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州,雁门。
罗府!
这一日大门敞开,清府家主恭敬的请着两位将领进入府邸内。
“我们来找邹大哥的妻儿。”
庞德和闫行二人一人捧着一个骨灰陶罐,另一人则捧着一柄长刀。
罗家主哀叹一声,摇头道:“走,清儿在这里。”
苍老的面孔下,罗家主充满了悲戚, 他的女儿,辛辛苦苦养大的,纵然在这个时代重男轻女,但养条狗你还有感情,更何况自己的亲生骨肉呢。
“邹平贵,不是真男儿,竟然抛下吾女儿。”
纵然你有天大的抱负,也不该扔下妻儿跑去建功立业, 你当你家底有多厚。
“皱家本来就清贫,清儿还要带着一個累赘,憔悴了不少,哎~吾也于心不忍,便偷偷的将清儿接回了家中。”
偏僻的小院子内,一名长相与邹平贵有六七分相似的小脑袋兴奋的在院子内不停的玩耍,一名长相清秀,却有些偏瘦甚至憔悴的妇人正满脸笑容的看着自己的儿子, 也是他唯一的精神支柱。
“清儿。”
一声呼唤下,罗清渊微笑的转过头,他看到了自己的父亲,直接行礼道:“父亲。”
这一次年迈的老父亲眼眸颤抖一下,嗓子沙哑下想要说什么最后化为了一声长叹。
当闫行和庞德二人身影出现后, 罗清渊顿时眼眸一颤, 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她看到了那熟悉的长刀, 颤抖下的他不敢置信的热泪盈眶,缓缓转头当看到一个陶罐后,顿时再也绷不住。
泪水不断的留下, 罗父见状后深深的叹气一声, 对着院子内玩耍的孩子道:“快过来。”
“嘻嘻,姥爷,你看我这长剑好不好。”手握着一柄木剑的小男孩兴奋的走了过来。
看着在自己面前仿佛在说快来夸我吧的表情,罗父那不言苟笑的面容上露出了慈祥的笑容。
“我的乖外孙,以后一定要听你母亲的话知道吗。”
“嗯嗯。”
“以后千万不要淘气,千万不要~不要学~学你爹。”
说话间,慈祥的面孔留下了两行泪水,罗父忍不住心疼的紧紧搂住了自己这个可怜的外孙。
“他!”
罗清渊颤抖的指着陶罐,闫行沉默的点了下头。
“邹大哥走的很英勇,乃当世真男儿,真英雄。”
面对庞德和闫行二人的话,罗清渊却是笑了,笑容中透着一股凄凉。
“英雄!可在我这里他不是英雄,他是一个失信的男人!”
强忍着悲痛的罗清渊再也忍不住,直接指着冰冷的陶罐大骂道:“邹平贵,你不是男人!真男儿一言九鼎,说好的回来风风光光娶我的, 为什么!为什么你不守信!”
“你就是这样风风光光回来的吗?什么英雄,言而无信算什么英雄。”
大骂声下,庞德和闫行也是充满了悲痛, 颤抖的将那柄已经伤痕累累但依然擦拭着保养的十分精致的长刀递了过来。
罗清渊颤抖的接过长刀,铿锵一声,寒光闪烁下,明亮的刀刃上到处都是豁口。
睫毛颤抖下,罗清渊泪流满面,曾经这柄宝刀打造出来时,光亮无痕,如今却是伤痕累累。
她更是心痛的哭泣起来,她仿佛看到了那个他日思夜想的男人,手握这柄长刀在战火中不断厮杀。
走时长刀崭亮光滑,回来时长刀已是伤痕累累。
深深吸了一口气,收回长刀后罗清渊直接上前拎着在罗父怀内的外孙。
“娘亲!娘亲疼~疼。”
孩子吃痛下可怜巴巴的看着自家娘亲,然而这一次他的娘亲却再无曾经的温柔,直接一脚踹的他跪在地上。
“跪下,朝着你父亲磕头。”
年仅八九岁的孩子根本不懂什么,他只是在自家娘亲训斥下,小心翼翼的对着陶罐不断磕头。
“磕重点!要听到声!让你那个言而无信的爹听到!”
泪流满面下罗清渊死死盯着这个陶罐,更是大声对自己的儿子训斥道:“让你这个言而无信的父亲看清楚,他的儿子长大了,我罗清渊没有辜负他,是他负了我!”
小孩子重重的叩首下,脑袋都磕的青紫,最后还是罗父不忍下急忙冲过来,搂住了自己的外孙。
“清儿,孩子还小。”
护犊子般的罗父将孩子楼在怀中,罗清渊痴痴的望着一声不吭归来的陶罐。
“嫂子,邹大哥临死前!说!说他知道错了,后悔了,下辈子一定听你的话。”
庞德悲戚的说出了邹平贵临死前的遗言,罗清渊笑了,笑的却充满了悲痛。
缓缓上前温柔的将陶罐揽入怀中,仿佛她感受到了自己的深爱的那个男人的温暖,更是痴痴喃喃道:“平贵,你回来了,你说的要记得,下辈子听我的话。”
悲戚的场景下,庞德和闫行二人相视一眼后,深吸了一口气,直接对着罗父抱拳沉声道:“吾二人乃温侯帐下校尉,曾蒙受邹平贵大哥大恩。”
“邹平贵战场有功,温侯特赏天赐之物玉米种子千粒,土豆种子千粒,并州开垦出的军屯之田五百亩,同时还有!”
说道这里时,庞德和闫行二人更是分别从怀中各自取出了五本纸质书籍。
这一幕看的罗父呆滞了,十本书籍!
“温侯念邹将军血战有功,特免除邹家十年赋税。”
罗父听后忍不住的拍着自己怀内的外孙激动道:“听到了吗,你父亲立大功了,以后你要出人头地了。”
哈哈~
罗父激动的大笑起来,如今雁门不知多少人笑话他们罗家,可今日过后,还有谁敢笑话。
他的女儿,选择了一个乘龙快婿,不是野男人!
建功立业不说,光温侯的赏赐,五百亩良田,天赐之种,还有十本书籍,足以让平民身份的邹家一跃成为当地的豪族甚至寒门,更是衣食无忧。
罗清渊看后更是悲戚万分,自家的男人换回了儿子的前程似锦,换回了邹府日后的荣耀,可这一切却是用性命换的,邹家的后代得到了无数宝物,而她罗清渊却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呜呜~
庞德和闫行二人抱拳放下后,直接沉声道:“吾兄弟二人日后要在雁门关镇守,日后邹兄的孩子便是吾兄弟二人的徒弟,吾等二人定将必生所学传授。”
说罢后庞德和闫行叹气摇头一声,先行抱拳离去,毕竟眼下一家人还处于悲痛之中,他们二人还是选择过段时间再来。
建安元年(公元196年)三月。
并州大地上到处都是忙碌的身影,尤其是雁门一带,司马懿更是废寝忘食,眼圈发黑的望着山野间忙碌的百姓,露出了兴奋的笑容。
黑山贼全部迁移出来了,光雁门郡就分到了近乎二十万的流民,要知道雁门郡本身也就二十多万不到三十万的百姓啊。
地广人稀就是眼下并州的现状,司马懿更是辛勤的不断安排着各地百姓的安置,尤其是开垦荒田这一块。
不!应该是屯田!
所有流民开垦出来的田地皆为温侯的屯田,他们只不过是被赏赐下可以播种罢了。
晋阳,杨修苦哈哈的头疼的望着这开春的事,黑山流民需要分布各个地方不说,开垦荒田,还要安置妥当。
这都是麻烦事,虽然田丰早就提前有了正规的规划,可下面的蝇头小事才是最烦人的。
“该死的,司马仲达你是疯了,简直就是疯了,好好的日子不过,非要来边关受苦,老子下一次再也不陪你来了。”
这一次杨修几乎憋屈的对于司马懿彻底死心了,这位曾经一直比较争斗的儿时好友简直就是一根筋,完全是认准了边疆不回来了。
似乎上一次匈奴劫掠过后,司马家十分悔恨般,司马懿就是这个忏悔的代表,堂堂司马家嫡二子,不仅投靠吕布,更是直接诚心实意的建设并州,给无数人一个假象。
司马家这是在对于曾经的过错悔恨忏悔啊。
然而所有人,尤其是杨修都不曾怀疑那一晚,司马懿惊变的那一夜。
此时远在并州的司马懿刚刚忙碌完一天,回到屋子后并未休息,反而直勾勾的盯着地图。
“不行,温侯必须早点统一北方,这样一个安定的北方才能快速积蓄实力,到时以温侯的性格绝对会对草原匈奴胡虏动手。”
端着酒樽轻抿一口后的司马懿直勾勾的盯着地图,他那发黑的眼圈下却透着一股炙热狂野。
只要吕布早点一统整个北方,到时依靠如今并州融入了黑山流民,人口已经突破了百万的并州,用不了多久,甚至!
甚至一统天下后的吕布积蓄够了实力,绝对会荡平草原。
一想到这里后,司马懿就难掩心中的火热,死死盯着地图。
“嘶嘶~该死的匈奴,该死的胡虏,都是一群贱民,天底下最下贱的存在,吾司马仲达此生一定要覆灭你们。”
“到时候大汉的铁骑将践踏在草原上,长枪挥舞草原,你们这群低贱的男人统统将成为大汉的奴隶,女的沦为大汉的玩物。”
怨毒复仇的怒火下,司马懿闪烁着熊熊斗志,他已经找到了自己的目标,此生必将以横扫草原为己任!十年不行,那便二十年!二十年不成,便五十年!
他要活下去!眼睁睁的看着温侯早点统一天下,他要眼睁睁的看到草原沦为炼狱。
“仲达。”
突然一声轻呼声惊醒了司马懿,转过头他看到了雁门关守将陈到,不由急忙起身拱手道:“拜见陈将军。”
“呵呵,仲达你我之间何用如此。”
陈到笑呵呵的来到司马懿身旁说着,司马懿也是露出了笑容。
若说黑山流民迁移并州他欣喜若狂的话,那么与并州雁门关守将陈到关系相处不错更是让他笑的合不拢嘴。
“仲达,你可得注意休息啊,万一你这累到了,我如何向主公交代,如何向雁门百姓交代。”
陈到也是无奈的望着司马懿劝诫着,这事闹的,他也是目瞪口呆,这司马懿简直就是一个工作狂。
白天工作,晚上还工作,这才短短两月不到,司马懿更是廋了一圈不说,每天顶着一双黑眼圈更是令他担忧。
这司马懿在他治下有个万一,他可是逃不了罪责。
更重要的是司马懿的为人,任劳任怨已经无法形容了,简直就是废寝忘食,仿佛并州是他的家,百姓是他的父母般,疯狂的执拗劲更是吓人。
还有对于外族的态度,更是获得了吕布的赞赏,但眼下还不是时候。
“陈将军放心,仲达自有分寸,如今屯田之事差不多了,只待播种那么并州便是蒸蒸日上之势。”
对于陈到的劝诫,司马懿更是兴致勃勃的转过身来指着后面的地图不断的讲解起来。
“你看这里,还有这里,黑山流民稳定下来后,并州人口瞬间翻倍不说,今年只要风调雨顺下,明年开始并州便能自给自足了。”
看着又陷入疯狂的司马懿,陈到瞪着无辜又无奈的眼神,无奈的叹气,这司马懿太疯狂了,他当真是劝不住啊。
不过越是如此,他越是钦佩司马懿这种人,这才是堂堂正人君子啊,司马家当真是出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