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我们了,走吧……”
上书房内,元谨恂歪着头看着奶娘怀里沉睡的孩子,看不出长得像谁,眉毛淡淡的,头发乌黑,但因为出生不足一天,贴在额头上,没有任何美感可言。
小耳朵还没有他小指的一半,脸上的绒毛细软金黄,在阳光下入刚刚长出的小雅,娇嫩的不能触碰,透明的红润肌肤,如鹌鹑蛋般紧握的小手,弱小的让人忍不住想掐一下,看看能不能掐出水来。
元谨恂看着看着,浮躁的情绪渐渐变的柔和,忍不住伸出手指,用食指的腹部摩擦着他的脸颊,柔软的触感瞬间俘虏了她暴躁的心。
奶娘见状,立即谄媚道:“小殿下笑了呢,肯定是感觉到父亲的存在,心中安宁呢,果然是父子连心呢。”
元谨恂突然加重了手指的力道。
襁褓中熟睡的孩子骤然爆发出嘹亮的哭声。
奶娘见状吓的抱着孩子骤然跪在地上:“皇上饶命,皇上饶命!”皇上一词不知谁先叫的,当哀乐结束,仿佛已经利索当人。
元谨恂深思的微笑,蹲下身,看着在宫人怀里嚎啕大哭的孩子,若有所思的嘀喃:“父子?”在众人眼里他们是父子?
元谨恂突然心情不错的伸出手:“来,爹抱抱。”他的儿子,他不说谁知道不是:“阿白。”
“奴才在。”
元谨恂看着怀里的孩子,一字一句的道:“去,到前殿把夜相找来,我要跟他谈谈先皇入殓的事。”
“是。”白公公转身离开。
元谨恂抱着怀里依旧哇哇大哭的孩子道:“你先下去。”
奶娘闻言惊恐的看眼大哭的小殿下,想起出来时春香的千叮万嘱,但,殿下现在和皇上在一起,是自己的亲爹,怎么会出事:“是,奴婢告退。”
元谨恂心情不错的晃悠着怀里的婴儿,听着他中气十足的‘呼喊’,突然慈祥的开口:“不哭了,再哭,爹会忍不住让你永远闭嘴……真乖,还是你识相,比你爹比你娘都识相。”
“殿下,相爷来了。”唯一一位不敢总是改口,便是全程目睹了文公公死亡的阿白。
夜衡政踏进上书房,轩逸俊朗不输眼前器宇轩昂、帝王加身的男子:“下官参见殿下。”
元谨恂温柔的抱着孩子,慈父态做足,献宝般的道:“过来,过来,看看我的儿子,真是可爱,向她母亲。”
“……”
元谨恂拨弄的怀里双眼紧闭,嘴角的委屈正在慢慢缓和的孩子,等了一会没见有人上前,无辜的抬起头:“怎么了?过来看看,恕你无罪。”
元谨恂见他依然未动,不禁冷笑:“烈日帝的死对你我没有任何意义,你现在这幅样子,会让我怀疑谁才是他的儿子,还是说……你心里还记着不该记挂的人,所以在落寞不该落寞的事?”
夜衡政突然跪在地上,目光灼热的望着如今已经不可逆的帝王,大权、圣势,现在的元谨恂站在了他梦寐已久的高位,小时候许下的豪言,真切的呈现在他们眼前。
但,他们早已背弃曾经的承诺,再维护,也不过是千疮百孔而已:“请殿下成全!”
元谨恂骤然抱住手里的孩子,眼睛蹀血的盯着他,成全?!为什么要成全!
元谨恂心里顿时怒喊‘孩子你的!逸衣向着你!’,他还能成全什么!孩子的出生不是成全吗!他的退让不是成全吗!他的忍耐、他的妥协,他甚至当什么都没发生过,甚至容忍林逸衣回来的当天把他当乌龟耍!
这一切表明他没有成全吗!夜衡政既然还有脸面让他成全!
元谨恂近乎癫狂的想,他成全的不够多吗!退让的还不彻底!还要让他成全!他干脆把皇位、把天下给了他们这对现在还不知廉耻的狗男女才是成全吗?
夜衡政感受着元谨恂突然暴躁的情绪,头垂的更低:“求殿下成全。”夜衡政说着坚定的抬起头望着王座上不知为何近乎癫狂的人,不再退让:“谨恂……”
元谨恂顿时咬牙切齿道:“你没资格叫我——”不知悔改的人——
夜衡政神色平静的看眼他怀中的襁褓,眼里闪过一抹柔和,这就是她的孩子吗?不知长的想不想她。
元谨恂骤然抱紧手里的孩子,护犊子的拥在怀里,不想让他窥见一毫。
夜衡政感觉到元谨恂的敌视,苦笑的收回目光,再次看向元谨恂:“谨恂,你当然有立场发怒,太子妃始终是你的妻子,但你永远不要忘了,如果你遵守承诺你们现在就没有任何关系。是,无无论当初她怎么努力,也不过是让你如今的地位提前,而不是必不可少的,你完全不用放在眼里。可你是答应了的,如果烈日帝注意到你,你就和离而那天你的确同意了,的确签了那份绞尽脑汁的和离书,她不是你的太子妃,我也不是完全意义上的第三者!”
夜衡政说道这里,骤然坚决鄙视的看向他:“你有什么资格以弱者的姿态增加我的愧疚!你又凭什么认为我该承受世人的指责!谨恂,占着别人女人不放的是你!是你抢了我的逸衣,抢了我的女人!而不是我抢了你的!”
白公公站在那里,身体晃了几晃,最终没敢晕倒。
元谨恂哈哈大笑:“贼喊捉贼!我怎么教育我的女人是我的事,采用什么办法我说了算,你参与就是你无耻,是你勾引了她!”
元谨恂抚摸着怀里的襁褓:“现在想抢走我孩子的母亲,元谨恂你难道不知道没有父母的孩子有多么的可怜,你想让她的孩子也过的跟我们小时候一样。”
“我……”夜衡政语塞。
元谨恂嗤笑:“他是我的逸衣的孩子,只有我和逸衣在一起,他才能快乐的长大,是我和她不可分割的联系,所以,你始终是第三个人,是不被认可的人,该认清现实退出的是你。”
夜衡政骤然站起来,目光灼灼的望着他:“不是!该退出的是你,她永远不会爱你!如果你不介意,我会把孩子视如己出,每年,不每个月会让他回来看看你。”
“哈哈!天大的笑话!你把我的孩子带走——”连这人让他纠结过无数次的孩子也要带走:“你凭什么带走我的孩子?你能给她什么?将来的财富、地位,属于他的皇位?亏你敢说!”
夜衡政突然道:“我可以让他当相爷,我会教导他仁爱、宽容,我会让他平安、健康,只要你放手,我就能保证他会是我唯一的儿子,所有属于我的一切都是他的!”
元谨恂觉得夜衡政的话,如一把把刀插在他的心上,又要再次把他的努力付之一炬,他怎么可能成全。
元谨恂垂下头,看眼襁褓里熟睡的孩子,温和的道:“你和南宫小姐的婚事,就那么定了,我即刻下旨,你们三天后成婚,不得有误!”
夜衡政嘲讽一笑:“你以为我会遵命?”
元谨恂逗弄着孩子的小手:“无所谓,不过是让南宫家殉葬而已。”
“我会在乎死了谁家,南宫家一个是不是太少了?加上林家全家怎么样?”
元谨恂忽然笑了,看向他,诡异的道:“我怎么忘了,你跟我一样冷血自私,这些都只是说说而已,夜老夫人我已经派人送去慈宁宫了,这几天就让夜老夫人陪着太皇太后聊聊天,等我什么时候觉得你想通了,再把夜老夫人送回去。”
“你——”
元谨恂无辜的道:“这个总不是死不死也无所谓的一个了。”
“元谨恂你非要走到这一步!”
“把我们的关系走到这一步的人是谁!我已经放过你了!是你不识好歹一次一次的逼上来!”
“哇——哇——”
元谨恂抱着孩子,赶紧哄着:“看见没,这就是你步步紧逼的后果,你要让全天下知道他有个不安于室的娘。”
夜衡政踉跄的走退一步。
元谨恂乘胜追击:“夜衡政你听着,这辈子你都休想我成全!即便哪一天夜老夫人死了,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样会追杀你们。她会活在对孩子的思念里,你会活在内疚里,这个孩子会是你私自追求后,痛苦悲哀的铁证!不哭了,不哭了……爹说话声音小一点,小一点……阿白,送脑子不清醒的相爷下去。”
“是……是……”
夜衡政浑浑噩噩的出了上书房,然后笑了,他怎么忘了,哪个男人会在这种事上容忍被挑衅。
白公公在回去的路上瘫软在台阶上,文公公到底在知道后做了什么,落得那样人鬼丧胆的下场——
元谨恂烦躁的听着哭闹的孩子,心里却在想,你出生的太是时候了,如果事情不可控时,是拿捏你爹跟你娘最好的武器:“奶娘!”
“奴婢在,奴婢在。”
“带回去。”夜衡政!你怎么可以说话不算数,想要反悔!
“春香姐,春香姐!回来了,小殿下回来了。”
春香闻言顿时双手合十:“太好了,太好了,快抱去正殿,娘娘快醒了。”
春思看着襁褓里的孩子,忍不住嘀咕道:“明明好好的,怎么就跟烈日帝殡天是一天了……”
奶娘、春香闻言立即看周围一眼,赶紧小声道:“快别说了,忌讳……”
春思看她们两人一眼:“你们急什么,我会不知道隔墙有耳,早看过了,都去前殿忙大事去了,这里没有人。”
春香叹口气:“有什么办法,对了奶娘,皇上对小殿下如何?”
春思闻言也顿时竖起耳朵,她一直觉得皇上一定不会让小殿下出生,本来小殿下的身份就够敏感了,现在又生在这个时候,如果皇上觉得是小殿下带来的不吉,小殿下以后还有什么好日子过!
春香何尝不这样想,所以才迫切的想知道皇上对小主子的态度。
新上任的奶娘不解的看眼突然看来的春思、春香:“你们问什么呢?皇上当然很喜欢小殿下了,还亲自抱了一会呢?”
“真的?”
“真的。”是……是真的……皇上不小心把小殿下捏哭的时候一定是觉得小殿下太可爱了,后来哭着把小殿下给自己的时候,是太紧张怕自己哄不好的不好。
春香、春思松了一口气:“那就好……”纵然殿下再不喜欢小殿下,但如今已经出生了,皇上一定会看在太子妃的面子上得过且过。
奶娘觉得她们好奇怪,太子那么喜欢太子妃,怎么会不喜欢小殿下呢:“两位姐姐,你们就被杞人忧天了,皇上啊,特别喜欢小殿下,见相爷的时候还抱着小殿下呢。”
“啊?!”春思听完,吓的赶紧要去前殿。
春香快一步,急忙拉住她:“不行!”
春思急道:“小香,这件事必须告诉娘娘,万一——”
春香坚持道:“我说不行就不行,娘娘现在正是需要养身体的时候,又不是时时注意着小殿下,你现在说了不是让娘娘担心,再说,刚才宁姐姐不是也说了,并没有发生什么事,我们不能先乱了方寸让娘娘担心。”
抱着孩子的宁夫人看眼她们:“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能被皇上抱着见相爷不是荣幸吗?
春香道:“相爷不是一直没有孩子吗?皇上与相爷感情又好,曾经戏言过要把殿下抱给相爷抚养,所以怕娘娘担心。”
宁奶娘恍然:“这件事啊,两位姑娘多心了,皇上就是有意让相爷抱养也不会是嫡子,何况咱们娘娘先只有这么一位殿下就更加不可能了。”
春香笑道:“是啊,是我们草木皆兵了,走吧,娘娘醒了,该找孩子了。”
夜衡政跪在哭丧的大殿上,脑海里不断回响着元谨恂说过的话。
你们不可能在一起。
我绝对不会成全你们。
如果你们带着你们以为的爱情跑了,我一定不远万里追杀你们。
爱我?她不爱我,我就要和离,就要成全你们之间的感情,别做梦了,后宫里跟了我的女人就一定爱我吗,难道我都要去成全。爱不爱我不重要,重要的事,在我需要的时候,她不能离开我身边。
夜衡政该放弃的是你,是你!
夜衡政闭上眼,双手贴地,额头深沉的触在青砖上,虔诚的跪拜。内心却有一个声音在呐喊,他怎么没有想过放弃,一年来他一直强迫自己放手,可是他做不到!
逸衣那句‘你敢说试试’,如魔咒般萦绕在他耳边,也是这句话让他觉得等待下去不那么痛苦,面对这个世界还有希望!
半年的容忍却让他越来越不能适应,她需要的事后他不在身边,光明正大关心她、照顾她的人不是他!
每天这些问题折磨的他几乎发疯,他当初怎么会想到放弃她,让如今的争取变的更加遥不可及,那个孩子……逸衣怎么会放弃她的孩子……元谨恂又怎么会妥协……
所有问题早已绕进了一个死胡同里,谁也别想解开,谁也不能解脱。
太子后殿内,林逸衣朦胧地睁开眼,下意识的想起孩子,便看到元谨恂抱着孩子在床前走来走去。
“你醒了。自谦,你看母后醒了,你怎么还在睡,元自谦,怎么样?喜欢吗?”
夜谦?不难听。林逸衣看了他一会,在春香的搀扶下坐起来:“怎么过来了,前殿不忙吗?”他与先帝的关系,根本不会伤怀。
春香为主子披上风衣。
元谨恂看着怀里的孩子:“都是安排好的程序,无需我在场。”
“小心你以后也是这样的下场。”
元谨恂心情不错的吻了下小宝贝:“怎么会,至少这个小家伙一定会为我磕头烧香,你说是不是。”
林逸衣看着他,不知为什么,明明很有爱的举动,甜蜜的承诺,她除了觉得画面渗人,体会不出任何心动的温暖:“孩子给我抱抱。”
“这怎么行,你现在身子虚,正是养气血的时候,累到你了怎么办,还是我抱着吧,自谦,你长大了一定要听父皇的话知不知道。”
林逸衣没有象征,喝口春香递上的白水:“真敢说,登基大典还未举行,父皇先叫上了。”
元谨恂看她一眼,又把目光放在孩子身上,神色依旧:“还是你说的对,越来越让人舍不得放手了,你说是不是小自谦,你以后可要乖乖听话,不能像你娘一样,天天欺负父皇知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