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弘第二天天刚刚亮的时候就来了,娜哈邀请他去龙门石窟里走走,于是,他们两人就沿着尹河朔流而上。
看着两人的背影,云初很是感慨,因为,这两个孩子实在是太般配了。
云初准备后天就把娜哈带回长安,虽然西域佛国很重要,佛门的重任很重要,云初还是觉得娜哈最重要。
盛世的时候,云家人不需要太大的野心,只要平安喜乐的过好自己的日子,让自己小小的抱负得以施展就成了。
如果遇到了乱世,那可就要看情况了……秦皇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于是,高才疾足者得之。
云初觉得这样做非常的公平。
身在龙门,很容易让人胡思乱想,云初从李治目前的治国手段中,已经看到了严重不得不足之处。
或许这不是李治的不足之处,应该是历史的不足之处。
工匠们蚁附在尹河边上的崖璧上,正在努力的开凿属于大唐的石窟。
一千三百多年以后,大唐已经灰飞烟灭了,这些石窟却留存了下来,记录着曾经有过的一个大唐盛世。
闲着也是闲着,云初就拿起斧凿在宾阳洞中开凿一尊属于自己的大佛。
这尊佛像已经凋凿出来了大致模样,云初就从一只抬起的手臂开始凋刻,因为地方狭窄,架子不好搭,云初就盘在佛像的手臂上,用自己过人的腰力支撑着身体,用了半日的光阴凋凿好了这尊大佛的手。
佛门中人,很看重佛的手势,他们可以通过手来表达出上百种佛门手印。
云初耻于拾人牙慧,想了片刻,就果断的将大佛的右手凋凿成了一只剪刀手。
回来很晚的娜哈看到这尊剪刀手大佛之后,笑的快要直不起腰了,只是在云初意味深长的目光中,她没有笑多久,就扭身跑了。
跟着老神仙学了好久的妇人科,云初还是能看出此时的娜哈与早晨的娜哈不大一样了。
晚上吃饭的时候,云初没有提起第二天回长安的话,娜哈也没有提。
少年男女初尝禁果,此时好的跟蜜里调油一般,这时候就分开,实在是过于残忍了。
于是,第二天,李弘又来了……云初很想痛殴他,且忍耐的非常辛苦。
眼看着娜哈拖着李弘又跑进龙门峡谷深处去了,云初为了不胡思乱想,就全神贯注的去修饰他喜爱的那尊剪刀手大佛去了。就像这尊大佛属于他一样,娜哈的身体属于哪哈,云初对这尊大佛的身体有处置权,却没有任何权利去管束娜哈……这孩子命苦……
有了第一天的心软,就有第二天,第三天,娜哈与李弘两人食髓知味的不肯分开了。
转瞬间,云初就在龙门石窟过了整整八天的凋凿佛像的安静日子。
剪刀手大佛已经被云初凋凿的美轮美奂,且被云初在大佛身上用了最华丽才彩绘,他没有给佛像上贴金,因为没有必要,以后,这尊大佛上的金箔会被别人刮走的。
只有质朴,才是经久传世的道理。
听着宾阳洞外传来一阵阵金铁交鸣之声,云初没有理会,安心的给剪刀手大佛的指甲涂上通红的蔻丹。
如此一来,剪刀手大佛才能又红又有人气。
负责龙门石窟凋凿的智贤和尚已经等候云初很久了,直到云初给大佛最后一片指甲涂红之后才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君侯,有人闯山门,恐对娜哈佛女不利。”
云初自顾自的收拾着工具,漫不经心的道:“少林寺的棍僧们应该能挡得住。”
智贤和尚连忙道:“少林寺棍僧随佛女与太子去了山林,不在龙门石窟。”
云初嗤的笑了一声道:“既然娜哈不在,他们就算打进来又如何呢?”
智贤和尚双手合十道:“来人极为霸道,已经伤我佛门僧众二十余人。”
云初笑道:“来着是谁?”
智贤和尚道:“新任吏部左侍郎裴行俭!”
云初笑道:“他是来为裴氏女出头的吗?”
智贤和尚道:“据说是奉皇后之命,带太子殿下回东宫准备完婚的。”
云初将工具全部装在篮子里,毫不在意的道:“太子游览完毕归来,自然就回东宫去了,告诉裴行俭不必着急。”
智贤和尚见云初没有参与的意思,施礼之后就离开了宾阳洞。
云初提着篮子从宾阳洞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明显偏西了,宾阳洞迎接的是早晨的第一缕阳光,现在,太阳偏西之后,宾阳洞里就一片昏暗。
就在洞外,有无数的和尚正在前赴后继的抵抗一队武士的进攻,虽然不敌,还被打的光头头破血流的,哪怕是瘦弱的老和尚,稚龄之年的小沙弥,也奋勇向前,面对一群彪悍的武士,竟然寸步不让。
一个小沙弥明显是被人抓着光头从人堆里丢出来的,眼看着就要摔在乱石堆里,云初就伸出手,单手捉住了小沙弥的一条腿,将这个哇哇大哭的小沙弥小心的放下。
谁料想,才放下,刚才还哇哇大哭的小沙弥就抱着一块香瓜大小的石头,一边哭一边向人群里冲锋,悍勇的一塌湖涂。
云初找了一块干净的石头坐下来,从茶壶里倒出一杯茶,慢慢的啜饮,准备继续看一场热闹。
哪里料想,从他开始喝茶的时候,那边的战斗就迅速进入了尾声,武士们迅速后退,和尚们则发一声喊,又冲了上去。
一群人跑,一群和尚在后边追,转眼间就转过山头跑的不见了踪影。
裴行俭雄壮的身躯从云初刚刚出来的宾阳洞里钻出来,瞅着山脚下的云初道:“你凋凿的是一尊什么佛?手势真的很奇怪啊。”
云初澹然一笑道:“这尊佛是我造给一千三百多年以后的人看的,他们一看就懂,你看不懂这很正常。”
裴行俭拍拍手上的灰尘,背着手俯瞰着山脚下的云初道:“你妹子过于无礼,羞辱裴氏过甚,你这个当兄长的也不好好的教导一下。”
云初嗤的笑了一声道:“那是因为娜哈的兄长是一个更加粗鄙无文的莽夫。”
裴行俭想了片刻道:“裴氏需要这们婚姻,娜哈无望成为太子妃。”
云初道:“娜哈能不能成太子妃,我不在乎,我只在乎自家的小儿女是否过的顺心随意。”
“云初,此时此刻不是你莽撞的时机,太子大婚,天下人都在看着呢,你不能因为自己妹子任性,就怂恿她胡作非为,致大唐礼法于不顾。”
云初抬头看一眼站在高处的裴行俭道:“薛仁贵说你在西域沉湎女色不知节制,还听说你在天山脚下的温泉里,一次就要二十名西域美人陪你洗澡。
如此敲骨吸髓之下,也不知道你的武功还能还能剩下几成,敢在我这里哇哇大叫,真是不知死活。”
裴行俭强忍着怒火道:“几年不见,你怎么如此的不讲理?”
云初冷笑一声道:“我第一次见梁建方梁帅,受到的第一场教训便是无礼。”
“某家奉命前来迎接太子回宫,云初,你也要阻拦吗?”
云初大笑着丢开茶杯道:“我阻拦了,你又能奈我何?”
“这是皇后令。”
云初笑道:“现在,离开陛下旨意,皇后令,太子教,你就办不成事情了吗?
之前,陛下希望与薛仁贵血拼一场,现在,皇后有命你与我大战一场,薛仁贵呶呶不休的挑战,你却处处畏缩不前是何道理?
是准备忍耐一时,等我与薛仁贵大战之后,你落在后边好捡便宜吗?
如果是这样,裴行俭,某家看你不起。”
裴行俭被云初的话语挤兑的再无退路,从高处纵身而下,稳稳地落在云初三丈开外。
“云初,你说,怎么比?是分生死,还是点到为止?”
云初缓缓地拔出从不离手的横刀,舌头在锋利的横刀锋刃上舔舐一下,刀锋割破舌头,带着一丝腥甜。
云初吐一口带血的唾沫带着微微的癫狂道:“武者争锋,自然是不死不休,点到为止,生死一瞬之间,如何点到为止?只会让卑鄙者占尽了便宜。”
裴行俭之前知道云初被皇帝折腾的够呛,还以为他此时此刻会行事低调一些,万万没有想到,云初竟然表现得如此疯狂,一开始,便是不死不休的场面。
“你疯了吗,何至于此?”
“我就是看你不顺眼,只想着如何干掉你,泄一口胸中的愤怒气,不成吗?”
云初说着话,就提着横刀站立起来,刀锋直指裴行俭,未曾开战,杀气已经开始弥漫。
云初臂长,加上横刀,三丈,只需五步刀锋就能斩在裴行俭的脖颈之上。
面对暴怒且不讲道理的云初,裴行俭哪里敢疏忽大意,同样抽出横刀,还把横刀刀柄插在刀鞘之中,形成一柄斩马刀,双手运刀,指向云初道:“你真的要与我生死一搏吗?”
云初见他用了斩马刀,就缓缓向前跨出一步,咬牙切齿的道:“今天弄死你,老子明日就找薛仁贵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