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星的冰山一角,已让陈玉宁感到心神不宁。
倘若世界由谎言构筑,那为之倾覆的热血何以释怀。
在群星世界里,不存在修仙一说,她本能的认为藿香以及其他所谓的修行者,是受到了欺骗。
成年后,人类失去了认识世界的能力,人们更习惯于根据经验,来想象这个世界,用已知的理论来推导这个世界。
随着年纪渐长,降低的不只是新陈代谢,还有对世界的更新。
年轻人迭代总是更容易些,因为他们的代码没那么长,而记忆对成年人来说,就如同庞大的代码库,不但降低迭代速率,有时甚至无法兼容新事物。
人是无数回忆的叠加,此刻的人,不但生活在此时此刻,也链接着无数过去,新的一天与过去相比,厚度太小,微不足道。
越是年纪大的人,身上的岁月感便会越重,对视时,那投来的目光里带着数十年的端详。
越是厚重的岁月,未来的每一天在他生命中的占比,对比起庞大的回忆,便越是微笑,以至于逐渐无法撼动分毫,直至完全无法更新的一天。
陈玉宁不过30,在群星还是青少年的程度,但群星生活的经验在她脑海里烙印,让她无法相信凡星的一切。
即使藿香离开后,她只下山寥寥几次,但获得的信息,在她眼里,全是虚妄。
凡星追求的长生,得道成仙,在她看来,全是被人刻意引导。
她仿佛穿越到了某个未知的时代,无法理解中,又带着一丝怜悯。
如果一个人,发现自己一生所求皆为虚妄,那该有多可怕。
在亲眼目睹所谓的神魔大战后,陈玉宁彻底认定,这个世界连神魔的概念都是假的,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
那不过是一群机人在攻击另外一群机人罢了!
但是为什么呢?
她示意满月抓了两个机人带回停云峰,仔细一问,终于解开了谜团。
原来这两个根本不是机人,而是来自群星的机器人,他们作为群星守望者的助手,在几十年前,被一起派往凡星,完成群星的任务。
群星几十年,凡星里,已然过去上百年。
在这里,孤独的守望者不甘孤独,与群星断了联系,逐渐建立起了自己的王国。
但逐年损坏的设备,丢失的技术,让许多重要的机械配件无法使用。
用凡星的话说,叫灵气凋敝,实际上,是科技断代,严重断代且无法弥补了。
为了维持神话国度,此地的元神小凡,不得不开始拆东墙补西墙,所谓的大神陨落,法宝出世,也不过是随机掉落一些他用不上的配件罢了。
天长日久,原初的机器人系统接近崩溃,元神小凡,便打起了用人类意识代替机器人系统的注意。
血肉之躯倒下时,站起来的,便是一具忠心耿耿的机械尸体,用鲜活的生命为别人加冕。
人类经常为了虚幻的梦想抛弃自己,无论是肉体,还是灵魂。
慕强的人类罪有应得,慕强的人类死有余辜。
而此地,没有一个灵魂得以幸免。
陈玉宁悲戚的,是这里的人类,甚至都没有权利知道真相。
这是何等的荒谬,为个人利益愚弄大众是多么的可恶。
普通人的命运不该被戏弄。
“满月,让我们把那个胆小鬼揪出来吧!”
陈玉宁信心十足的望向满月。
满月习惯性点头,他无法拒绝陈玉宁任何要求。
但他的眼里总有无尽的落寞。
他总觉得,陈玉宁未免太爱这个世界了,她未免太博爱了,为什么要管这么多呢,别人过别人的,他们过自己的,这样不是更好吗?
跟一群系统崩坏被称为魔的机器人待在一起,他偶尔觉得自己也如同这些崩坏的机器人一般。
即将违背某些原始设定,即将成为叛徒,即将受到清理。
满月很少做梦,但是这个晚上,他梦见陈玉宁一脸冰冷的坐在高悬的明月之上,机械而冰冷的对他说:
“亲人是不可能做爱人的。”
“从我救你那天,到我死那天,你都是我弟弟!”
斩钉截铁的语气,不容半分商量的余地。
满月从噩梦中惊醒,立即站起来,打开门,走了出去。
之间今夜的月亮格外大,格外圆,他抱着胳膊独自赏月,冷不丁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对自己说:
“收手吧,她不会爱你!”
满月吃了一惊,转身一看,果然是杜川在高悬的明月之下对着自己笑。
该死,竟然还在梦中。
他不会怕死人,他不会怕任何人,他能拧断杜川的脖子一次,就能拧断第二次。
但噩梦中敌人总是分外强些,杜川在月光下一次次重生,那皎洁的月光宛如陈玉宁的爱,实质般复刻杜川。
“啊啊啊,去死去死去死!”
满月在梦中陷入疯狂,不明白死人为什么能挡住活人的道,可惜死人没办法再死一次,而他也只能跪在圆月之下,祈求那道微光只属于自己。
......
“睡这么沉?”
陈玉宁惊讶的发现满月竟然破天荒赖床了,她坐在床边,突然发现满月眼角竟然有道泪痕,手比意识更快,擦掉那滴泪珠时,满月睁开了眼睛,看见陈玉宁立刻紧紧将她抱住。
陈玉宁有些难受,她其实有些介意满月现在的面容,跟杜川太像,身形也太相似,她有时候真的会恍惚。
但这次她没有推开满月,反而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发质柔软,与坚硬的机械身躯触感完全不同。
“这么大了,还做噩梦?”
陈玉宁温柔的语言里有几分宠溺,半机人与机器人最大的区别,就是柔软的内心。
会害怕的,才是活生生的人类。
满月突如其来的鲜活,给她带来了久违的熟悉感,她喜欢这种掌控感,她喜欢这种别别人依赖,被别人需要的感觉。
“姐姐,不要丢下我!”
满月依偎在陈玉宁怀里,他害怕,他实在害怕,他害怕月亮碎在自己手里。
“怎么会呢,我们当然会一直在一起啊。”
“我也只有你一个亲人了啊,我们是彼此的唯一。”
望着陈玉宁无比笃定的眼,满月绝望的闭上眼睛,渴求到:
“姐姐,抱着我,紧紧的抱着我,我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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