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子豪听完凌皓羽的叙述,举起拳头又要揍他:“这就是杜裳爱你的结果!这就是你给杜裳的爱情!”
他突然看见凌皓羽的衣服里,还围着那条杜裳亲手织的白围巾。他上去一把薅了下来:“你不配再带这个东西!”
凌皓羽疲惫地瘫坐在椅子上:“子豪,你打吧!我都想打我自己一顿!”
欧阳子豪揪住他道:“我他妈的真想狠狠揍你一顿!你还能记得我是第几次打你!”
“第三次。第一次是我们大四那年,十一过后,你听说我和杜裳好上了,你冲到我的学校,和我狠狠地打了一架,说我拦路抢劫……第二次,是我们毕业那年的暑假,你说我不信守和你之间的承诺,在杜裳还没到二十二岁的时候,就和她做了那件事……可是,我真的没有……”
“那天安琪哭着来找我,说你毕业了暑假过半还没回家,她和爸爸来找你,结果就看到你和杜裳光着身子躺在宿舍里!你还敢否认,和杜裳做了那件事!我不打你还留着你!”
“可是,子豪,我真的没做。上天作证。”
“你……”欧阳子豪松开凌皓羽的衣服,任他瘫靠在椅子上。
“杜裳她现在在哪?”凌皓羽问。
“杜裳她就睡在我旁边……的房间里。你猜对了,杜裳她绝无可能睡在我身边……”欧阳子豪被突然袭来的一阵强烈的失望,打击得扑通一声坐在椅子上。
“我要去找她。”凌皓羽站起来。
“算了,昨晚她睡得也很晚……还有两个小时天就亮了。你也眯一会吧。我猜,你也是几夜未合眼了。”欧阳子豪拿过来床上的毯子扔给凌皓羽:“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一直让我迷惑:杜裳究竟是怎么爱上你的?我一直搞不清楚,你俩那么水火不容的状态,是因为什么产生了实质性的改变?”
凌皓羽的嘴角浮起了一个笑意:“我问过杜裳,她说,是她大三、我大四那年的十一,我们学校校庆的阅兵式上,她看到我站在操场上淋雨,忽然就起了恻隐之心,从那以后,就不跟我斗了。”
“那次阅兵式?那场大雨?”欧阳子豪惊讶地道:“我和何英也去了。我知道安琪和杜裳肯定也去,我还四处寻找过她俩。刚下雨的时候,我看见她俩躲在主席台旁边的那一小块雨搭下面,她们俩满脸雨水。我想过去带她俩走,但是何英拼命拦着我,硬是把我拉走了。”
“何英那时候一直对你有意思。”
“我知道。但是我喜欢杜裳,从没有隐瞒过她。她心知肚明……没想到,杜裳爱上你,居然是因为那场大雨……”
欧阳子豪内心感到很悲哀,那场雨刚下起来的时候,他站在那看了杜裳好一会。后来何英拉着他要去躲雨,他犹豫了一下,因为那次新年文艺汇演后杜裳要跟贾承勋出去庆祝新年,他一气之下摔了那台昂贵的古筝,从那以后他一直没有去找过杜裳。虽然事情过去几个月,但他还对杜裳心存怨恨,强烈的自尊心还不能让他这么快主动前去与杜裳和解。他站在雨里看了她好一会,最后还是默默地转身走了。
没想到,这一转身,竟是这样的结果。
欧阳子豪坐在椅子上手指插在头发里,内心涌起一股强烈的悔意。早知是这个结果,他宁愿她讨厌他,他宁愿仍和她保持着那样胶着的状态,最起码他还可以赖在她身边,等着她长大。
如今他和她的缘分,竟然因为那一个转身,就这样的错过了。
冬日里的暖阳透过窗帘,照进房间的时候,欧阳子豪和凌皓羽都醒了。
“我要去找杜裳。”凌皓羽从椅子上站起来,扔掉欧阳子豪给他盖上的毯子。
“你瞧瞧你什么样子?胡子拉碴、满脸疲惫。哪还是杜裳眼里的那个英俊军官。赶紧去洗漱一下,然后我们一起去找杜裳吃早饭。成都的各色早点,非常棒。”
“好。”
十分钟后,欧阳子豪和凌皓羽从房间里出来,到对面去敲门。
敲了半天,屋里一声没有。
却将姜孟孟从隔壁房间里敲了出来。
“怎么回事?”欧阳子豪陡然的紧张:“昨晚我从她那里出来的时候,她还好好的。”
他连忙掏出手机,拨出了老四的号码:“老四,她在哪?”
“宽窄巷子。老大,杜编辑早早就起床了,害得我早饭都没吃,赶紧屁颠屁颠跟在后面。”
“她在那干什么?逛街?这么早?”
“没有……不是逛街。她……在那家酒吧门外的藤椅里坐着……一直坐着……看着那三样东西……”
“哪三样东西?”
“还有哪三样东西?那个拴着红绳的小挂件、赵剑勇的戒指、你的那块豪表。”
“哦……那……你在那陪着她。我和凌皓羽马上就到。啊,还有,给赵剑勇打电话,让他火速到宽窄巷子。”
欧阳子豪按掉电话自言自语:“受刺激,也不能我一个人受刺激。”
暖暖的冬日的早晨,那远远的透过云层的第一抹晨光,带着一层稀薄的橘红,温和地照在窈窕丰腴的宽窄巷子。
朝霞染红了天边的云彩,那些建筑仿佛被镀上了一层金黄,显得分外深沉、厚重。
地面潮湿,仿佛是下过一场细雨,那晨光仿佛也是湿润的,在那股湿润之中,竟然可以闻到露珠的味道。
杜裳一个人坐在那家酒吧门外宽大的藤椅里,看着天边绚烂的朝霞。
昨晚,欧阳子豪走后,她辗转反侧,各种思绪如潮水一般涌来,竟然很久没有入睡。直到晨曦微现,她才朦朦胧胧睡了两个多小时。
而现在,她坐在这里,平静的外表下、内心却激荡着飓风般的惊涛骇浪。她静静地看着那三样东西,竟然如同站在三叉路口,茫然四顾、举步维艰。
那些往事竟然这样遥远而又清晰。
遥远得像是往生,却又清晰得如同昨日的伤口,看一眼,就隐隐作痛。
杜裳真的想不到那个人用“杜裳早已经结婚了”这样的话,先将她至于不义之地。在她看来,这更像是给他自己找的一个背信弃义、和别人结婚的借口。她和他之间的那份情意,也随着这句话,生生的断了。她很想找他计较个明白,但那又有何意义?她那独自品尝思念之苦的七年、独自承受悲伤的七年,都成了过眼烟云,变得好像是一个笑话。七年过去,无论如何,她和她深爱着的人,终究要永远的错过了。
而那个不求回报地呵护和疼爱她的人、那个无条件接纳和容忍她的人,她却再也不能错过和辜负了。
静默片刻,她摘下手腕上的那块精致豪华的手表,重新放回那个同样精致的小盒子里。拿起那枚简朴的戒指,重新带回手上。
她何尝不明白自己这么做的真正涵义!她何尝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
以后的日子前途漫漫、山高水长,她和凌皓羽,只能各自珍重了。
杜裳又捧起那个小挂件,眼泪却不知不觉掉了下来。
她知道,她和凌皓羽这辈子的缘分,算是尽了。
可是,你让她如何能忘掉那双温润的眼睛!
杜裳一抬头,就看见那一双黑宝石一样的眼睛,闪着熠熠的光辉,那是一双十五岁少年的眼睛,那眼睛里不再有挑衅和戏虐,温和的眼神里只有探寻和关心。
那张课桌上,还摆着她和他刚刚设计好的那个报徽。
杜裳连忙把目光挪向别处,十三岁的少女,头一次感受到来自异性的气息。
“杜裳,天快黑了,我送你回家吧!”
杜裳不说话,在前面默默的走,凌皓羽悄悄地跟在后面,一起走在夜色刚刚降临的回家的路上。那是他第一次送她回家,他很想拉着她的手一起走,哪怕是并肩也好。但是他怕杜裳生气,只是悄悄地跟在后面。
杜裳临进家门的时候,回过头看了他一眼。那个十五岁的少年,像一个怕被主人训斥的小跟班,远远地跟在后面,在微黑的夜色里,那瘦高的身影竟然显得有那么一点落寞和孤单。
那个时候,杜裳怎么能想到,一直和她针尖麦芒的他,若干年后会互相爱得如此之深。
杜裳眼看着那个身影一点点消逝在夜色里,眼泪却掉了下来。
“杜裳,你怎么哭了?”一双手抚上她的肩,杜裳一抬头,看见二十一岁的凌皓羽站在她面前,那一双眼睛里充满着无限的爱意,他伸手拿过她手上一直紧紧捏着的那条白围巾:“杜裳,我知道你是来给我送围巾的。是这条吗?”
凌皓羽将那条围巾绕在脖子上,将围巾的一端贴在脸上:“真柔软,真暖和,真好。谢谢你杜裳。”
杜裳的眼泪奔涌而出,她扑在家门上。
她悄悄地拭去泪水,转过身,极力摆出一个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