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着少主被烈火焚烧,自己却爱莫能助,天爷都快急死了。
家主的英魂未远,祭奠仪式才开始几天,如果少主死在自己眼前,自己将如何对姜家祖先交代,又如何对丯家的列祖列宗交代?
那个时同安也够浑的,把这么厉害的一个物件交给少主,事先怎么不交代清楚了,他到底是安的什么心啊他?
如果少主……
来不及多想了,天爷只能用他最强的功法‘化物决’试试了。
跟姜家的合衍功法一样,天爷的化物决功法也是祖传的,他很少用这门功法,只因为这门功法太恶毒,用它伤人,伤口无法愈合,用它杀人,必定是形神俱灭。
除了对战倭瓜岛妖人的时候,天爷还没怎么用过这门功法呢。不给别人留退路,就是不给自己留退路。没了退路的人,就是不想混了,要么成佛,要么成魔。
白雀化成的火焰极是厉害,五阶乘虚境的玄元加功法根本奈何不得它,手持长剑也没用,只能用它试试了。
“化物决!”
天爷低喝一声,将双掌拍出,自袖口里灌出两股黑色的玄元,如两条游龙一般朝着烈火缠身的姜山而去,两条黑龙很小心,只在周身吞噬着白雀的焚天炎,不敢伤及姜山。
“果然都是魔物!”一边焚烧着姜山,化成火焰的白雀一边吼了一声,不仅自身化成的火焰更盛,一下冒了一丈多高,完全把姜山包裹在其中,还喷出一道火焰,朝着天爷冲了过去。
“呼……!”火光一闪,天爷只能驾着他的黑色玄元后退,他的身体,也抵挡不了白雀火焰的攻击。
丈高火焰中,姜山已经快被烧死了。
白雀化成火焰缠绕周身,姜山只能出自身灵元抵挡,可白雀的火焰比天爷的化物决弄出来的黑色玄元还邪乎,它是碰见什么烧什么,烧到的东西,全部化为乌有。
眼看着灵元就要耗尽,姜山也是死在顷刻了,情急之下,不得不动用合衍功法试试了。
“合衍……!”姜山虚弱地低喝一声,身体开始游走,打太极一般飘渺,以自身灵元引来的东西可非同小可,两手间的白光一闪,缠在身上的白雀立马没了之前的气势。
“住手,快住手,我投降还不行吗?!”白雀察觉到在姜山手上有一种极其霸道的力道,比它的焚天炎还霸道,自知不敌,赶紧求饶了。
“那你先滚开!”差点被白雀的火焰烧死,姜山当然不敢大意,让白雀滚开而不是顺手除了这只白雀,是因为他的合衍功法也是半桶水,估计,再停上一刻,白雀没打死,自己就先死了。
怪不得姜家人一直不肯使用合衍功法呢,父亲生前还千叮咛万嘱咐,有小成之前,无论遇到什么样的险境,都不让自己使用合衍功法,原来秘密在这里,一旦用出来,多半是使用合衍功法的人先死,都不用敌人再搞了。
好在,白雀是真怕了姜山手中的东西,‘咻’一下弹开,变回了原来的银白飞鸡,在召唤阵法里挣扎着。
姜山也赶紧收了合衍功法,自己明明已经虚弱的不行了,却不得不飞奔过去掐住了白雀的脖子,沉沉地问道:“你还有什么可说的?”
“没了,没了,我以后都心甘情愿的当你的坐骑……”白雀也不知道在哪儿学了一口的油腔滑调。
姜山一手掐着白雀的脖子,转头看了看,见天爷已经没事了,才又转回来,戏谑地问着:“你刚才不还说我们是魔物么,怎么这会又答应当我的坐骑了?”
“哎呀,什么神啊魔啊,不就是这么回事呗,谁赢了谁是爷!”白雀是真怕了姜山,极力辩解着。
“呵呵……”姜山忍不住笑了,没想到一只变种神兽也会这么圆滑。
连天爷都忍不住笑了笑。
是啊,什么神啊魔啊的,到了这龙蛇混杂、尔虞我诈的南瞻大地都能给你改造喽,别说它一个变种神兽了,就是天上的仙女下凡了,照样能给她改造成一只‘鸡’!
世俗的力量,才是难以想象的强大。
“那你以后老实点啊,只要敢跟我耍心眼,我就灭了你!”姜山使劲抓着白雀的脖子,晃了晃,威胁道。
“知道,知道,俺们神兽跟妖兽一样,最讲究一诺千金了……”白雀被掐的都岔气了,至于‘俺们’这个口音的问题,一定是跟驭兽门里的人学的。
“记住你自己说的话!”姜山这才把白雀放开了,顿了一下,见白雀没什么造反的迹象,才收了脚下的召唤法阵。
犹豫了一下,姜山还是问了一句:“时门主他们,知道你有这么厉害吗?”
“嘿嘿,不知道,我一直在逗他们玩呢,就是憋着想吃他们几只妖兽,一不留神才着了他们的道,被关进蛋壳里了。”白雀肯留在驭兽门,主要是为了口‘粮食’,他们那儿的妖兽口味都不错。
“哦……”姜山这才放心了。
那边,天爷心里一惊,少主怎么连时同安那样的人都怀疑?
“你刚才,为什么说我们都是魔物?”姜山认真地问。
南瞻大地上妖多,偶尔冒出来几个自称为‘魔’的,也是出于对自身的了解不够,姜山不明白,为什么跟魔完全沾不上边的自己和天爷,会被这个变种神兽认定为魔物。
“可能是我认错了!”白雀马上讨好。
“你又想挨收拾是不是!?”姜山瞪起了眼,一听就知道,它没说实话。
“不是,不是,我真是怕我搞错了,你们身上,都带着点‘魔息’,那老者刚才出的黑色力道,好像是‘魔元’,方才,你两手间的两道白光,更是有点邪乎,所以我,嘿嘿。”白雀也不十分确定。
姜山和天爷对视了一眼,都不明所以,只能说,是和祖传的两门功法有关了。
这事,还是不要深究的好,万一传出去了,他们就无法在南瞻大地上立足了,哼,欺世盗名的,多的是。
“天爷,没事了,您先回去吧。”姜山总算是把白雀收服了。
“好。”天爷走了,却没走远,他可知道,少主已经很虚弱了。
“你,在门外给我守着,敢离开一步,我就把你烤了吃!”姜山训了白雀一句,快步走进屋里,关上门,瘫倒在地上了……
白雀只是学了些圆滑,称不上什么计谋,怎么可能斗得过‘少奸巨猾’的姜山呢,老老实实地在门外守了一夜……
秋月,轻风,能吹的人心里一寒……
其实,姜山也一夜没睡,假装修炼,实则在养伤,白雀的火焰加上合衍功法的反噬把他伤惨了,幸好,白雀火焰只是将自己的灵元近乎耗尽,恢复一晚上就没什么,可合衍功法反噬呢?
昨天夜里用合衍功法时,明明已经感觉到了它的反噬之力,到这时候,为什么又没感觉了?
难道,反噬只是当时的!?
姜山想了一阵,开门出去,带上白雀去前院灵堂当孝子了,毕竟是变种神兽啊,自带‘悬空功能’,白雀一直在姜山肩头的高度上飘着,还算老实。
第三天了,来姜家吊唁的人还是络绎不绝。
到半晌,也没有来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姜山就一直在灵堂里跪着,等到时同安带着儿子和几个门人过来的时候,才有了点动静。
“哎……小山,你还真行啊,真把这家伙收服了?!”听的出来,时同安很诧异。
“我跟它比较投缘,它就跟着我了。”姜山笑笑,没说实话,这实话也没法往外说,难道说我跟天爷身上都带着魔息,把这个变种神兽干败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时同安安排时正和几个门人帮着姜家人忙活去了,自己则站在了天爷的身边,雷九云的对面。
雷九云看见时同安,有点窝火,主要原因是他那个不争气的儿子昨天被时同安损了,连带着自己也被时同安损了,但他又不能说什么,人家时同安这次可是带着人来帮姜家的,总不能在这个时候找他的茬吧?!
这口气憋着出不来,确实难受,那就想想时同安的闺女吧,他那傻闺女正缠着自己的儿子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得吃亏……嗯,平衡了。
看来啊,雷汉混球儿这事,不全是后天培养的,一定有先天遗传的作用。
雷家这爷俩,都比较冷幽默。
等着等着,姜家终于来了两个大人物。
门口负责迎客的弟子没有喊,但这俩人一露面,姜家内外、来去匆匆的这些人,纷纷停下来,注视着他们,议论纷纷。
连站在灵棚外的天爷等人和跪在灵堂里的姜山,也忍不住侧目、注视着他们。
来的两个人,名不见经传,但他们的身份很特殊,和尚!
和尚就是佛家弟子呗,佛家是怎么回事?那是道家的仇人。不管是天庭道家,还是南瞻道家,都把他们视为仇人。
不管南瞻部洲是臣服于天庭道家,还是由南瞻修道者做主,这都是道门内部的事,西牛贺洲佛家跑来插一杠子是怎么回事,不客气地说,他们就跟倭瓜岛上的妖人一样,是外敌!
但也有人说,灵山佛家其实跟咱们道家是颇有渊源的,只不过后来他们拉出去单干了,自立了门户,不承认跟道家的关系了,还有点取而代之的意思。
反正,他们就是道家的仇人。
别看天庭道家帮着灵山佛家搞了西游活动,西游之后,南瞻大地上就只剩下‘波月寺’一个寺名了,灵山佛家的人也够赖的,竟然把波月寺开遍了南瞻部洲,天庭道家正想法子拔了这个波月寺呢。
在这个问题上,南瞻道家和天庭道家是一致的,大家都明着说是接纳波月寺里的佛门弟子,实际上,一旦遇到,多半会与他们为难。
道家的人,就等着跟佛家开战了。
今天这个场合,那俩和尚确实不该来,他们来了,最为难的就是姜家人,不让他们进门吧,人家是诚心来吊唁姜家家主的,让他们进门吧,恐怕会得罪了道家的道友。
不过,换天爷或姜山在门口当执事,他们也会让这两个和尚进门的,不为别的,只为他们是冲着拜祭姜家家主的英魂来的,就算要得罪天下道友,也必须让他们进门,这是姜家的待客之道,也是姜家的实力彰显。
门口执事何小村,当的还不错,放两个和尚进了门,却没有让人声张。
两个和尚,一大一小。
跟在后面的小和尚显然是被周围这些如狼似虎的眼神吓住了,步子跟不上了。
“诸位,诸位……”大和尚却不理会这些道家门人的异样眼神,平静地跟他们打着招呼,回头看见小和尚没跟上,叫了一声:“慧胡,你走快点。”
“是,师父。”小和尚赶紧跟上。
两个和尚到了姜家家主的神位前,没有跪拜,也没有行礼,只是双手合十、眼睛微闭,低声念起了佛经,唧唧歪歪好一阵子,周围道家的人都没听懂,也懒得去听。
“姜老施主力敌倭寇,保一方安宁,真称得上是当世英雄!英魂在天,一定早登极乐世界,阿弥陀佛!”大和尚念完了经,又说了一句。
感觉,是动了点情义的。
小和尚还低着头,不敢看周围的道家门人。
“这位大师,请随我来。”等他们祭拜完了,天爷跨步上前,想把两人引到少有人看见的桌上坐下,毕竟,礼遇归礼遇,两家还是两家。
大和尚却不领情,抬眼在客人堆里一扫,客气道:“不必麻烦了,老僧正好有一位故人在这里,我就坐到他那个桌上去吧。”
说罢,大和尚带着小和尚去了左侧客人堆里,在一个桌前坐下了,那个桌上,只有一个道家门人坐着。那人有些年纪了,身材消瘦,穿着平常,见和尚过来,也请和尚坐下了。
僧道同桌,那个道家门人就不怕以后有人找他的麻烦么?
那大和尚也真是的,偏偏往人堆里坐,跟来砸姜家的场子似的?
天爷迟疑了一下,把姜山叫出来,准备把他们那一桌三个人请到姜家客厅里去,他们坐在院里太扎眼,说不定会出事的。
之前那个道家门人拜祭的时候,没注意到他,来的这个大和尚显然也不简单,天爷带着姜山过去的时候,悄悄地展开灵识,打探了一下这两位的实力。
喔,深不可测,高人啊,尤其是那个灰衣道人!
天爷是‘出道’比较早的,修为到五阶乘虚境,在南瞻大地上也算得上一个强者了,他都摸不清底细的人,修为可想而知,可是,这会儿少主在身前,他就不能多说了,只给姜山使了个眼色。
姜山马上会意,请人的时候,客气了很多:“在下是姜家少主姜山,敢问,三位是?”
“我是波月寺的,法号智伤,这是我徒弟,慧胡,我们跟他不是一路的,你单问吧。”大和尚热热乎乎地说了,感觉,他跟时同安一家、雷九云父子是一路人。
“哦。”姜山走到那个道家门人的面前,躬身问道:“敢问,前辈是?”
“一个散修之人,称不得什么前辈,贫道望山,我与你父亲曾有一面之缘,听闻噩耗,今天特地过来拜祭一下。”道人随口说着。
望山?
望山真人!?
这个名号,别人可能不大熟悉,但姜山是牢牢地记在心里的,记得有一年,父亲从外面回来,特地去合衍城老院找了自己,重重地说了:如果你将来要拜师,那就去拜天爵山的望山真人为师吧。
父亲是了解自己的情况的,既然父亲说自己能拜望山真人为师,那这望山真人就绝不简单!
“原来,您就是天爵山的望山真人,我父亲跟我提起过您,前辈,快请,快请!”姜山难免有点激动,父亲是见过四宗宗主、十门十派的门主掌门、波月寺里的高人的,却偏偏让自己去拜望山真人为师。
“那好吧。”望山真人很随和,起身要走。
“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反正,这里的人也愿不搭理我们。”智伤和尚好像有点生气姜家少主没请他,说了一句,带上自己的徒弟,要跟过去。
姜山马上回头:“大师也请,大师请。”
姜山把望山真人、智伤和尚和小和尚请到了姜家客厅,吩咐人上茶,也不管灵堂那边的事儿了,拉着天爷,跟两位高人聊了一会儿。
南瞻道家弱是有弱的理由的,主要就是道家传承不全,而天庭道家和灵山佛家的传承是全的,研读了一些道门典籍、佛门经文后,姜山早就想过了,他要想有大成就,必须借天庭道家和灵山佛家的传承来修自己的道,合衍功法和其它。
机不可失,姜山马上走到望山真人面前,恭恭敬敬地说道:“父亲在世时,曾让我去天爵山拜您为师,不想一番耽搁,致使父亲离世,我在这里得见高人,不知前辈能否收姜山为徒?”
望山真人有点意外,但没有慌张,站起来,仔细打量了姜山一阵,轻轻地说:“姜少主,到底是贫道福浅,收不得你这样出乎其类的弟子,这绝不是婉拒之言,你将来的成就,非是我能预想的,不忘初心即可。”
父亲说的太对了,这望山真人适合做自己的师父,他几乎一眼就看穿了自己,那他一定知道自己的资质了,又为什么不肯收自己为徒呢?
“……前辈,我是真心想拜您为师的,如果有什么要求,弟子一定做到!?”姜山不肯放弃。
望山真人迟疑了一刻,转而说道:“我传你一点真意如何?”
“求之不得!”姜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后世之道,在于功参造化,造化之下,只在一个‘杀’字。两人争锋,实际上进行的是决心与意志的较量。对准致命部位突下狠手,不是杀人要诀,而是决心与意志的宣示。明白无误地告诉对方,我已无理智、无退路,唯一的选择就是让你死!你不想死吗?那么好,你就退却、妥协吧,你就滚!结果就是,势不两立,绝不共存!”望山真人像是在给姜山讲一个很残酷的故事,语气有些重,但随即,他的眼神里就只有平和了。
“呵……”就是这么简单的一段话,咋听起来跟修道都没多大关系,可姜山就是听的倒吸冷气、脊背发凉,那种从心底里升起的寒意,是很可怕的。
天爷听的也有些动容。
“不然,不然,造化在生不在灭,姜施主,老衲也想传你一点真意,你可愿意听听?”智伤和尚走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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