姑!
袁本盈见她又被带偏了节奏,忙趁热打铁道,“老道观李行首的面相,虽然贵不可言,但命运其实十分坎坷,要历经无数劫难,四十二岁以后才能修得正果。”
“劫难?”李晓君惨淡一笑,道,“我能不能活到四十二岁还不一定呢,做我们这一行的活一天算一天吧!”
袁本盈没搭理她的插诨打科,继续道,“姑娘上一劫尚未完全过去,眼下又要起波澜了,须得贵人相助啊!”
“我贵你妈!”李晓君暗骂一句,你个老骗子,你这套路太老套了,老娘可是二十一世纪的现代青年,岂能上你这样的当?
老娘和侯方域、阮大铖、田仰的爱恨纠葛整个南京谁不知道啊?贞娘代我出嫁,田仰发现被骗了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还需要你来提醒我?
袁本盈见她不说话,还以为她被唬住了,就变本加厉地忽悠道,“此贵人从西边来”
“慢着!”李晓君打断他的话,冷冷地道,“是不是贵州的啊?是不是只有杨老爷才能帮我渡过这一劫呀?是不是还要阴阳双修啊?”
“这”本连续三个“是不是”暴击,袁本盈心中叫苦不迭,“李行首蕙质兰心,果真是大有造化之人!”
一阵风吹过,豆大的雨点被吹得东倒西歪,李晓君的襦裙很快就被淋湿了,见这货还在装傻充嫩,只得再次打断他的话,冷笑道,“都说朋友妻不可欺,姓杨的连好友的女人都不放过,当面骚扰不行就玩迂回战术,侯郎遇到这样的下头男真是他这辈子最大的不幸啊!”
“这个”被无情地拆穿了把戏,袁本盈就算脸皮再厚也有些扛不住了,“李行首误会了,不是您想的那样,这个”
李晓君的眼睛就像被孙悟空的火眼金睛附体一样,无论他想出什么样的借口在她看来就是个笑话,袁大师的脑子飞速地旋转着,转速一瞬间就拉到五千转,啊,头好疼啊!
恰在此时,翠云从里面跑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油纸伞,见李晓君的裙摆已经淋湿了,就叫了一声,“小姐,下雨了!”
袁本盈如蒙大赦,忙隐起身来。
李晓君钻到伞下,最后看了一眼袁大师,冷冷地道,“大师出去的时候别忘了把门关上!”
“我说的都是真的啊!”袁本盈根本不懂这句西方谚语是什么意思,看着她被衣裙贴身包裹的背影,忍不住辩解道,“你要相信我啊!”
李晓君哼了一声,“我信你个鬼,你个糟老头子坏得很!”
大师无奈,只得孤零零地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了。
洗完澡重新换上一套百褶裙,李晓君躺在后院的小亭子里怔怔地出神,妈耶,古人太会算计了,今天差点儿就犯了个大错啊,看来以后得处处小心了。
翠云洗完衣服,端着一杯茶走了上来,见她两眼无神地望着草棚子,不禁问道,“小姐,你怎么啦?”
李晓君从思绪中惊醒,笑道,“本来准备找杨老爷借点儿银子的,现在看来泡汤了。一个月五百两的花销,我上哪儿去弄啊?”
都说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何况是个小女子?翠云见她在为银子发愁,也皱起了秀眉,“要是妈妈以前存点儿银子就好了。”
说到贞娘,李晓君是又爱又恨,“贞娘要是能存住银子那她就不是贞娘了。”
翠云把茶盏放在石桌上,“可是没有银子怎么办啊?”
李晓君无奈,只得信口胡诌道,“慢慢想办法吧。天又要黑了,去拿几样乐器来,我要陶冶一下情操。”
翠云拿来几样乐器,李晓君摆弄了一会儿,但今天心绪不宁,老是出错,索性扔到一边继续发呆,钓了这么多天的鱼,恁是没有一条上钩的,她也有些心灰意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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