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念一回到大理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丘成见到他,明显松了口气:“大人,有消息传来,傅大人已经辞官,不日返乡。”
“真快,不是吗?”沈念一冷笑一下,这道圣旨真有些贻笑大方,稍许有些经验的官员都知道,傅仁翟的家就在天都,当年他父母双亡,若非有旁人相助,家业也早已经落入那些亲戚之手,这样的人,又到哪里去返乡。
不过,满朝文武想必也没有谁会提出异议,就算有人会得窃窃私语,觉得傅大学士突然辞官不太寻常,也坚持不了多久,很快又有旁人会得顶替了那个官职成为下一个大学士,循环不绝,直到傅仁翟这个名字完全被人遗忘。
“方才大人不在,我已经遣了人过去看看,傅大学士的府中居然空无一人,走得又干脆又整齐,想来已经准备了些许日子。”丘成抓了抓后脑勺,不解的问,“走得这般着急,是怕皇上后悔,要收回成命?”
“一旦出了天都,就再也不会有傅大学士这号人。”沈念一沉声道,傅仁翟在等一个彻底离开的良机,只要被他抓住握紧,哪里还会有百密一疏的可能,等到皇上反应过来,什么斗殴来不及了。
“他也真是拿得起,放得下,据说只带走了一些细软,大部分的家什都完好无损的放置在宅子里头,那宅子还是十年前皇上亲自赏赐下的。”丘成啧啧称奇道,“而且傅大学士为官一向清廉,能够带走的委实不多。”
沈念一径直往里走,丘成才惊觉自己说的太多,连忙住了嘴,跟在身后,不敢再多说一个字。
“小唐,尸体检验的如何了?”沈念一找到唐楚柔问道。
“此人确实是军中之人,腿上有常年骑马的印记,而且身体底子不错,擅长使枪棍。”唐楚柔已经将尸体翻来覆去查了个明白,“只是他咽喉中招,无法发声也就罢了,不知为何要在墙上涂抹这样多的血迹。”
“必然是想留下什么线索,而我们却不能发现。”沈念一眉尖一挑,“可有那枚金头令的下落?”
“回大人的话,没有消息传回,也就是说凶手拿走了以后,并未曾出手。”丘成小心翼翼的答道,“已经将消息都传达下去,只要有人见到此物,必然会及时出手。”
“金头令,金头令”沈念一低声重复了几次,金头令是镇守边关的宁夏生将军的信物,见令如见大将军本人,不是非常之时,很少会用到,据他所知,金头令一直是在军中使用,这个带着这样重要之物的人,居然连名字都没有留下来,没头没脑的死在了大理寺。
这个消息,被查封的很好,并没有几个人知晓,否则要是传出去的话,他担心会引发一些不安定的因素,特别是皇上那边,舜天的十年大计才落了空,等一下,舜天,舜天!
沈念一的眼眸晶亮,如果杀死何启虎的人是舜天派来的,那么杀死这个人的极有可能也是舜天派来的,只是这个人潜伏的太好,一直在大理寺中不动声色,只等着最关键的时候,才一举得手。
“金头令可能已经不在天都了,八百里加急,立时给宁大将军消息,让他消了所有金头令的效用,统统作废了更安妥,快去!”沈念一急声道,事不宜迟,但愿还来得及。
丘成没有细问,急忙的依据他的指令去做,倒是唐楚柔在旁边,听得不太明白:“大人的意思是,夺取了金头令的人,用意本就不在天都?”
“我们对军中事务都不太了解,只知道金头令是宁大将军的信物,至于其到底能发挥大奥多大的用处还真是不好说。”
金头令平日里由宁大将军亲自把守,除了能够进的他将军大帐的军中重要人物,旁人根本连看一眼的机会都没有,但是肯定有人对其虎视眈眈,于是就想趁着这个难得一遇的好机会,在大理寺中,将传信之人暗杀,然后夺取金头令。
这一连串的计划,掐算的太恰如其分,连沈念一都不得不佩服,傅仁翟设定下了十年大计,而舜天安插在天都的暗子也绝对不在少数。
两国交战多年,互有损伤,如果边关没有了宁大将军镇守,那么战场的局势会变成怎么样,还真的是很难说,不过有一天是可以确定的,天朝必然会得元气大伤,弄得不好就像多年前的一次,将边关版图往内收缩数百里,那些本来就生活在边关的百姓,尽数落入舜天的手中,不仅仅是民不聊生,那几乎已经成了一方人间炼狱。
从皇上一路而下,直到没有直接联系的百姓,无论是谁,都不想见到这样的惨烈景象,再一次出现。
他怎么早先没有想到,只以为那人夺了金头令会得在城内兴风作浪,却根本没有往更深远的地方想过。
“那么,要是万一来不及的话”唐楚柔大概想到了差不多的事情,忍不住哆嗦了一下,“大人,这个传信的,已经死了两天了。”
“是,已经死了两天。”沈念一的声音依旧很镇定,令得身边的人都会跟着安心,“如果金头令被捎带出去,那么杀人的凶手必然还留在大理寺中。”
“那么即是说,凶手不止是一个人。”唐楚柔想想都心惊胆战的,内贼出了一个不算,居然还有同伙。
沈念一点点头,确实不止一个,杀人的绝对不敢离开大理寺,能够无声无息在眼皮子底下杀人的,这条线铺得委实不易,能不放弃自然想要保留,那么金头令就定然是传递出去,给了旁人,两天不算太久,八百里加急军报,不是谁都能做到的,况且调用金头令还要等契合的时机,他希望不会迟到。
“大人,内贼必须要查处!”唐楚柔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道,她性子一向柔和,这次的事情却触到了她的底线。
“内贼也在等消息。”沈念一冷笑道,“很快,狐狸尾巴就会露出来的。”他附在小唐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唐楚柔的双眼猛地睁大,随即连连点头道:“大人,我只盼着不是我的熟人所为。”
“我也这样想。”沈念一十分肯定的点一下头,“或许只是个最不起眼的人。”
“大人就不怕是我做的?”唐楚柔细声问道。
沈念一的目光清冷冷的越过她的肩膀,看着背后停尸间的大门:“我要是怀疑到你,那扇门背后躺着的都要抗议了。”
唐楚柔俏皮的吐了吐舌尖:“大人自从与孙姑娘好事将近,居然也拿我们说笑了。”
“难道我说的不是事实?”沈念一听得这句话,不知怎么,心里头居然很是舒服,大理寺的这些人都跟着他好些年,孙世宁虽然来得晚,又不是同道中人,参与进来时,却完全没有格格不入感,似乎生来就与他们这些人能够处的融洽。
看似简单,,实则很难,朝廷里的那些官员,谁不说大理寺的那群人,个个都极难相处,连刑部的人都对他们避而远之,华封这次要不是急疯了心,也不会这样迎合,恨不得绕道而行,少接触更好。
“孙姑娘的伤可好些了?”唐楚柔也知道孙世宁为着帮忙破案,吃了好些苦头,不过也不见她当面抱怨,更没有缠住大人不放,这样好的品性,也算是难能可贵了。
“有郑大夫的满口保证,我相信他的医术。”沈念一说到郑容和时,有意无意多看了唐楚柔一眼。
唐楚柔赶紧寻了个借口,说是还要再回去遇害人的屋子看看细节线索,逃也似的离开了。
沈念一笑着摇摇头,小唐真是说什么做什么都好,只要别牵扯到郑容和,偏偏一个再温吞不过的性子能把一个面对一屋子死尸的胆大女子吓得直往角落里头钻,也是老天爷安排好的一物降一物。
那笑容很快收敛起来,沈念一觉得有个人很有必要再见上一见,如果只是他的错觉,那么自然更好。
到了客栈,有相熟的小二迎上来:“沈大人,可是来找老板娘?”
“是,怎么,她没在?”
“在,在,只是她上回去了沈大人那边,回来就病了,还病得不轻,烧得整个人都迷糊了,沈大人要是没有急事,改天再过来说话?”
“既然病了,可有请大夫过来看看?”
“看过了,每天喝几顿药。”小二的眼神晃了一下,“可就是不见好。”
沈念一绝对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抓住了就心里明白了三分:“带我去见她,要是不成,我替她另外找个大夫过来。”
“沈大人,她一个妇道人家,病得憔悴,委实不想见人。”小二似乎生怕沈念一坚持,重重叹了口气道,“沈大人,虽说找了个小丫环来伺候,可老板娘成天躺着,衣衫不整的,这样相见,总是不妥,您老人家说可是这般?”
沈念一不怒不笑,一只手在小二的肩膀处推开,明明没有花什么力气,那人却一个趔趄,向后倒栽下去,真正是啰嗦,他想见一个人,便是皇上都未必能够拦着他,用这样低劣的手段,更加是欲盖弥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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