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东方老,萧宇刚刚还轻松的心情突然就低沉了下来。
眼前,狗儿正抬着头,用一种期盼的目光望着他,希望能得到他的回答。
萧宇这时有些犯了难,他脸上的笑容在不知不觉间就变得有些僵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又一些谎话去搪塞这个孩子。
而这一切都被云娘看在了眼里。
“狗儿,过来,别缠着小王爷了,小王爷怎么知道阿叔什么时候回来!”
“但小顺子说,阿叔他们是跟着小王爷走的。”
云娘走过去歉意地对萧宇笑了笑,两只手把狗儿揽到了自己身前。
“狗儿说的没错,你阿叔是跟我走的。”
萧宇说着弯下了腰,两手支在膝盖上,对着狗儿呲呲牙。
云娘的眉眼间突然显现出了一抹担忧,她静静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狗儿抬头看看云娘:“阿姊,你听小王爷说什么了吗?”又低下头一脸期望地问道,“小王爷,阿叔呢?他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忙完了那边的事,你阿叔就会回来的。”
“真的吗?”
萧宇摸了摸狗儿头上的总角:“本世子何时还骗过小孩儿了。”
“阿姊,你听到小王爷说什么了吗?阿叔很快就回来了!”
“听到了”
云娘答着,但她眉眼间的忧虑似乎又多了几分,萧宇也冲她笑了笑,却觉得云娘脸上有几分嗔怪。
这时候狗儿悄悄把嘴凑到了萧宇耳边:“小王爷,有件事阿姊不让我问,你能告诉我吗?”
萧宇也压低着声音:“喔?什么事?”
“佘屈离是不是已经不在了?”
“不在了?什么意思?”
“那天,阿姊不在。我跟小顺子偷偷去了趟潮沟码头见到那大宅子都烧成废墟了,佘屈离是不是死了”
见狗儿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萧宇笑了。
云娘脸上的诧异表情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担忧和不满。
“佘屈离啊!本世子最有发言权了,他没死,他还活得好好的。刚刚我还在想要不要现在就告诉你他现在就住我那儿。”
“真的?”狗儿叫了起来。
“他平安无事,等过些日子,我就带他来看你。”
狗儿兴奋地跳了起来,他挣脱了云娘,围着云娘转起了圈:“阿姊,你都听到了,我朋友没死!没死!太好了!太好了!害我白为他难过了好几天!”
云娘也像是如释重负,她舒了口气,再次看向萧宇时,他的眼中已经难掩一种柔情和感激,她整个人也不像刚才那么绷着了。
“小王爷,狗儿年少无知,奴替他,也替那苦命的胡人小娃再次向小王爷道谢了。”
云娘一福到底,那羞涩的脸庞,盈盈的素手,纤细的腰肢,更显得这位俊俏的女子千娇百媚、顾盼生辉。
见此情景,萧宇不由脸上一阵发烫,心跳也不由地加快,他赶忙把脸别向一侧。
“云娘言重了,这里面还有另外一位朋友的功劳,我不便透露,这都是那孩子的造化”
萧宇说到这里悄悄瞥了云娘一眼,不知为什么他就觉得云娘看自己的眼神有些不对,这让他心跳更快。
他想要赶快转移话题,尽快去缓解他心里的尴尬,恰好屋角的那架织机引起了他的注意。
“诶,那是什么?”他问道。
狗儿抢先答道:“那是织机,用来织布的,来,小王爷,狗儿带你去看看!”
说话间,狗儿已经牵着萧宇的衣角望那架织机走去。
云娘想起了织机上还有自己没织好的半匹布,不知为什么她的心里也开始砰砰直跳,想来是怕那匹没织完的布被小王爷笑话。
正在胡思乱想之时,就听狗儿叫道:“哎,小王爷,阿姊不让摸她织的布!”
云娘的脸突然火辣辣烫起来,但她嘴上却说:“小王爷摸摸无妨狗儿,去看看那些盛水的瓦罐哪个又快满了!”
狗儿答应着,悻悻地离开。
云娘走到了织机的旁边。
萧宇故作镇定,没有扭头去看云娘,嘴里却连连发出赞叹:“哎,云娘,你的手真巧,这布织得又细又密,真好看!”
云娘原本心里忐忑,被小王爷着么一夸,心跳却更快了,
就见萧宇坐到了织机前,随意摆弄了几下,似乎总不得要法。
“云娘,这织机该如何用?“
“哦,小王爷,让奴来”
说话间,或许是云娘紧张,她的手指不小心碰到了萧宇手被。
这原本不是什么事,但肌肤相亲的那个瞬间,却让她有种说不出的触电感,那种感觉很奇妙,但却又让人无法形容。
云娘再一抬头,恰好看到萧宇也正抬眼望着她,那小王爷看自己的眼神似乎也与平日里不同。
他会不会
云娘的脸发烫,却见萧宇的脸上也有一抹红晕。
两人各自把目光移开,却又似乎像是什么都没发生。
“算了,我就不动它了,难得的一匹好布,别因为我就给织坏了。”萧宇瞥了眼云娘,“看着也怪复杂的,学这个挺费力的吧!”
“费倒不费力,奴置办这架纺车也就两月余,前面已经织出一匹了,拿到街上去卖,被一个布行的掌柜看上,换了些钱倒够买些稻米的,这已经是第二匹了,那掌柜说若是织出好布,还可到他那里去卖。”
说到织布上,云娘像是突然打开了话匣子一样,原本的那些小心思突然就消失了。
“这匹布织完了就不卖给布行了吧!”
“为何?”
云娘眯着眼望向萧宇。
萧宇眼睛斜向了一边:“嗯费了那么大的功夫才织出来,卖到布行还是卖得便宜了,真是划不来,到时候直接卖给我,我能出个高价,到时候我用它去裁件衣服穿身上,你看如何?l”
云娘的眼眶微微瞪大:“小王爷,你说的可当真?”
“嗯,自然当真。”
云娘的脸上绽放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她后退了两步,冲萧宇招招手。
“小王爷,快起来,站到我这边来。”
萧宇有些费解。
“要做什么?”
“小王爷站过来便知道了。”
“哦”
于是他便来到了云娘身前。
“张开手臂。”
于是萧宇便张开手臂。
就见云娘张开右手的虎口,用两指之间的距离在他身上不停地比量。
两人靠得很近,萧宇似乎能闻到女子身上那种淡淡的香气,那种荷尔蒙的气息让人有着心猿意马的感觉。
两人不时四目相交,艳娘眼中蕴含的情愫让萧宇突然间就想起了晴雪。
每日里晴雪帮他梳头、穿衣时也是用这样的目光看着自己。
在晴雪的眼里,他就是她的男人,她的世界
那云娘与晴雪看自己的眼神如出一辙,又说明了什么呢?
“云娘”
云娘垂着眼帘,轻声道“小王爷莫要说话奴怕刚刚记下的尺寸马上又忘了”
云娘说着又绕到了他的身后,他感到一只灵巧的小手在他的肩头、手臂、腰间一寸寸地游走。
他的后背时常会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碰触,这让他心跳再次加快。
“小王爷,你里面是捆着绷带吗?”
“嗯”
“这段时间都经历了什么?”
“能回来真好”
云娘突然就沉默了,过了片刻,她才又说话。
“小王爷,奴再给您试一下腰围吧!”
“哦,好”
萧宇突然感觉两只纤细的手臂自他两肋下滑到了他的脐前,他的耳边能感觉到如兰的气息和急促的喘息
整个身子似乎都被一种柔情所包裹,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想动都不敢动。
他突然感觉自己的肉身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就化为了一座在山崖下面矗立千年的礁石,任凭汹涌的波涛任意激打,依旧岿然不动。
他突然感觉头顶的天空中出现了一抹亮光,一个幽远中带着哀伤的声音自那光亮中传来。
“小王爷你的心跳得好快”
屋外大雨瓢泼,屋内滴雨的“啪嗒”声有节奏的继续。
狗儿托着腮无坐在门框上,无聊地望着门外那遮天的雨帘。
他盼着这场雨早些结束,那样他就能早日见到他的朋友,而他的阿叔也应当就在回家的路上。
屋内悄无声息,狗儿回头看了看,他不明白自己的阿姊和小王爷在干什么,便又把头转了回去,依旧托着腮,望着那不见停止的大雨发呆。
卢龙山中大雨瓢泼,拍打着竹叶哗哗作响。
红绡谢绝了范妍的挽留,借了一身斗篷蓑衣,天光未亮就离开了哪座草堂,一路沿着山间小路向北前行。
这场大雨早已超乎了她的想象。
越往前走,雨势便更大了,在苍松翠柏见是白茫茫的一片。
随着山路的蜿蜒曲折,脚下踩过的地方也越发的湿滑泥泞起来。
不知道在这泥泞道路上走了多久,前方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小桥。
桥下水位猛涨,原本缓缓的小溪如今一下子水流湍急了起来。
而在桥的另一边,靠近溪畔的地方有一处专供路人歇脚的小亭,此时亭里已经坐着五六个赶路的行人,看上去有些拥挤。
红绡往亭子里望了一眼,她不准备在这里驻足,而是继续赶路。
就在这时,庭中坐着的一位老丈就向她喊话:“客官,可是要往前赶路?”
红绡稍一犹豫,还是回应了一声:“没错,要到山那边去!”
庭中老丈稍稍一愣,红绡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头发挽了个髻收在斗笠底下,估计对方没想到遇到了一位女子。
“女郎,前面路不通,过来歇歇脚就下山去吧!”
“发生什么事了?”红绡不解。
“昨晚雨下得大,那边发生了山洪,前方的路已经不通了,听说北麓那边有个小村子也落了难,被山洪泥流给吞了,还伤了几条性命,我等便是从北边折返回来的。”
有人附和道:“是啊,女郎,过来歇歇脚,趁着天尚早,下山去吧!”
此时风大雨急,红绡也觉得有些腿乏,便走到亭里,其他人往里面挤了挤,给她让出了一小块地方。
她并不爱与生人说话,只是脱下斗笠蓑衣,静静地坐在一旁听别人说话。
“这雨自昨晚就一直在下,到此时都未曾停过,老朽活了这大半辈子也鲜少碰到,若再如此下下去的话,恐怕地里的庄稼就都要遭灾了。”
其他几个农户打扮的中年汉子也都纷纷附和,脸上都带着忧虑之色。
红绡听了一会儿,觉得与自己无关,就转头望着亭外的大雨出神。
这次忤逆阿娘,在建康多待了这么长日子,她得想想回去该如何向阿娘请罪
她又想到了张琴言,那个不安分的因素会不会在江夏王府兴风作浪,闹得鸡犬不宁?
她正想到这里,就听身旁有个苍老的声音问道:“女郎,老朽这里有酒,要不要喝口暖暖身子?”
红绡的思绪在这时候才被重新拉回到现实之中。
她回过头去,见庭中歇脚的几个人都好奇地望着她,这些人看上去普普通通的,几乎都是农户或商贩的打扮,在他们身上似乎看不出什么歹意。
“多谢老丈,在下不会饮酒。”
老丈笑了笑,将手里的酒壶地给了一个农户模样的黝黑汉子,那汉子倒是对着酒壶就猛灌了两口。
“这卢龙山里,人烟稀少,女郎为何独自赶路?”
“哦,原本在下是有个同伴,后来分道扬镳了,想去京口坐船,北返回家。”
“女郎家住何处?”
“睢阳。”
老丈捋了捋胡须:“睢阳那里可不太平,前些年还老是打仗死了不少人吧!”
“嗯。”
红绡随口答应着,又将视线转向了亭外的雨幕。
老丈见红绡不愿与他们说话,也便回过头继续与那几个山里人攀谈。
雨势一直不减,在亭中就这么坐着,红绡也总觉有些坐立难安。
她又默默地披上蓑衣戴好斗笠,就要离开。
“女郎,你要去哪儿?前面路已不通了!”有人好心地提醒。
红绡回头看了那人一眼,拱手道:“哦,有劳阿兄提醒,在下不去京口了,要绕道去采石矶”
老丈眯了眯眼:“如此天气,难有渡船啊”
“多谢老丈提醒,若不亲去,怎知能否过江?”
老丈点点头,便不说什么了,默默望着红绡远去。
当红绡的身影消失在一处竹林后面时,一个身材魁梧的农夫突然走到老丈身后。
“签帅,要不要跟着她?”
被称作“签帅”的老丈轻轻摇摇头:“她要回洛阳就随她去吧!莫要在此节外生枝,若真交起手来,咱们不一定能占到便宜”
身后又一人道:“好不容易遇到她,就这么容易就放她走了?”
老丈眯了眯眼:“她只是条小鱼,因为她打草惊蛇了才是真的得不偿失。”
其他人沉默不语,静静等待着这场大雨能够尽快过去。
红绡离开了那座小亭便沿着山路往山外匆匆走去。
走过一段路程,她才放慢了脚步,回头看了看,见没人跟来,她才松了口气。
那都是些什么人,虽然乔装改扮过了,但却隐藏不住他们身上的煞气。
红绡只觉得自己江湖阅历尚浅,对外面的世界无所了解。
但无论如何,从刚才亭子里的相处来看,他们对自己尚无恶意,这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红绡正想到这里,就见前方与山路伴行的那条小溪水位早已暴涨,湍急水流一直向下流去。
不知道为什么这时候她又想起了达奚武。
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教训,但是他之前躺着的那便乱石堆按理说都已经被水流淹没才是。
那达奚武呢?
他受了重伤
他能够逃脱,还是被湍急的水流裹挟走了。
毕竟从小一起长大,红绡还是稍稍为他感到担心。
于是她临时改变了路线,沿着溪边向山下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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