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儿子此时身体没啥问题,好好的,许德安就算是再疼儿子,也会扒拉的把他拉起来揍一顿再说。
混小子,毛长长了,翼硬了,能自个飞了,就敢跟你阿爹冲了。
可是看到儿子如此痛苦的模样,许德安也做不出父教子的举动,只好说,“那我回去看看小娘子和小猴子,你好好的睡觉,明天早上早点起来帮阿爹的忙。我已经托人去告诉亲家阿惠去了的消息,亲家的应该很快就过来了。”。
许德安说完,见许仁兴不吭声,只好担心的走了出去。
这个家啊,没个主事的女人真的不成家啊!等孝期过了,还得好好的给阿兴找个女人才行。也不拘是娘子还是嫁过的,只要对阿惠留下来的两个崽子好好的,那就够了。
……
许仁兴听着脚步声走远了渐渐没有了,才一股脑的坐了起来。
他揉揉后背,郁闷的看着周围过于真实的一切,“难道是那个疯子搞的恶作剧?”。
不像啊,就这古色古香的土家具,可不是一时想找就能找出来的,就算是能找出来,那也应该是比较老旧的了,哪有这样崭新的,还明显是天天有人住的样子。
许仁兴想下床出去看看,往地上一看,他觉得头更晕了。
这地板居然还是夯实的泥地,这还不算重点,那地上放着的一双有点旧的布鞋,明显就是历史中才能经常看到的。
他再看看自己的衣裳,外面居然是棉帛做的青色长袍,掀起里面贴身穿的是土黄色的斜襟上衣和长裤。
这实在是太逼真了,成本也太高了吧?
许仁兴看了看自己的脚,试着套上那布鞋,居然完全合适,站起来走两步。额,挺舒服的……
等许仁兴偷偷的扒开屋门往外看的时候,看到天色已暗,而这明显就是一个农家土屋,很土很土的那种,屋子的造型还是凹字行的。
小院子里有一棵不知道是甚么树的果树,这会儿正开着花,几只小母鸡正在一口井的周围啄食,院子里还搭着一个竹棚子,里面放着些许仁兴看不懂的东西。
魔都甚么时候有这种屋子了?
要知道魔都的地皮可不是一般的地方能比的,这个小院子的占地面积可不小,许仁兴目测了一下,至少有五百平。
许仁兴听见隔壁屋子传来刚刚那个汉子的声音,“小倩娘乖,小倩娘乖乖睡觉,睡醒阿爹就来看你了。”
&看你家阿弟都已经乖乖的睡着了,小倩娘一定会比阿弟还乖的是吗?”
&小倩娘闭上眼睛,对,就是这样……”。
里面从来一个小女孩糯糯的声音,“倩娘乖,倩娘比阿弟乖。”。
对于现状许仁兴都还是一头雾水的,他心里有点忐忑就不敢靠近发出声音的那间屋子,而是放轻脚步去另外一间里面有光线的屋子。
许仁兴在门口静静的听了好一会,都没有听见里面发出声音。虽然有光线,他确定里面没有人,他一直相信自己的耳力。
许仁兴鬼使神来似的轻轻的推开那扇掩盖住的门,放在以往他根本就不会做出这个动作。不经主人同意就进入他人的屋子,这真的不是受过良好教育的许仁兴能做出来的。
屋子里点了不少油灯,亮堂堂的,从小天窗偶然吹进来的风带着火点在摇摇晃晃的,整间屋子似乎都模糊起来了。
许仁兴觉得有点发冷,不是因为风大,而是屋子正中间躺着一具女尸,女尸旁边居然还放着一樽棺材。
因为职业的原因,他没有像别人那样尖叫起来,但是他能感觉到自己起鸡皮疙瘩了,许仁兴慢慢的走到那具女尸面前就着火光观察了起来。
这具女尸居然穿着整齐的汉服,头发梳的也是汉髻,上满插着一把银篦子,双手自然的放在身子的两侧。
死者死去的时间不会超过二十四小时,没有尸变,只是脸上的表情有点痛苦。许仁兴基于职业习惯,第一时间给尸体做了判断。
没有脱衣裳许仁兴不能具体检查出她是怎么死去的,但是许仁兴能肯定的是,这真的是一具活生生的尸体,真实的尸体,他并不是在做梦。
这感觉实在是太荒谬了,让见惯尸体的他都开始有点毛骨悚然了,他现在是完全摸不清头脑了。
这就像是突然见到保存得完美的古代僵尸一样……
许仁兴就是那种只乖乖读课本,出来乖乖工作,从来没有看过穿越小说的汉子。当然穿越这个名词流行的那些年他也有他听过,只不过鉴于他是从事法医的,只相信尸体会说话。
平日不爱看那种小说的性子,他一时完全没有想到穿越会发生在他身上罢了。
许仁兴绕着屋子走了一圈,这应该是一个大厅,用来平日待客的大厅。
屋子一侧的里间有个钉在墙壁上的木头架子,上面了好几个灵位,灵位前的小罐子里面还插着三根香,正在燃烧着,这应该是神盦这类的吧!
整个里间都是土香燃烧的烟雾,许仁兴吸了一口,咳嗽了几下,赶紧走开,也只有死人才爱吃这玩意。
啊啊啊啊啊啊!
许仁兴在内心惊恐的喊着,脸上却是没有啥表情,好像看到他再正常不过了。这汉子怎么走路没声音的,许仁兴好想抓狂。
许仁兴从里间走出来,低头咳嗽的他刚刚一抬头,就看到之前在他床前跟他说话的汉子正瞪大眼睛看着他,所以完全没有心里准备的许仁兴这时也被唬了一跳。
&兴莫难过,人死不能复生,你之前既然选择了留孩子,那对于阿惠的死去,你心里也应该有准备的。”
&是如果明天亲家过来了,你就不要说出当初为了留孩子放弃了大人,毕竟那是他们家的娘子。”
许德安看到儿子穿着一身皱巴巴的衣裳神魂落魄的站在女人面前端详,又跑进里间向先人祷告,觉得放弃了他的女人儿子内心也是万般折磨的,并不比其他人好受。
以前儿子他没时间管,小的时候都是他阿婆带的。阿婆又聋眼又瞎,只能保证孙子有口饱饭吃,教不来他。
阿兴在外面跟人家打架,打得脸肿鼻出血的,许德安为了他好过点,都是押着他去邻里道歉的。
再后来他阿婆去了,阿兴没人管了,许德安干脆让他住到书院里,想着有人管或者会好点,而且在书院里读书也能收到别人的潜移默化,受到先生们的熏陶,说不定会好很多。
可是阿兴在书院住的大半年里,许德安回家忙的第一件事就是上书院去向先生赔罪,押着儿子向同窗道歉。
也不知从甚么时候起,这样赔罪的事没再发生了,也可能跟许德安受伤回来的那次有关,之后儿子倒是变得人模狗样的了。
只是每当许德安跟他提起以后让他接替他的捕快职位,阿兴不是黑着脸不吭声,就是气急败坏的说他一点都不想做捕快,问他理由也不肯说。
这毕竟是从大晋十几年他们的祖先许二郎许仲宗捐了个捕快开始到现在,他们家也算是捕快世家了,只不过一直是单传,家中人口一直兴旺不起来。
后来许德安见儿子考了个秀才,又考上了举人,他就没提过让儿子做捕快的话题。历来没有举人做捕快的,那样不会让人觉得尊敬,而是觉得脑子纯粹是有病。
许仁兴后来的表现也把许德安的心都伤透了,他喝得酩酊大醉的说,“阿爷做了捕快,自己去救人被人推下河淹死。阿爹你做了捕快,阿娘被人砍死,而我你只会押着跟别人赔罪,你从来没有想过那些事是不是你儿子做的,是不是你儿子做错的。”
&可不想让我的儿子再过这样的日子了,天天坐在门槛上等阿爹归家,可是你经常出去办公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不见人影,回来也不见个笑脸。这都是做捕快惹的祸,我才不要做捕快呢……”
&拼命学习就是为了将来不做捕快,我儿子将来也不会做捕快,我孙子将来也不会做捕快,去你他娘的,哈哈哈哈,甚么捕快世家,人都快没了……”。
许德安神色大动,他从来不知道儿子是这样想的,如果不是喝醉酒后吐真言,估计他也不会把这些跟自己说,就连他未见影子的儿子孙子他都计划好了,绝对不做捕快。
这是祖宗传下来的东西啊……
许德安不敢也不想在自己手中断了根。可是自己的儿子自己疼,许德安也不想他难过。
辗转反侧了一整夜,许德安做出了一个决定,给儿子娶个女人,生孙子,他再好好教孙子,让孙子去做捕快。许德安觉得这是他的让步。
阿兴娶了女人倒是定性了不少,许德安又安心外出工作了。
可是等小倩娘出生后,许德安待在家里的时间长了,自然发现了儿子的不一样之处,他经常说是出去和同窗切磋功课,问他是去哪里切磋,他开始的时候支支吾吾,后来就随便说了个地方。
许德安不是傻子,他是一个有近二十年捕快经历,加上他阿爹早年的教育,那就时间更长了,儿子的鬼话他怎么可能相信?
只不过这是他儿子,不是他的犯人,他不能也不愿意拿对待犯人的那一套去对他儿子罢了。
后来许德安问了几次,儿子烦了冲他吼,“我已经不是三岁穿开裆裤的小儿了,我的娃都生了,你就莫再管我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