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院中有树,是樟树;树下有秋千,是丢丢的最爱;秋千下有张桌子,桌上摆着三碗热气腾腾的面条,面中有肉,大块的那种肥肉。
唐玉与王沟拖着下巴凝视着那碗肥腻腻的面条,两张脸同时变成苦瓜状。王沟拿起筷子轻佻地夹起那片油腻腻地肥肉,疯癫大叫起来:“掌故,是透明的,我就知道一定是透明的。”
一旁,丢丢低着脑袋,迅速地吃着面条,时而抬头注视二人一阵,时而低头大口吃面,边吃便道:“快点吃,趁热!”
“丢丢,少爷好歹刚从牢里出来,这片油腻腻薄得能看透的肥肉未免磕碜了点吧?”唐玉用商量的语气说道。
“就是!”王沟不忘附和。
丢丢不以为意,依旧吃着面条,待将碗中面条吃尽才抬头,淡淡道:“本来是买了鸡腿那些的,可是在你们回来前却见到路上有几位难民经过,这才将那些都给了难民,这三碗面还是我临时煮的呢。”
这话王沟不信,打死都不信,抠门就抠门有必要找这些理由来掩饰吗?
这话唐玉相信,深信的那种,他了解丢丢,丢丢虽爱财却会毫不犹豫地将手中所有之物送给那些比她更穷的人,这便是丢丢。
“吃面。”唐玉朝王沟吩咐。
王沟一脸不满地低头开口吃面。
这碗面味道不是很好,有点淡,丢丢说家中没盐了,唐玉笑着大口吃着寡淡的面条,在他看来这碗面味道极美,属上乘那种。王沟却不这么想,在他看来丢丢就属于连盐都舍不得放的财奴。
三碗面一扫而空,三个人相视无语。半响,丢丢才打破寂静的气氛,低头道:“少爷,你叫我调查王沟,我都调查清楚了。”
“啥?你们调查我?”王沟一脸惊讶,惊讶过后又是满脸生气。
“别吹胡子瞪眼,若要重用你,便要调查清楚你的背景,这事本就属于寻常事件,何须惊讶。”唐玉笑着安抚,这件背地里见不得光的事在他口中竟变得如此理所应当。
“你们……你们都调查到什么?”王沟别过头去满脸怒气。
“你家中父母年迈,还有一病重的妹妹,昨日你还写了封信回家,寄了五十两银子回去。”丢丢细细数来。
王沟神色一暗,羞愧之意徒生,那几两本就是他撕下捞油水捞的,眼下被戳穿,可谓十分尴尬。
突然,他想起丢丢口中说的并非几两而是五十两,急忙红着脸辩解道:“我没寄五十两,只寄了五两而已,那钱是我私下捞油水捞的。”
“你那信我看了,并且将五两换成了五十两。至于你藏于信中的那五两是公款,所以被我没收了。”丢丢淡淡道。
王沟心头惊讶连连,颤声道:“你是说,你给我家寄了五十两?”
“是的,姐姐病重急着用钱,所以我怕五两不够。”
丢丢说道淡然,王沟却听得激动,遥想起方才自己还不相信丢丢的言语,心头便一阵惭愧,他总算明白唐玉为何会对丢丢说将饭菜送给落难难民而深信不疑,更明白丢丢并非是为抠门之人,而是将钱用在刀刃上。
“那碗面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面。”王沟几度哽咽。
丢丢嘻嘻一笑,红着脸喏喏道:“其实家中有盐,只是我没舍得放那么多,最近盐价又上涨了。”
丢丢这话很美,虽有些抠门却依旧很美,王沟抹去眼角的泪珠,甜甜得朝丢丢笑了起来。
“记住,无论何时未经应许不得私自挪用公款,若是家中真需要,可以找丢丢要,她很大方的。这次既然犯错了便要受罚,就罚你一个月的工钱,如何?”唐玉半带责备道。
“嗯!”王沟重重地点了点头。
吃过面条后,唐玉从房内取出六章三国稿件递于王沟,交代一番后,王沟与丢丢便相继出门去转手出售三国章节。
在院中待了一阵后,唐玉换了身行头,这才大步走出别院,转而朝长安城内一条名为凤阳街的街道行去。
凤阳街不大,却很奢华,这里是赌徒的世界,百米距离的街道上坐落着不下百家赌坊。
熟悉长安的人都知道长安有三大特色。一为酒楼,这里汇聚各类美酒,洛阳雕,女儿红,烧刀子,长安红曲,断锦红袖,这里应有尽有。
二为凤楼,粗俗点又称窑子,据传长安的凤楼在户部登记过的便有一千四百多加,加上没登记的估摸着至少也得有个一千五百家的样子。凤楼如此畅销起最主要的原因还是诸位官家与才子都好这一口。
三为赌坊,赌坊的名声虽无法比拟前两位,可长安的赌徒却也诸多,有朝堂之人,也有才子,据传曾经有位朝中官员一夜间竟输了三万多两。
唐玉此行的目的是一家名为八方赌坊的赌场,八方赌坊是伍先生的地盘。在烟村时伍先生曾经说过,日后若到长安找他,只要进入八方赌坊便可。
眼下行踪既被伍先生知晓,唐玉便决定前方赌坊去会会伍先生,这次会面的目的便是要将伍先生从暗处拉出来晒晒,免得在阴暗处呆久了容易发霉。
八方赌局迎八方之客,一进赌局,便传来阵阵爆呵之声,有因压中了一局而幸喜若狂的笑声,也是没压中而失落的叹息声。
唐玉蹙了蹙眉,也许是因为前世的缘故,他对赌并不感兴趣,径直来到柜台后,唐玉朝柜台接待甜甜一笑。
接待是个女的,头上戴着一朵大红花的美女,年纪看着不大,胸前却高耸着,一身的风骚味。
“公子不赌?”
“不赌!”唐玉微微耸肩。
花姑娘甜甜地笑着,故作娇怒道:“若进赌场之人都不赌的话,那小女子这个月可就没钱买胭脂了。”
唐玉眯眼望了花姑娘一阵,那张白净标致的脸上确实涂抹了一层厚重的胭脂,不免感叹道:“我相信姑娘不抹胭脂也是位美人。”
花姑娘咯咯笑了起来,媚声道:“你嘴跟人一样,真甜。只是嘴再甜不赌上几局,花花也不喜欢。”
“其实我是来找工作的,听说你们赌坊正缺一位掌事,你看我像掌事的样子吗?”唐玉笑着问道。
花花仔细打量了唐玉一番,摇了摇头,道:“不像,倒更像个小白脸。”
唐玉呵呵一笑,回道:“待会你就不会这么认为了。现在我可以给你一个拍我马屁的机会,没准等我当上掌事会给你加工钱。”
“不拍!”花花故意阴脸,故作不悦道:“花花自小便没有拍马屁的习惯。”
“习惯能改的。”唐玉意味深长地说。
这段看似简单的对话中充满了挑逗的味道,花花是位风尘女子,对这等挑逗自然习以为常,特别是有一位长得像唐玉这般美的男子来挑逗自己,她更乐的接受。
花花虽愿意,她身旁的另一位接待却异常不高兴,那位接待满脸褶子,有点像烟村的王二麻子,他正阴着脸怒意满满地望着笑的跟花儿一样的唐玉,敢跟我的女人抛媚,不想活了?
“小子,不赌就滚远点,还拍你马屁,小心打爆你屁股。”
男子说话很是粗鲁,正符合他的形象与他的名字,他叫李霸道。
“那就赌上一局。”唐玉从怀中掏出一文铜钱丢在案台上,淡淡道:“就赌一文。”
李霸道撕牙咧嘴地忍俊不止,强行憋了片刻后终于捧腹大笑起来,指着桌上那一文钱,笑得前仰后翻,就差没掉到桌子底下。
唐玉不为所动,接着道:“赌局很简单,就玩猜大小,一二三四五。”
李霸道突然收起笑意,正色地扫视了唐玉一阵,咬牙接话道:“上山打老虎。”
“老虎不在家!”
“专打小老鼠。”
这是暗号,暗号是当初在烟村唐玉定的,那年他八岁,定下这个充满童趣的暗号也算是对童年的缅怀,李霸道却不这么认为,起初他刚听说这暗号时就差没喷出三两鲜血,这三岁小孩都会的儿歌也能叫暗号?
“这边请!”李霸道走出柜台,领着唐玉便朝赌坊深出行去。
赌坊角落有扇门,门不大,只能容一人,小小的房门上却上了三把锁,是长安城中的老字号‘金锁锁具’专门打造的。据传若没有钥匙,就连当今最厉害的神偷都无法打开。
李霸道将房门打开后,指着那条黝黑的巷子,说道:“进去吧。”
唐玉淡淡笑着,大步走了进去。
穿过几米深的巷子,面前豁然开朗,别有洞天,若从外面看几乎很难发现赌坊后面竟还藏着如此庞大的后院。
后院一角有间厢房,房前有人接待,厢房内也有扇门,门上依旧上着三把锁,接待麻利地打开锁具后,朝唐玉微微躬身,唐玉才走进了那扇小门。
“红花会?天地会?反唐复魏?”
一路行来,唐玉不免觉得好笑,小小的赌局竟设立了如此多的暗哨密道,可见伍先生所从事的定是极其隐秘的买卖。
进入大门,是间密室,一入密,两个硕大的字体映入眼帘……“唐门”
|“蜀中暗器世家?唐家三少的粉丝群?还是魏国皇室唐姓残活下来的组织?”
“唐公子好。”密室正中正端坐着一五旬老人,老人一身管家服装,那张没有表情的脸上正透着丝丝诡异之气。
这人并非伍先生,唐玉微微蹙眉,冷声道:“伍先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