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届都有人因为各种奇怪的原因遭到九渊招募的淘汰,不甘心着有之,因为一夕之间巨大的落差而不肯接受者也不在少数果只是张老一个人提出了异议,岳靖最多也就劝上两句,也就客气的把人给请出去了。
但这会儿先是比原定计划中多淘汰了那么多的人,再是那么多业界顶级的匠者开口说了里面多了一处真迹,岳靖明知道九渊招募里不可能出现任何的差错,却还是被激起了好奇心。
等以张老为首的一行人进去了一趟拿出了两方砚台后,原先气定神闲的岳靖面色才开始凝重了起来。
岳靖既然是主负责人,自然是有一定的眼力的,所有放入的古玩物件都经过他的眼,摆在面前的两方砚台的确都是原定的物品,但…
“小岳,这方歙石砚台…”
岳靖身边的一位老者架上眼睛细细凝视了两眼,压低的声音颇有些惊讶。老者是评审组的组长,也是业界传说一样的人物,多年没有出山,也不知道主办方是用了什么法子请动了这样的人物来当评审。
岳靖也看出了些不对,他和老者小声交谈了两句,两人的眼睛都不离砚台左右,显然这方歙石砚台的确是有些不对的地方。
张老和薛折俞等人一直难看的脸色这才缓和了许多,眼神里带出了些希冀来。要知道九渊招募的赛制一向残忍,宣布过了的结果从没有过更改的时候,除非这次真的是主办方出现了差错,并且能够得到评审和主负责人的一致鉴定认同。
岳靖和老者低声交流了片刻,却并没有如同张老等人希望的一样,立刻接了砚台拿去评审组鉴定,反而齐齐将视线放在了先前的二十一名获胜者身上。
“不知道诸位是以什么样的方式鉴别出的这台歙石砚台?”
这话一问出来,场上的气氛就是一凝!
岳靖是个聪明之极的人物,如果他直接让人拿了砚台交给评审组拿去做专业的鉴别,有经验老道的专业人员加上仪器的鉴定,自然很快就能得出孰真孰伪的结论。
但这就把威名至显的主办方置于了一种尴尬的境地。
倒不如先把问题推给胜者,如果真的是出现了两方真迹,那也可以推说是这一场并没有任何一个人选出所有的真迹,便是众人都看走了眼,技不如人,打成平局。
在场的人里没有人是傻子,自然一眼就看出了岳靖的意图,于是被放在火上烤的就成了胜的一方。
这真是有苦说不出,要承认自己先前也有犹豫,获胜不过是运气使然选到了正确的标准答案,那不但等于丢了好容易得来的赛果,因为在先前张老提出质疑的时候胜方没有一人做声,这时候再承认可就等于狠狠的自打脸了。
可要他们说出个所以然来…
先前一个个气定神闲看热闹的胜方,这会儿是一个赛一个的沉默起来。
岳靖态度温和的问了一句,“有没有哪位能先出来指正一下,这两方砚台里诸位是怎么选出的真伪?”
没有人肯站出来,岳靖又问了两遍,还是没人站出来。
张老和薛折俞等人的脸上开始出现了些微的轻松来。
但这时候又必须得选出一个替罪羊出来,岳靖环视了一周,在场的无不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贸然叫谁出来都不合适。正在岳靖心中暗自苦笑时,站在最后排的一个纤瘦身影不期然出现在了岳靖的视线里。
一直在暗自紧盯的岳靖的一举一动的众人自然也第一视线发现了岳靖视线的停滞。
“苏卿?”
薛折俞率先哂笑出声,“真是人不可貌相啊,之前的比赛你一直表现平平,没想到这一场倒是站对了队伍。”
薛折俞笑的暧昧又暗示性十足,要说这群人里面谁最不可能平安晋级,那苏卿要说第一就没人能认第二了。
无权无势没有人脉,先前表现平平,又因为年纪的原因根本不可能造诣高深到独自鉴定所有的文玩。她的晋级实在是有够耐人寻味,藏拙?不够格。
那就是纯运气了。
果然,岳靖略有些歉意的温和道:“苏卿小姐?”
人群中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动让出一条路来,本来在人群最后毫不起眼的苏卿大喇喇的暴露在了所有人的面前。
参赛的本来就没有多少,参赛的人里出了苏卿和苏敏外,就只有一个年俞五十一年冷漠的女人。一群或长或友的男人分立四周,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在苏卿这个被周围人映衬的格外瘦小年轻的女孩子身上,无端的就把脸上还带着未脱的稚气的苏卿显得可怜起来。
苏百川哪里能受得了这样的场面,眼神一冷就踏步上前。
“叫一个小女孩做什么,我来就是了。”
“哎?”
看着苏百川要上前去检查砚台,张老身边站着的一个精瘦男人忙上前去拦,脸色黧黑的精瘦男人目光灼灼的盯着苏百川。
“可不是所有物件儿都能经得起苏先生您的手,尤其是这种鉴定真伪的东西,鬼手后人…还是离得远些比较好。”
苏百川眼神一凌!
精瘦男人却是毫不相让,挺直了胸脯稳稳的堵在了苏百川的面前。
岳靖和身边的老者对视一眼,面带了然,鬼手擅伪这个传言大多数人并不知情,但多少还是会有些消息流露出来。身为九渊招募的负责人,岳靖不可能不知道,能当上九渊招募的评审组长,老者的背景更是深藏不露,也没有没听说过的道理。
面对眼前的场景也只能不插手,只把坚持的目光放在了苏卿的身上。
苏百川脸色有些气恼,见不得别人为难自己的女儿的他看向精瘦男人的目光冷厉的吓人。
“苏卿小姐,请吧?”
薛折俞不给苏百川再争辩的机会,假笑的看向一脸无辜的苏卿。
苏卿面带犹豫,有些踯躅的后退了一步,不自然道:“我资历浅,怎么好意思在这么多前辈面前班门弄斧。”
苏卿这一看就是怯场的模样让薛折俞嘴角的笑意又加深了几分,“既然苏卿小姐能‘赢了’这场赛局,本身就证明了手段非凡,就不要推脱了。”
薛折俞在‘赢了’两个字上着重顿了顿,眼神带了三分嘲弄,原本因为骤然被淘汰儿升起来的激愤基本平复为了成竹在胸的淡定。
苏卿看了眼岳靖,“一定要是我吗?”
岳靖道:“我相信苏卿小姐的判断。”
苏卿苦笑,“那岳先生的意思是要以我的判断为依据来决定赛局胜负吗?”
岳靖这却没再接话了。
但在场的也都了然,苏卿不过是个被拉出来当挡箭牌的。这两方砚台不少人仔细研究过,单从肉眼根本检验不出来和墓主所处年代的差异,苏卿根本不可能真的说出个所以然。
这根本不是以不以苏卿的判断来决定胜负的问题,而是如果必定有一方要以尴尬收场,那这个成为众矢之的的人就只会是出来鉴定的人了。
可苏卿竟然又问了一遍。
“岳先生让我来站出来解释是这个意思吗?”
苏卿脸上的执拗让岳靖又好气又好笑,他暗自叹了口气。岳靖一直在暗暗观察胜方众人的表现,那躲闪的态度让他心里基本也有数了,这群人还真的和张老一样都对两方砚台存疑。
略略思索了片刻,岳靖耐着性子圆滑道:“既然叫了苏卿小姐出来解释鉴定,自然会以苏卿小姐的判断作为主要依据的。”
苏卿这才一步一挪的慢悠悠走上前去。
“为什么会有人选洮砚,原因想必大家都清楚,存疑的是…”
“苏小姐这话说的就不对了,洮砚是你们选的,我们可没选,哪里知道你们为什么会选了这个。苏小姐这么个解释法儿可不太合适吧。”
薛折俞斜着嘴角凉凉的打断苏卿的话。
苏卿被当众嘲讽却不恼,虚心道:“我毕竟没什么资历,的确会有讲解不当的地方,薛少既然这么说,不如你来负责解说?”
薛折俞当下就当苏卿怯场在给自己找台阶了,可他习惯性的冷笑还没发出声,苏卿却先把脸上的虚心请教一收,脸色冷淡下来。
“如果到了这一关,连存疑的是哪一件都分不清楚,连为什么会选了洮砚都不知道,也无怪乎薛少会被淘汰了。九渊招募不是你耍嘴皮子就能取胜的地方,别输了就一副狗急跳墙的模样,无端让人看了犯恶心。”
“到底是谁在耍嘴皮子!我不过是…”
“咳!够了!”
拦住薛折俞的竟然是本该站在薛折俞这边的张老,张老道:“听下去吧。”
薛折俞被噎的一阵气闷,可奇怪的是这次竟然没有一个人站在他这边。虽然有些人因为苏卿的‘淘汰’两个字明显被惹的不悦,但竟也都忍住没有做声,只安静的在一边看着。
苏卿不再搭理薛折俞。
薛折俞也是钻了牛角尖,一心只想着跟看上去处处不如自己的苏卿杠上了。
洮砚虽然和墓主人的身份不符,但但凡有些身份的人家里总会存着一两件瑰宝。因为不和礼制在世的时候也许用不了,长眠地下的时候依照墓主人遗愿偷偷放置一两件不合身份的陪葬也不是没有先例。
“至于这方歙石砚台。”
苏卿把砚台拿起来放在手心道:“没有选它,因为它是假的啊。”
所有人都得视线都黏在了歙石砚台上,等着看苏卿说出个一二三来。
然后…
“砰!”
歙石砚台,碎了。
“啊…”苏卿吐了吐舌头,“手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