幕谷的谷底景色很美,四周环绕的山峰和悬崖一片青郁,从崖壁上默默生长的青苔,到地面安静而生的嫩草,再到不远处山峰上肆意争阳的树群,无一不是青色,整个山谷就像是被一张巨大的绿毯铺盖着。
绿毯上生着五颜六色的花朵,像是夜空里的繁星一样点缀在山谷中。
山崖的岩壁上有几处泉眼,泉水从里面汩汩而出,非常充盈,然后沿着凹凸不平的岩壁向下流去,最后落在地面汇聚成一条小溪。
涓涓而流的溪水横穿谷底,就像是阴阳太极图中的那道黑白分割线,弯弯曲曲的把整个谷底切成两半。
溪水两畔生着十几棵道不出名字的树,并无规律的立在那里,自由生长。虽然不规律,但是显得并不纷乱,反而更加随意自然,与谷底其他景色融为一体,非常和谐。
那十几棵树枝里藏着几只布谷鸟,对着旁边的精致的小木屋鸣唱。
木屋前方有一个不大不小的花田,里面栽植着上百株花草,看得出这些花草受到了主人极为精心照料,枝杈裁剪的非常标志,没有一片枯黄破败的残叶。
有的还未结出骨朵,有的刚刚结出骨朵,有的含苞待放,有的正在绽放,花香吸引了很多蝴蝶。
花田旁边站着一位美艳的妇人,额头生着一个红色印记,像是火焰,又像是云朵。
她手里提着壶正在给那些花草浇水,忽然听见峰顶一个男子的咆哮,身形微顿,抬头望去。
只见云雾中出现一个模糊的斑点,然后越来越近,也越来越清晰,是一个人。
这个人闭着双眼,神情释然,像是已经睡着了。
妇人透过朦胧的雾气,看见了他的脸,眉清目秀,自带三分邪气。
她的身体骤然僵硬,悬在她手中的水壶,滚落在地,她的目光似乎在确认着什么,然后诧异的说了一个人的名字。
“伯南?”
她看着如流星一般下坠的男子,一道阴柔而且强大的气息从她身体溢出来,让整个山谷为之变色。
鸣唱的布谷鸟惊慌而逃,有些蝴蝶还来不及逃走,就被这道气流震伤,掉在地上扑腾这翅膀。
她挥动着双手,一道道凝纯的真气从她指间生出,落在花田上方,形成一层一层的云团。
那不是真正的云团,是女子凝练到极致的真气,化成的云团,这是极为精妙的道法,若无几万年或十几万年的修为,很难做到。
苗存良一声咆哮用尽了身上所有的力气,跳下之后就已经昏死过去。
他的身体穿过浓厚的雾气,速度越来越快的跌落,眼看即将落在地面摔成肉泥,一层层云朵一样的东西出现在下方。
然后他的身体的坠落之势,刺破一层又一层的云朵,最后缓缓落在花田上,折断了十几株花草。
妇人顾不上花田里自己精心照料的花草,向苗存良身边扑去,然而下一秒,她脸上喜悦与激动的神情,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然后哀伤的叹道:
“原来只是有些相似,伯南已经死了,是不会再回来了……”
蹲在苗存良身边,伸出手指探了探他的气息,呼吸还在,只是太过微弱了,若不是遇见她,即便不摔死,也活不成了。
她抽回手指点在苗存良胸口,向他体内输送真气。
过了片刻,苗存良眼皮开始微动,已经有醒来的征兆。
他缓缓的睁开眼睛,进入他眼帘的不是美艳的妇人,而是一位年老色衰的婆婆。
他望着婆婆有气无力的说道:“难道我还没有死吗?”
婆婆就是刚才美艳的妇人,苗存良睁开眼睛之前,她用易容术改了自己的容颜。
她不想别人看见自己的容貌,她的容貌只为伯南一人而生,他生前如是,死后也当如是。
她盯着正在试图坐起来的苗存良,冷冷的说道,“你现在还不能死!”
苗存良看着她,心想我死或不死与你这婆婆有什么关系呢,什么叫还不能死,他狐疑的目光落在婆婆身上问道:
“为什么?”
婆婆心疼的看着已经折断的花草,说道:“你压断了我的花药,得先赔给我,然后你要死要活我懒得管你。”
“我种还给你便是。”苗存良听着婆婆的口气有些不爽,在对方眼里自己的命还不如这几棵破花药。
“那最好不过,不过我得提醒你一下,这曲灵花种子种下后,三千年发芽,三千年成株,再三千年开花,算算你得在这里陪我这个老太婆九千年。”婆婆冷笑两声说道。
然后也不理苗存良,自顾自迈步回木屋坐在茶几前,倒了一杯茶,然后拿起来一口一口抿着,也不看还在花田里坐着的苗存良。
苗存良楞神半天,起身小心翼翼的迈着步子,走出花田,生怕再踩断一株。
然后来到木屋前,带着歉意说道:“我只有百年寿命,怎么可能还得上婆婆的曲灵花。”
“那你的意思是打算不赔了?”婆婆放下手中的杯子,提起茶壶续着水说道。
“是赔不起。”苗存良有些为难的说道。
婆婆终于抬起头仔细打量苗存良,或许是因为苗存良与伯南有些像,她想留在身边。
她当然知道苗存良只是个凡人,活不过百岁。
但自己可以帮他活过百岁,甚至更长,只要自己愿意。
可最终还是要看他的天赋和悟性。
她打量许久,然后无奈摇头,发现苗存良根本没有仙骨,他的肉身太普通了,天赋实在是太差,纵使悟性再高又如何,待他修练好这平凡无奇的肉身,也该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还是终将无法成仙。
在凡间有多少修行者,就是因为资质太过平庸,修了百年甚至几百年,然后死去。
以平庸之躯,得道成仙的事,至今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能做到过。
苗存良不知道婆婆在想什么,也不太懂她为何摇头,以为是听了自己赔不起花而感到无奈,哪里知道婆婆是在想教他修行,渡他成仙。
“婆婆,对不起。”苗存良歉意更浓。
年老的婆婆起身说了两句很难理解的话,然后回到床上,拉下帷幕,不再理会苗存良。
这两句话正是小周天运行的法门,是打通任督二脉的心法。
她既然认定,苗存良无法成仙,为何还要传授?难道她认为苗存良真的会创造出无仙骨而得道的先河吗?
不,她只是觉得能相遇也算是一种缘分,何况此人还与伯南有些神似之处,这让她难免有些爱屋及乌之意。
她想即便不能成仙,能让这少年多活几百年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