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将死之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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价值?
一个人活着到底有什么价值?
一个军人活着的价值又是什么?
便如同现在的李教官一般。
他本该在那场自曝中身亡,然而上天的玩笑落在了他的身上。
他不像那几个被炸得粉碎的日军一般倒霉,竟然躲过了致命的爆炸波及。
落到废墟当中——
当他再度醒来的时候,已经到了日军医院当中。全身除了伤痛,还有绳索束缚着自己无法行动。
没死对于此刻的他来说是极其幸运,却又不幸运的事情。
他晓得一个活着的军官被日军抓到之后会有怎样的局面面临在他的身上。尤其是目前金陵城内的情况——
虽然李教官和罗文皓一直固守在教堂附近,保护者教堂里面那些孩子和女人的安危。但实际上,金陵城的其他地方的动静,他早就已经有所感觉。
“应该不止我们两个人!”
李教官自己都不晓得从哪里升起的肯定:“肯定还有别的人。”
会是什么人呢?
会是什么人跟他们一样在反击这些占据了金陵,屠杀平民的恶魔呢?
但他们身上肯定有着同样的属性——那就是中国人。
在这场余波不知道何时才能平息的屠杀当中,该何去何从呢?
李教官不想沦为日军的囚犯,他试图挣扎,然而眼下,他没有太多能够去挣扎的能力。
尤其是他的脸部只剩下眼睛能够漏在外面,应该是炮弹的爆炸伤己的地方远不只是身子。
他微微侧头,瞧见了隔壁病房躺着同样跟自己一样受伤严重的伤患。
是日本人吗?
他沉默着。
想来不会有几个中国人跟自己一样运气好被抓到这里,然后接受治疗的。
自己多半也因为本身官职,所以才有了这番继续存在下去的价值。
就在他闭上眼睛,不晓得接下来该如何应对的时候。
“滴答滴答的声音传来?”是中国人吗?
他眼中本能出现了这些字样。
是摩斯电码?
他惊奇的看着旁边的那个伤患,声音就是从他的两个手指之间传来的。他再度问了一遍,依旧是那句:“是中国人吗?”
李教官选择用摩斯电码回应道:“是!”
那边的伤患便连续三遍的重复:“告诉游击队,取消行动!”
他好似疯了一般的重复着这条信息。
难道不怕被发现吗?
不,这个讯息实际上并没有多大的价值,尤其是对于日军来说。
游击队?
倘若真的有游击队的话,日军是很乐意看着游击队过来营救这个人,然后一举将游击队剿灭的。
然而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两个人用摩斯电码通了气之后,相互了解了对方的身份。
不过上天没有给他们太多交流的时间——
李教官就被带走的。
显然他的价值不如这个电报处的部长价值大,迎接他的将会是严厉的审讯,像是对待游击队员一样。
不过在被带走之前,李教官还是本能将罗文皓的存在传递出去:
有这么一个人,他知道自己对友被抓之后,他肯定会过来。
到那个时候,请相信他的存在。
李教官被带到了守备森样的牢房,这或许就是他生命最后的终点。
牢房中关押的人不少,自然都是对日本人有价值的存在。
惨叫声不断传来。
撕心裂肺的痛苦中在惨叫声中蔓延着。
李教官甚至都没有来及被带到牢房里面,便给带到了刑房。
在看到这些刑罚的时候——
李教官忽然想到了一个女人——
那是在——
935年5月,红四军优秀的女战士黄富群因叛徒出卖,在清流不幸被捕。不久,被解押回连城。敌人妄图把地下党、县苏干部、游击队一网打尽,采取了软硬兼施的手段。从那以后,黄富群几乎每天都遭受敌人的酷刑。抽鞭子,辣椒水,用铁锹烫皮肉……黄富群经常被折磨得死去活来,但始终不吐露片言只语。0多天过去了,敌人仍毫无所获。同年7月2日上午,黄富群跟丈夫沈邦翰一起走上了刑场。在连城县西门夫子庙板的一堵墙下,一个匪首亲手用大刀杀害了沈邦翰后,又转到被反绑着双手的黄富群面前,大声地吼道:“女共匪,你到底招不招?——不招,今日就要掏心剖肚了!”黄富群看着丈夫的尸体,不禁悲痛欲绝,她睁开眼睛怒目而视,竭尽全力大声高呼:“红军万岁!”一个队的刽子手,随即持着屠刀走上前去,撕开黄富群的上衣,殷红的鲜血不断地喷洒出来。黄富群仍强忍着剧烈的痛苦大呼口号,直至刽子手割下她的心脏时才成了绝响。
那是一个巾帼英雄。
李教官一直记得这个女人。
他有时候甚至都在想,倘若驻守南京城的部队是红军,金陵城会不会有不一样的解决。
他心中没有背叛。
有的只是对这个时局的看透罢了。
腐败让国军成为了最大的牺牲品。
无论是战场,还是政治上。
他们都失败了。
眼前的金陵城就是这样的失败的结局。
审讯从他被拴上之后,就开始。
他一次次在痛苦中昏迷过去。
又一次次醒过来。
这不是一般人能够接受的痛苦。
但他最终也只是一个人而已。
施刑的日本人累了,他们暂时离开。
李教官从绳索中扭出来。
此刻他已经再没有力气站起来,他执意想要站起的结果就是——
他不想再承受这样的痛苦。
他的手够到了电灯,一拳挥去,将电灯打碎,摔碎了。
玻璃片。
那就是利器。
杀死自己,已经足够了。
他躺在那里,静静地那里。
进行着他死前最后的回忆。
他缓缓的举起玻璃片,找到了他大动脉的位置。
他慢慢闭上眼睛——
脑海中竟是他和玉墨最后见面的场景。
那空旷的教堂里面,只有他们两个人在那里翩翩起舞。
他们微笑着看着对方。
仿佛在相互许诺:倘若这场战争结束了——
我们找一个新的地方,开始一段新的生活该有多好。
是啊!
该有多好!
玻璃片慢慢渗透了他的皮肤,朝着大动脉前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