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询皱了眉头:“不会那么严重吧?她从京城来到这里,等同于被放逐。
公子刚才也说了,无论是韦氏、吕氏、护国大长公主,还有勋贵宗室老臣,都不容她。
就算她身边有几个能人异士,也不过是因为郦国皇帝的安排,又能成多大气候呢?”
李尚摇头:“先生不懂,哪怕就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要提前掐灭,不然等到大火燃起,那便悔之晚矣了。”
梅询道:“那您打算怎么办?此间事情结束之后,您还去郦国京城吗?”
李尚道:“我一直怀疑我这病是她做的,今天诸多试探,她却表现得无懈可击,至少我看不出破绽。
我病得很严重,再留下去恐怕要死在这里,明天就收拾行囊,回家去吧。”
梅询叹道:“若是陛下怪罪,您该怎么办呢?”
李尚眼神微黯:“放心吧,他现在暂且舍不得我死,真堇帝姬也会帮我说话的。”
梅询道:“我这就去安排人手收拾行李。”
“且慢,陛下优柔寡断,不敢太过招惹东方重华,很可能不会听我的话。咱们这样做……”
李尚叫过梅询,在他耳边低声说了一席话。
梅询瞳孔微缩:“若是处置不当,我们会尸骨无存,再也回不去!”
李尚淡淡地道:“能回去,只要先生完全按照我的话去做。就看先生敢不敢冒这个险了。”
梅询犹豫片刻,重重地将手拍在案几上,沉声道:“以我看来,即便明年钟唯唯不能赢,以后迟早有一天也是会胜过我的。
届时,便是郦国的天下,东岭百姓才经内乱,至今人心不稳,若是再加上这个打击,便是雪上加霜,不如现在就解决干净,除去后患!”
“正是这个理。她若死了,郦国皇帝至少要五年才能缓过气来,有这五年,对于东陵来说,够了。”
李尚半垂了眼睛:“先生去安排吧,天黑就动手。”
另一边,钟唯唯急匆匆出了驿馆,再急匆匆登上马车,就连陈少明等人和她打招呼,她都没听见。
小棠以为她是被真堇帝姬那件事给气坏了,担忧地道:“那个家伙一看就不是好人,您都说了他是在挑唆,再为了这种事生气可不划算。”
钟唯唯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压根没听到小棠在说什么。
许翰见状,快步过来,皱着眉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钟唯唯惊醒过来,道:“请将军上车,我有要事与您相商。”
又从窗口对着陈少明等人挥手:“都回去吧。”
许翰纵身上车,钟唯唯示意之一:“回去。”
马车驶动,确认无人偷听,钟唯唯轻声道:“我要将军杀了李尚,此人不能留,久留必成心腹大患。”
许翰大惊:“李尚身份特殊,入了东岭国境就不好再下手了,若是在郦国境内下手,恐怕会给您带来很大的麻烦。”
钟唯唯叹道:“是啊,所以之前我只敢让他生病,而不敢让他死掉。但是今天和他见面详谈之后,我却觉得他非死不可了。”
她把之前和李尚的对话说给许翰听,说到真堇帝姬之时,许翰有些着急,但见她不急不缓、不恼不怒的样子,心里又觉得十分不忍。
钟唯唯一口气说完:“若不是经过这么多的事,我也早没了回去的心思,我必然被他挑唆,对陛下心生怨愤。这是我,换了其他身居要职的人,又会如何?”
若李尚今天对着的人是其他身居要职的人,谁能保证那个人不会被李尚挑唆成功,反过来对付重华?
许翰道:“我知道了。请容我仔细想想,到了芳茗馆后,再和您商量要怎么做。”
钟唯唯点点头,不再打扰许翰。
从驿馆到芳茗馆,说来也不过就是一个时辰不到,马车尚未停下,许翰便已有了主意:
“这样,他不是病了么?病情加重也是有可能的,如此,无声无息,就算是东岭人有了疑心,没有证据,也不好发作。”
这个方案,钟唯唯早就想过:“万一失败呢?”
许翰眼里露出几分杀气:“那就让他死在东岭前太子党的手下。毕竟此地与东岭边境离得不远,东岭前太子党为了避祸潜藏到这附近也是有的。”
钟唯唯首肯:“事情办妥之后,再告诉陛下吧。”
许翰跳下马车,沉声道:“真堇帝姬的事我知道,陛下对她并无任何意思,不过是小姑娘一厢情愿罢了。”
语气公事公办,却饱含着关切和体贴。
钟唯唯一笑:“多谢大将军提醒,我知道的。”
就算是真的,也没有关系,诚如之前她和李尚所言,她对回到重华身边已经不作任何指望,更没有想过自己要去做郦国的皇后。
所以郦国要和东岭联姻也好,重华要宠幸其他女人生皇子也好,她都不会干涉。
许翰叹一口气,翻身上马,扬鞭而去。
入夜,芳茗馆中一处屋子里,红烛高照,寂静无声,唯有泉水在银质的水瓶里咕噜噜响着。
钟唯唯、陈少明、墨老、南小乔、黄新蝉,以及青云班的宣竹、杨露静坐一旁,侧耳倾听水声,根据声音辨别水温是否到了点茶的最佳时机。
茶道之中,候汤最难,钟唯唯的情形大家都知道,因为龙须草的缘故,她不能离开九君山,明年的斗茶大会未必能参加。
所以即便是她战胜了梅询,大家也不敢就说明年战胜东岭有了胜算,还得依靠在场的其他人提高自己的技艺,才能与梅询一战。
“水好了!”杨露直身坐起,利落地拎起了银瓶,笑眯眯地问钟唯唯道:
“老师,您说蟹眼已过鱼眼生,飕飕欲作松风鸣……我刚才听到水声就像松涛之声乍起,因此是最合适的时候,对不对?”
钟唯唯颔首:“是这个理。这一局,杨露赢了,宣竹输了。”
蟹眼和鱼眼,都是指泉水初沸之时泛起的小气泡,先如蟹眼大小,再如鱼眼大小,就最合适。
陈少明静坐一旁,对他们这里的情形恍若未闻,突然间直身坐起,取下他自己的水瓶冲点茶膏。
茶香四起,墨老点头:“真不错,到九君山之后,明公子明显精进了许多。”(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