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性朋友和男朋友的区别是什么?
前者,想跟他吃顿饭,吃完饭聊聊天,后者,聊完天,还想跟他上床。
从小生在土卫三的人类太空殖民地“gany”的林亦湫,今天二十六岁八个月零三天。
迄今为止谈过四场恋爱,她17岁跑到土卫二的aeu上大学,在aeu呆了近十年的时间,三个男友,没一个让她产生过想要投怀送抱的冲动。
“走到中途才发现,我只剩下一副模糊的面目,和一条无法回头的路。”
这句话,绝对跟x激素分泌水平下降有关。
也不知道aeu的总理大人发了什么疯,竟然宣布要建设环土卫二的卫星太阳灶系统,就是在土卫二的固定轨上,建一圈太阳能发电板,用来支持地面大量的用电需求,关键是,在天上的太阳灶怎么把电能传回地面是个问题!
像漫画里面建一个超级电梯上去,或者从上头挂条电缆下来?那是绝对不可能是事情!
但是总理大人说了:不管怎么样,要提前开始建设,也许等太阳灶建设完毕之后,科学家就可以攻破远程传输这个难题了。
于是aeu国会各位太阳能企业背景的大佬们纷纷鼓掌叫好,议案居然就这么通过了!
这下可惨了林亦湫。
她所在的核电实验室的经费一下子减少到只有原来的20!在实验室工作的外国人一个接着一个被炒鱿鱼,林亦湫也知道,自己死期将至。
跟aeu的激进态度不同,自己老家gany的政府比较保守务实一点,“踏踏实实搞建设,一心一意求发展”,传统的核电技术还在蓬勃发展中。
她犹豫了一阵,决定在被炒鱿鱼之前,主动抵上辞呈,回了久违的gany中心城市“德曼港”寻找新的发展机会。
德曼港的夏季是如此闷热,滚烫的人造石英马路面冒着热气,扭曲了光线。
这里没有石油,自然不会有沥青,不过聪明的人类却利用核聚变反应的超高温做出了人造石英纤维材料,大量用于卫星殖民地基础建设。
树丛长得极其高大,平均高度二十米,当初藏在土壤里被一起带来的知了,现在一个个长得跟平底锅一样大,隐藏在茂密树冠里叫个不停,不用扩音器,方圆几公里都能听得见。
林亦湫塞着耳塞,听的是非常吵闹的电子摇滚,能盖过知了的嗓门儿。
父亲林文书突然进了房间,看到她大白天的闭眼躺在床上,不免有点担心。
“亦湫,别再睡了。”
“老爸?你怎么进来也不敲门?”
“我敲了半天,你没反应。”
“……什么事?”
“娅涵马上要分蛋糕了,你好得下来一趟。”
林娅涵,比林亦湫小三个月,同父异母的妹妹。林亦湫的母亲刚和林文书离婚,她母亲就带着她住进家里来了。今天就是这个妹妹的生日,来了很多客人,林文书难得地穿了一身从地球联邦进口的定制衬衫,显得挺隆重。
“卫星自转和公转周期变了,身体不太舒服。”她向后一躺,靠在身后的枕头上,随手拿起一本书,不打算理睬。
“我有个朋友也来了,他也是搞核电的。”
林亦湫一听马上把书放下来:“等会就下去。”
她奇怪,本来想着要休整一段时间,连封简历还没投出去,怎么就有人找上门来了,gany国内这些机构的消息真是越来越灵通了!
林亦湫套了条淡蓝色荷叶边的露肩连衣裙,迅速画了个淡妆,怀着面试的心态旋开房门的手把,可拿下耳机的刹那,一阵轻柔的钢琴声如同一泓清凉的山泉从门缝中徐徐流淌进来。
在这个令人烦躁的炎炎夏日,如此清凉的琴声着实让人忍不住想要驻足静听。
因为重力小的缘故,她轻轻一跳,坐在栏杆上慢慢顺着滑下来。
钢琴放置在客厅另一头的落地玻璃窗前,站立在钢琴前的那个男人,林亦湫真觉得,只能用人如其琴来形容。
极黑的头发,柔顺而服帖,眼睑低垂,目光认真而专注地看着钢琴键盘,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照进来,将他浓密的睫毛长长地延伸在白皙的面颊上,气质如兰,冰清玉润。
一曲揍完他忽然抬起眼睛,发现林亦湫正望着自己,朝她微微一笑。
不,是嫣然一笑。
柳眉明目,唇红齿白,一个男人怎么能这么好看……双眼皮刻得很深,淡褐色的瞳仁简直可以滴出水来。
他看了她几秒,又低下头来弹了另外一首曲子,林亦湫远远站在楼梯口静静听着,目不转睛地看着,好像连正经事都忘了。
等他弹完,林亦湫打算走过搭话的时候,妹妹林娅涵突然在餐桌边喊起来:“玠哥!蛋糕切好了,快点来拿嘛!”
她忽然看到了站在楼梯口的林亦湫,惊讶道:“姐,你下来啦!来来来,快来吃蛋糕。”
林亦湫不知道娅涵是怎样做到在她面前神态自若的,至少她自己做不到。
她没去吃娅涵的生日蛋糕,而是走到钢琴边上,用指尖摸着光滑的白色烤漆键盘,比划着小时候学过的简单的练习曲,很久很久没有练习了,早就忘得一干二净,现在却好希望自己可以记得一星半点。
“你学过钢琴?”男人突然出现在她身边。
林亦湫吓了一跳,本能地朝边上撤了一步,想都没想就摇摇头。
“学过的吧。看你的手势像学过的。”
柔和而清亮的声线像他的长相一般一样美得很温柔,好像他唱歌也会很好听。
这个男人嘴角翘起一个很好看的弧度,偏头看了她一眼,笑意更深,又低头看着键盘,一手插在裤兜里,一手看似随心所欲地弹奏出一段极为柔美的旋律来。
“您,不去吃蛋糕?”林亦湫问他。
“不喜欢甜的东西。”
他低着头,随手弹出来的曲子,好像能一直弹进她心里去,柔而不甜,沉而不悲,不急不缓。
“请问,您就是我爸爸提到的朋友?”
“什么?林教授说我是朋友?真是荣幸。”他笑道。
“做核电方面的工作?”
“没错,小姐是同行?”
“那个……您……”她刚想要张口提一提关于工作的事情,又一次被林娅涵的妈妈打断了。
“阿玠啊,过来过来,陪阿姨叔叔玩几圈。”
林娅涵的妈突然走过来拉住他的胳膊,一边朝那边正玩得开心的林娅涵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又对司马玠笑道:“听说你们公司办什么扑克牌大赛你还拿过第一?有空多教教我们娅涵嘛,她玩得不大好的!”
林亦湫低头站在一边,用身体好像就可以感受到林娅涵的妈投来的目光。
原来,这个男人不过是林娅涵生日宴的客人,恐怕还被娅涵妈看重了要做女婿的。
什么工作,要提了会很唐突,还是不说为妙,她还是上楼回房间歇着吧!
林娅涵的老妈对林亦湫这种态度是有原因的,简洁点概括整个故事的话——看似乖巧的林亦湫为了报复,故意抢了妹妹林娅涵的男朋友,还在十年前林娅涵17岁的生日宴上当众吻了那个男孩。
之后演变成一场由林娅涵闺蜜、朋友发起的全民小三讨伐战,林亦湫不堪骚扰和精神负担,不得不转学去了aeu。
所以与其说她是自己要去aeu留学的,不如说,她是被逼过去的。
咚咚咚!
有人敲了门,林亦湫下床打开门,立刻从楼下传来一阵笑声,在她听来有些心酸,这里是她的家,她却好像是个陌生人一般,当初她不想融进这个新家庭,现在想融也融不进了。
来人是娅涵的妈妈高丽珺,这也是林亦湫料到的事情,她把高丽珺让进屋,然后还倒了一杯水,放在茶几上。
“回来脾气倒是好多了。”娅涵妈坐在沙发上,端起杯子喝了一口。
“您找我什么事?”
“没什么,就是问问,你在aeu这些年怎么样?听你爸爸说,跟了一个很厉害的教授,发了十几篇论文,据说参加的一个项目还商业化了?”
“嗯……还,还行吧,我这个年龄段的,确实还算可以,总之没丢我爸的脸就是了。”林亦湫低头说道。
“像你这样的,难道还没有男朋友么?”
“嗯?”
“哦,没别的意思,就是好久没见你了,好得我以前还去给你开过那么多回家长会,问问总可以吧?”
林亦湫仍旧低着头,嘴角干笑两下,她是刚才看自己跟那个男人说话又抢了她的乘龙快婿吧,于是抬起头安抚这个担忧的女人道:“我有男朋友的,他父亲在aeu有一家代理商社,还不错。”
“代理商社?规模大么?”
“好像不太大,具体的,我不太清楚。”林亦湫抬起头,朝窗外看了看。
天空的颜色变了,彩色的土星环在天空散发着别样的光泽,巨大的土星也由黄色变为了血一样的红色。
又起风暴了呢,当初无法在土星上建立殖民地的原因就是那能够摧毁一切的飓风,又到周末啦——马上土卫三绕到土星后头,要连着黑两天了。就是因为经常连着几天见不到阳光,gany上的植物都长着非常厚实的叶子,储存能量。
晚饭时间,老爸林文书看着林亦湫,点了点自己身边的椅子要她坐过来,林亦湫没理睬他,找了张最远的椅子坐下,娅涵是寿星,坐在长桌的中央,边上就是那个漂亮极了的男人。
她离他远远的。
娅涵友善地朝她笑了笑,好像以前的事情忘得一干二净,让林亦湫心里不是滋味。
今天来的都是娅涵的朋友,有高中里的、大学里的同学,当然还有单位里的同事,特别是高中大学的那些闺蜜,认得林亦湫的都不会给她好脸色,有不明就理的还想要跟林亦湫搭话,结果立刻被拽开,闺蜜们附耳过去说了那么几句话,那些人便也拿斜眼瞧着林亦湫不说话了。
全桌好像只有娅涵神态自若,还叫爸爸林文书把林亦湫喜欢吃的鱼子酱小烤饼往她跟前放。
因为领土争端问题,在地球联邦的干预下,aeu两年前被迫把sr-001给踢出了联盟,目前还在制裁中,但恰巧sr-001是木卫二上的重要农业区,被逼无奈之下,只能把好些卖不出去的鲜货贱卖给了土卫三上的gany.
“姐姐好久没回来了,这个是从sr-001弄进口来的鱼子酱,我听说现在在aeu吃不到的,记得你以前最喜欢吃来着,今天回家就多吃一点。”
“谢谢。”
林亦湫低头,拿起筷子夹了一块放嘴里,不小心抬头撞上娅涵妈的眼睛,过去的一幕幕忽然之间走马灯似得统统浮现在眼前,娅涵的温和体贴更是像往她心口堵上了巨石,让她难受到连呼吸都困难起来。
不要脸,臭白莲,小三去死……
过去留在她手机、oo空间、社交网账号、甚至用刻刀划在她的电子笔记本屏幕的咒骂突然之前一下子聚集在她的脑海,围绕着她的头顶不断盘旋。
她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的?鼻子好像忍不住一酸。
林亦湫转身过去,用纸巾擦了擦鼻涕,悄悄离开座位,回到楼上的房间里。
她整个人似乎又不太正常了,用手背擦着眼泪,随手搜刮了一点可以换洗的衣服,团成一团胡乱塞进随身包里,想要离开这里。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旧不喜欢这个家,这个家也依旧不欢迎自己。
外面的雨下得越来越大,很快变成了暴雨,像是天上安了巨瓢,往下整瓢整瓢地泼水,短短的几秒内,人就从里到外湿个透心凉。
林文书的家位于德曼港的市郊,道上空旷得不像话,更别提有什么出租车会逛到这里来。红绿灯远远在前方亮着,路长到好像走不到尽头。
“喂!喂!你等……”
没有什么会比黄埔港暴雨的声音更加狂躁的了,无数个雨点打在无数片厚实巨大的树叶上,那充满了天地无数不在、没有尽头的雨声,能让城市的嘈杂都统统消失。
“喂!你等一等!”
那个男人的声线是特别的,她背后响起他踏着雨水的脚步,内心莫名开始恐惧,本能地抱着包,埋头向前逃窜。
“小心!”
她突然被人从后面大力一扯,脚上穿着的高跟鞋应声而断,一个踉跄,几乎是跌进他怀里。
一辆大型海陆两用工程车几乎擦着她的裙边,呼啸而过,惊得她尖叫起来。
“你不要命了!”
他朝她吼着,破了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