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淮安后山,山顶之上。笔神阁 www.bishenge。com
因为汤如锦一句“献给圣上”而不得不把府内众多高手召集起来,甚至不得不以私人名义动用守城士兵前来这穷山恶水寻找阴阳鱼的沈池站在汤如锦身后,看着他手中那尾先前在山下沧澜河中以不知名玄妙手法钓起的通体雪白的锦鲤,眼神晦暗,神色阴沉。
他当年拒绝女儿的书信邀请,肯以堂堂准国丈的身份屈居在这小小淮安城,而不是选择将整个家族迁徙到更加繁华波澜壮阔,也更有发展前途的大幽圣城,便是因为身边豢养的门客曾偷偷对他说这淮安城里极有可能存在道教至宝阴阳鱼,贪生怕死且贪恋富贵的他在听说阴阳鱼有延年益寿的功用之后,这些年来动用无数人力物力,险些将淮安翻个底朝天,只可惜仍旧没能找到哪怕半分痕迹。
起初见到汤如锦,在探知到他来淮安城的目的也是为阴阳鱼之后,沈池原本想顾左右而言他蒙混过关敷衍了事,事实上他也确实将这件事推迟了一段时间,却不料眼前这个自打见面起便一直表现的老朽迂腐的钦天监监正在今天早上突然找到他,告诉他阴阳鱼并非钦天监想要,而是要献给当今圣上。
圣上?
大幽帝国的王?
那个他只见过一面便险些被其身上的威严气息吓得尿了裤子老脸丢尽的女婿?
实在想象不到倘若自己再加阻拦会遭到怎样灭顶之灾的沈池只得老老实实将这些年的经验和盘托出,跟着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罗盘的汤如锦来到沧澜河,在亲眼见到汤如锦没什么波澜的便从沧澜河中钓起那尾锦鲤后,沈池心中暗自懊悔不已的同时也有些目瞪口呆。
他如何都想不到有人会将这种称其为倾国也不为过的滔天巨宝随便扔在沧澜河里便不管不问,他同样想不到这阴阳鱼竟然不是一条,而是一阴一阳、一雄一雌两条锦鲤,更令他想不到的是,竟然会有人如此暴殄天物般将这阴阳鱼中的一条葬在自己的墓中!
望着来到山顶后已经从不知名坟窨中钓起第二尾通体漆黑、眼珠呈诡异白色据称是“阴鱼”锦鲤的汤如锦,沈池心中滋味万千,苦涩不堪。
这可是自己梦寐以求延年益寿的宝物啊!
微微侧头,不经意瞥见身旁被自己当做心腹的门客眼中同样闪烁着强烈不甘的眼神,沈池心中陡然冒出一个荒谬念头。
要不要把这些人杀死将阴阳鱼抢过来?
大不了事后对人说他们是被刺杀身亡便是,这些年来旧青丘的那些个孤魂野鬼不是听说专门刺杀帝国官员吗?
一咬牙,正打算让身边门客暴起偷袭的沈池突然听到远处传来一声沙哑嘶吼,凄厉无比。
沈池,褚留牛,段刀客,甚至连刚刚因为捕获阴阳鱼而在枯瘦如苍老树皮的脸上露出一抹罕见笑容的汤如锦俱是猛然转头,警惕望去。
却发现原来不过是昨日小龙门里那个瘦弱少年。
被沈池调派来护卫在山顶周围的淮安守城副将望着眼前突然而至的不速之客,迈步上前,猛然拔出腰间佩刀,厉声喝问道:“什么人?”
没有回答。
只有巨大雪花落地发出簌簌声响。
只有凄风怒吼拍打枯朽树干。
跪在漫天冬雪中的苏凉对守城副将的质问没有丝毫反应,魂不守舍,置若罔闻。
只是眼神呆呆望向远处。
汤如锦脚下,一座原本并不显眼的坟丘此刻早已被挖开,里面的场景暴露在所有人眼前。
棺木炸裂破碎化作齑粉。
白骨横飞。
望见此景,苏凉再度仰头发出一声野兽般的凄凉悲号,披头散发。
痛不欲生!
当年男人死后,苏凉知道那个从来不懂得如何善待自己的家伙肯定没有替自己准备后事,所以苏凉亲手用淮安后山的枯死老树给他打造了一副简陋棺木,不顾十指鲜血淋漓用双手替他在淮安后山山顶上挖了一个矮小坟冢。
他不过是希望那个总是在夜晚独自望着星空饮酒求醉的男人能够在死后远离尘世喧嚣,他不过是希望那个喜欢安静的男人能够睡得安稳不被打扰,他不过是希望在自己死后也能葬在男人身边不再感到孤单而已。
他原本是心灰意冷想要放下仇恨陪那个男人安稳却落魄的过一生的啊。
只可惜这(*****的世道却偏不遂人愿。
苏凉心中突然涌起了无边无际的怨恨。
天地不仁,人何以报?
以尸骨,以血腥。
尸骨堆成的坟窨最舒服,他睡过,他知道。
所以为了让被惊扰的男人能够重新睡得安稳,他需要做些事情。
一些他以前天天在做的事情,一些他一做便是整整十一年已经厌烦到麻木的事情,一些他原本以为可以不再沾染的事情。
他原本最擅长的事情。
一只蝼蚁要有多凶狠才能咬死人?
苏凉不知道。
可一个人要怎样取别人性命,苏凉却是再熟稔不过。
他这条十一年前便已苏醒的色彩斑斓的锦蝮蛇,于世间流离失所,满腔满腹的怨毒,咬死过所有向他表现出恶意的人,从未失手。
在来淮安后山之前便已得到格杀勿论命令的守城副将不再追究眼前嘶吼少年身份,双手紧紧握住锋利腰刀,狠狠劈下,刀光一闪而过,带起呼啸风声。
鲜血飞溅。
然而倒下的却不是苏凉。
不知何时已停止悲号站起身的苏凉神色狰狞如同厉鬼,手中握紧那柄刚把沈屠虎砍作一堆碎肉便又再次饱浸鲜血的剔骨刀,一刀割断身前守城副将的咽喉,在他那道不可置信的不甘眼神中如发疯般撞入蜂拥而来的护卫之中,沙哑吼叫。
“十六年锦蛇翻身可吃蟒。”
刀起。
无风树自吟。
“八百载幼蛟初生却吞龙。”
刀落。
一颗颗死不瞑目的头颅带出一条猩红血路。
苏凉如陷入疯魔般挥动手中剔骨刀,嘴里低声喃喃说着那个男人离世前给自己定下的谶语,泣血而啼。
所有挡在在苏凉身前的守卫兵士皆被一一斩杀。
已成为一具模糊血人的苏凉佝偻身躯,握紧手中沾满斑驳血痕的剔骨刀,走向早已惨无人色的沈池与冷眼旁观的汤如锦。
雪地上划出一条血色长河。
近在咫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