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到午时李之就提前出发,为了保证可能存在的赏赐盛放,他坐上辎重车前往。
俟老六是固定马车夫,车厢内坐着老吴头与关铭,后者对于如此豪华车辆又是一阵艳慕之词。
而这辆超级型号马车,一样在长安城内引起路人留驻观瞧,虽没有李之三十名轻骑兵随同,依然显眼至极。
路过临淮郡王府,李之进入打了声招呼,他需要岳父大人今晚一同前往东诸山,老祖宗曾明言有事相商。
来到承天门门前,车辆另有专用场地,李之与关铭步向门禁处。
原本还打算腰间悬挂上那只鱼袋,没曾想早有宦官在门外等候,因而对多出来的关铭也无人多问,终归他也曾是常来常往面貌。
进入大内,关铭就自行离开了,七转八转,就来到上书房院外。
古人不求书房豪华,也不在意书房面积有多大,尤其是一些著名大家书房,因“陋”出名的不少,如白居易居住、学习兼用的“草屋”,简陋得甚至寒酸。
但唯有大内上书房不在此列,庭院内栽植兰、桂、竹、木,将书房外部环境改造得十分幽雅,房内麈尾、唾壶、俱屏齐全,转入屏风,几榻上高宗面向李之哈哈大笑。
一旁仅有二位皇子,在院子里,李之就听闻太子李显巨大喷嚏声响。
见过礼,不等赐坐,李之就高举两只锦盒交与李显,面对面时,李之接到他不知何意的挤眼动作。
李旦显是眼神较之高宗还要迫切,顾不得高宗招呼他,不由脚步移动,就随着李显近前,眼望着他打开锦盒,瞬间就引起高宗更响亮笑声:“李上卿,昨日小儿带回你为朕所备鼻烟,还在心里念叨你的小气,细听之下才知另有准备,你也算是尽心竭力了!好,剔透玲珑,澜彩炫光,其上图画或清游于牧野,或潜驻于大川,果然为大唐最精统御匠手法,穷工极巧,设计精妙,天赋素养尽括其中,着实称得起上古玉髓材质!好,很好!”
李之却是暗自佩服,高宗帝尊修养可不是盖的,面对如此天下至宝性质奇珍,居然仍旧如此沉稳,脸上除却笑意浓郁,不见一抹惊异神色,这份岸然端甫,绝非短时间凝成。
“仓促之下,未曾来得及打造金匙,还要请宫内匠师另行配置,圣上有何要求,也可以提供给他们!”
“使用小指的确有些不太雅观。”
“这也是微臣今儿早上才想出来,立时赶制却是来不及了,还望圣上包涵。”
“哈哈,没有关系,我们现在是不是尝试一下?昨日里刚好朕有些胸闷,小儿来得算是及时,已经品尝,果然效果奇佳!”
李之眼神稍抬,高宗已知其意,颌首示意他可以上前。
李之是打算替代二位皇子尝试,却不料想,李旦早已倒出点微末在指尖,后撤几步,纸巾掩鼻转向,背身吸食,接连几声响动里,李之也上前倒出少许,此为圣上所用之物,他可不敢用指尖挑取。
依次打开另一个,也是依法吸食,这才有李显交到高宗手中。
高宗一边挑取,一边还在念叨着:“的确是缺个金玉挑匙,不过使用小指倒是极为适合,刚刚好塞住鼻孔!”
李之忍住了笑,等高宗几声响彻之后,才笑呵呵有心问起:“李上卿这是想起何等趣事,欲要发笑?”
“微臣不敢!”
“恕你无罪,但说无妨!”
“小的是好笑堂堂尊皇陛下,居然也说起鼻孔二字!”
“哈哈哈!”高宗拍着额头大笑再起,“李上卿可有趣得紧,难道皇帝本尊就不能口吐俗词碎语?朕讲得也是实情,小指肚恰好可以堵住鼻孔大小,可令鼻烟不损分毫!对了,李先生是如何想起如此妙用?这脑筋还真不是一般好使。”
“微臣也是自己偶感风寒时想到,那时鼻塞难忍,治疗胸闷却是后来发现。某一日突发奇想,就尝试着配置了些,经由多人试验,再经自身体察,才发现更多妙处!”
高宗叹道,“为何又称起你李先生?那是朕联想到为医者采百药,亲尝药味,察寒热温平,疗疾病以活人,功果莫大!就像你仅此鼻烟壶研制,我已听闻小儿转述,李先生如此忠诚不渝,赤丹如斯,叫朕昨晚感触良多!”
“在君面前,臣自不敢妄言,相比我所份内事,实际上圣上对微臣恩济更是庞大,也只能竭尽全力,弥补微臣医术上严重境界不达。便是如此,心下每每想起还是暗自神伤!”
两位皇子各自心惊,虽说自己父亲寿限大势难返,但就是面对一个普通患者,也不该如此直言。
但李之接下来的话,又令二人心中一时大定,“于是微臣这段时间深入深山老林,企图觅得一两种奇药,好令自身修为短时间内大涨,但效果极不如意,虽勉强有小幅提升,却不得使之在体内长时间稳固下来,因而微臣打算再尝试一次,以期对圣上医治效果再有所提升一些!”
高宗面上依旧宠辱不惊,反而笑笑说:“这等奇石就是此次所发现?”
“回圣上,正是如此,还有种白玉一起出现,却未曾形成玉髓状态,我打算将之打造为鼻烟壶向外售卖!”
“你小子这运气也算是神奇了,那等白玉可在身上?”
李之赶忙取出一块交由李显,高宗接过来细细打量,“的确不如那等金黄玉髓,而且相差得不是一点半点,不过也比宫内所有玉石都要透彻些!你说再给朕医治一下?可有几分效果?”
李之做出犹疑神情,被高宗摆手示意照直讲,“应该再有几月寿限提升,如今我体内真气又有近一倍暂时增长,原本打算再修炼一番,看看可有稳固可能,但后日就要去骊山一行,唯恐到时力有不逮,从而延误时机,索性不考虑稳固了。”
“是不是说,这一次你冒险行事,极有可能令原有提升因此而损耗,再也难以回复?”
“只能说有这种可能性!您也知道,我本身就不掌握纯正道家修炼之法,并不懂得如何稳固修为,昨日里见过司马承祯道长,微臣之前曾读过他部分著作,却发现他体内也无真气生得,因而已将真正道家功法暂时放弃了!”
“哦?据我所知,司马道长可是一级大师境界,居然也不曾有真气生出?”
“里面具体原因不知,但真气有无微臣可以保证探查无误!”
“你体内真气由来朕也听说过,虽说有些匪夷所思,但从你那位三夫人类似情形看来,显然这里面有天赋或天赐一说,难得你对朕毫无保留,尽数倒出,李先生啊,朕很庆幸有你这位赤胆忠诚良将!”
其实高宗已把话讲到了明处,关于李之和庞啼底细,朝廷早有极为详尽盘查,对于李之或许缺乏更准确佐证验实,但庞啼自一出生就被无数人眼看着长大,身上种种神奇解释有据可查,这也间接给李之提供了很重要证词。
高宗忽而一笑,“那就再医治一下,可苦了你有修为提升,却因朕而从此丧失所得!你放心,朕会给你补偿的!”
李之转身去屏风外铜盆处净了手,他心下早已想过,高宗寿限原本就少说了一个多月,这一次他也没有更多医治手段,只不过再行用真气给他梳理一遍罢了,再多给他三两个月寿限应该不成问题,不至于有篡改历史隐患吧。
之所以甘冒奇险,是某一日李之忽然想起,原本高宗曾欲往中岳封禅,因患病而终止,就是苦于头痛复发而不可忍耐。
封禅是古代天子祭祀天地重大活动,是国家最高祭祀大典,意味着天下盛世,功绩卓著。
统治者通过封禅活动,来向世人宣示自己是享有天命者,在自己统治下,皇权稳固,国家统一,天下太平。
因此,历代帝王均想通过封禅活动,来巩固皇权、统一思想、粉饰太平,树立自己至尊地位,证明自己横空出世,巩固自己封建统治。
而李之目前因为上官婉儿的意外出现,以及她体内另一具灵魂存在,使得他对未知事物突增巨大好奇心。
于是他生出这样一个大胆念想,再多留给高宗几月时间,一是验证一下他能否度过早已登载史册亡故日,再就是期望通过高宗成功封禅中岳,看看对于实际历史进程有何鲜明影响。
生出如此目的,是因为李之认为自己因为为上官婉儿逆天改命,早就破坏了所谓历史进程改变之说。
相比上官婉儿,清绮、瑜然、庞啼并非史册所记载人物,他不知道做不做得数,若是此三人也算是篡改历史,他早就违背了太多,也不在乎再多出高宗一位了。
他真正是想通过高宗,来验证一下历史有所改变后自身际遇,起码面对潜在危机能做到心中有数,不然自己已经做下了许多,还丝毫未有警觉,才算是真正危险降临而不察。
李之转回去面向高宗,“圣上,这一次您就不用紧张了,或许稍有点疼痛,但也比移动病灶要轻缓太多。实际功效,其实就是在病灶保护膜上再加固一层,用以推延病犯时间!”
高宗笑道:“这也是朕心中所想,久病成医并非臆谈,多少明白些其中道理!”
因为要演戏,李之还是要动用金针的,再表现出真气耗尽状态,自然瞒得过所有体无真气之人。
他知道自己真气目前独一无二存在现状,因为此前三次入宫,他都能觉察出另有高手隐身暗处,那些人可均如夏婆婆等人一样,体内仅有内息而已。
由两位皇子解开高宗衣服,李之金针也依次插入,轻捻之余,控制着体内真气去梳理他体内气血走向,另分出一股真气迫入己身皮肤表面,不多时,自己身上就已被汗水湿浸,更有淡淡轻雾缭绕,看上去仿佛已付出全身气力。
前文书讲过,使用真气梳理,也就是李之随手就可促就,因而不过一盏茶时间,李之就结束了治疗,看似勉强拔出金针,他身子也在下一刻跌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