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政殿前薛万彻杀成了一个血人。
薛万彻实在想不到有人敢在宫里准备刺王杀驾。
宫卫呢,金吾卫,左右侯卫呢?
他们人在哪里,怎么出了这么大的纰漏。
薛万彻一拳捶倒一个。
望着身下这人那高耸的鼻梁,不同于汉人的眼眸颜色寒声道,心里更是杀意满满:
“是谁下的命令?”
“不知道!”
薛万彻冷哼一声,再出一拳,身下这人的脸立刻就塌了下去。
喷出的血洒了薛万彻一身,伸手又抓住一人。
“是谁下的命令?”
这一个依旧不怕死,闻言高声道:
“我不知道!”
薛万彻站起猛的站起身,一脚踏下。
事到如今他格外的感激颜白。
虽然想不通和那阿尔普有什么关系。
但这些人朝着皇帝而来就是反贼。
一群人还未翻出多大点水花就被薛万彻捶翻在地,在薛万彻面前,这点人实在不够看。
如果前些年或许还有些难缠。
大唐如今安稳了数十年,原本的金吾卫都老了,来的都是一群花架子。
浑身是血的薛万彻规规矩矩站在三丈之外。
“陛下,臣什么都没问出来。”
李二摆摆手,笑道:“浪费口舌做什么?
问他们当然什么都问不出来,这种情况就不用问,杀了就是。”
说罢,李二扭头看着剪刀。
剪刀躬身说道:
“回陛下,谋逆之人出自左右监门卫。
为左右千牛卫统率,府副应当为伊尔迪兹,大唐名字应该叫张兹。”
“他人在里面嘛?”
剪刀摇摇头:“不在里面。”
李二叹了口气:“终究是朕在养虎为患。
真心待人,没想到会有如今这么一个局面。
你们到底是真的不服朕,还是被人利用呢?”
没有人敢接皇帝的话。
但所有人都听出来的皇帝话中有话。
抬起头,皇城之上的金吾卫已经在开始跑动。
薛万彻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这群人是来护驾的,还是来杀驾的。
李二抬起头看了看时间,叹了口气:
“去把他们叫来!”
“是!”
片刻之后,颜白,长孙无忌,于志宁,许敬宗等人慌忙走来。
看了一眼远处石板上的血迹,众人面露骇然。
都渗透到内宫里面来了?
李二打量了一眼一身盔甲的颜白,笑道:
“朕以为朕是第一个受害者,看你这个样子,想不到你才是,说说吧!”
颜白掀开面甲苦笑道:
“臣昨日被杨政道困在了少府监。
两个时辰之后才出来,等臣穿戴好,想找回场子,人就不见了!”
“杨政道?”
“嗯!”
李二忽然重重地叹了口气:
“故人之子,朕其实不愿多多苛待于他。
可有了如今之事,这天下怕又有人会说朕是一个寡恩之人。”
说罢,李二看着长孙无忌道:
“辅机,离大典还有几个时辰?”
“回陛下,两个时辰多一些!”
“时间还是太少了,如果再多给朕一日的时间。
不,半日的时间就够了,朕一定会把后面的所有人都揪出来!”
李二苦恼的摇摇头。
“颜白!”
“臣在!”
“立政殿为饵,你来当持刀人,来人都杀了吧!”
“陛下,臣担心城外!”
李二不说话了,他知道城外一定会死人。
死的还多是无辜的百姓。
他们一定会想方设法的制造混乱。
长孙无忌笑道:“陛下宽心,长安县令已经做好了人手安排。
这些年的经验都在,预料也不会出什么大事。”
颜白很想反驳几句。
可话到了嘴边还是忍住没说出口。
这些年两个衙门在维持节日秩序上的确下了很多的功夫,有了很多的经验。
但这都是在节日里。
如今不是了。
如今是要杀人,一旦见了血,逃跑的本能就会让人失去理智。
一旦有一个人倒下,后面的结果会比兵灾还恐怖。
长安娱乐活动少。
新皇登基虽然他们看不到大礼。
但他们乐于聚在一起,然后伸着脑袋看热闹。
最后喜滋滋的看一眼新皇帝向百姓招手。
这是长安人为数不多的乐趣。
“颜白,你有话要说?”
颜白咬咬牙,猛地单膝着地:
“臣想去城外镇守!”
李二闻言眯起了眼睛,冷笑道:
“朕的安危抵不上百姓?”
颜白抬起头认真道:
“回陛下,自从陛下在辽东让出行辕好给臣长兄治疗身体后,陛下在臣的心里就是亲人,豁出命也要还恩情的人。”
李二脸色稍霁,点了点头:
“你的怪心思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以为战场能让你有一颗铁心,到头来还是烂好人一个!”
颜白低着头不敢说话!
老爷子说过,大兄也说过,人这一辈子会慢慢的忘记很多事,忘记很多人。
唯独两个东西是万万不能丢的。
骨气和良心。
“墨色,你知道从这里离开意味着什么!”
“臣知道。”
李二深吸了一口气,淡淡道:
“那好,朕成全你,颜白听旨!”
“臣在!”
“既然你有这个心,愿意和其光,同其尘。
朕也不能让百姓成为鱼肉,朕封太孙李厥为雍州牧,你辅之!”
“臣遵旨!”
“去吧!”
“喏!”
颜白躬身退去,许敬宗看着颜白轻轻叹了口气。
救驾之功就这么轻易的让了出去。
墨色啊,你到底在想什么。
成大事哪有不死人的呢?
铁打的勋贵,流水的百姓。
勋贵才是王朝的根本。
王朝走马观花的换,可勋贵呢,说到底还是那几家。
东西握在自己手里,才是福泽家族最强力的手段。
如今的这般局面。
不就是那些落寞勋贵想在新皇登基时让自己手里拿更多的权力。
好让自己绵延下去。
很明显,那些勋贵是不愿意的。
唯有乱,才能神不知鬼不觉的伸手。
才能在事后“论功行赏”拿的更多。
所以,才有了今日的局面。
东宫的李承乾格外的苦恼。
望着满地的尸体,李承乾无奈的低下头。
他实在不愿意在自己人生最重要的日子里被这些龌龊事堵的心里发慌。
可事情已经发生了。
想必宫墙外面的人还不知皇城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外面的诸位大臣也都在等候着吉时的到来。
王玄策解开衣袖,由杀神变成了文人雅士。
康齐挨个摘掉尸体上的头盔,望着微微弯曲的头发心里松了口气。
他最怕杀自己人,杀异族人心里就没有负担。
“都是异族人,那这次又是异族人作乱?”
陆拾玖摇摇头不屑道:
“你看他们配吗?
说白了就是别人手里的棋子而已。
给个仨瓜俩枣,随便挑唆一下就没了脑子。”
“那就该死,可不知道这些人还有多少?”
“要不要把脑子撬开,看看里面有没有脑子?”
管齐看了两人一眼,真不知道这两人是什么恶趣味。
马上就要去参加大礼了,反而蹲在尸体前讨论死人有没有脑子。
听着两人的喋喋不休,王玄策皱着眉头道:
“说够了没有!”
两人赶紧起身,齐声道:“够了!”
李承乾挥挥手,一群低着头的内侍走来,扛着尸体就往后跑。
后院有炉子,炉子是专门用来烧折子的。
不是所有的折子都有资格被李承乾存起来。
更多的折子讲的是废话。
上千里路回长安,只为了问安。
然后期待着太子能记着他的名字,好把他从千里之外调回去。
最可气的是每月都有。
这些折子不能存放,就算是专门腾出一个宫殿出来,一年的时间内它也能给你装的满满登登。
最好的办法就是烧掉。
因此在太极殿后面,在东宫后面都会有一个巨大的炉子。
每日的废弃折子最后的落脚处就是这里。
最后成堆的灰土和那些粪便都会被送到苑圃里面。
司农寺里面的那些博士就会用这些土来肥田,培育粮种。
内侍扛着人自然也会去那里。
身上的盔甲一扒下,光溜溜的尸体往里面一塞,煤石倒进去几车,最后都成了灰。
内侍在冲洗着血迹,鹿入林来报颜郡公来访。
李承乾慌忙迎了出来:“墨色,父皇那边可好!”
“安好!”
李承乾松了口气:“你这是!”
颜白点了点头:“陛下封太孙为雍州牧,统领长安,我为副手,要带他出宫去,太孙要跟我走!”
李承乾见颜白转身就要离开,想着今日的诸多疑惑,忍不住开口道:
“墨色”
“放心,沉住气,一切都在陛下的掌握中!”
“嗯!”
李承乾松了口气,东宫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从龙之刻,可千万别出什么幺蛾子。
可不敢有什么意外。
走了几步的颜白忽然回头:
“太子,衡山王呢?”
李象从一旁走出,挤出笑容:
“郡公,我在!”
望着有些不自然的李象,颜白知道李象一定知道很多东西。
他和杨政道玩的最好,虽然不确定李象知道多少。
但他多少知道一些。
颜白不去想李象有没有那个心思,就算有也无可厚非,这是人之常情。
颜白只求他别做傻事。
“要不要跟我一起去长安诛杀叛逆?”
李象叹息了一声,歉意道:“郡公,如今宫内见了血。
作为皇子,我要护在父亲身边,尽孝道。”
“嗯!”
颜白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悄然中,骆宾王的脚往前一步。
和王玄策一左一右,把李承乾护在身边。
国子学这边已经落下帷幕,被撞开的大门再次被关上。
叛逆之人在楼观学学子和不良人拼死的围堵下全部授首。
这一战可谓惨烈,近百人的交换生只有不到十人还能站在那里。
冲进来的不良人活下来的不到一半。
文庙前的空地全是黏稠的血浆,湿漉漉,滑腻腻。
国子学里的丹桂从枝头飘落,飘洒在这屠杀场。
原先的国子学美丽胜景,如今却成了人间地狱。
来犯之人有备而来,又全身披甲。
彼此之间本来就存在着巨大的优势。
若没有黑齿常之这人拼死冲击。
房遗爱此刻已然得手。
好在这是国子学,好在这里战马腾挪不开。
若是能让战马跑起来,国子学所有人一起上,那也无济于事。
颜韵把房遗爱按在血浆里面,一直拖到文庙圣人前。
一棒子夯在他的膝盖上,房遗爱发处撕心裂肺的哀嚎。
“房遗爱,如此情景你可满意了么?”
房遗爱浑身发抖,千算万算还是小看了楼观学的走读生。
这群人太狠了,一边高喊为国尽忠,一边悍不畏死的冲上来。
没有武器就用牙咬,脚被砍断就用手抓。
在圣人像面前,这群人大笑着赴死,大笑着相约来世再去楼观学。
可以死,但必须死的有意义。
要比那泰山还要重。
这一刻,所有人对殉道二字有了具体的理解。
国子学学子疯了,先生疯了。
一群群的冲上来,扑上就咬。
就算死,双手也要死死地搂着你,给后面的人创造机会。
所有人开始拼命。
就连自己一向看不起的颜韵,这个仗着家世让公主下嫁的小子。
竟然也不怕死,也敢挺身而出。
冲出来拼命。
原以为十拿九稳的事情,突然就败了。
颜韵见房遗爱不说话,蹲在他面前笑道:
“要造反是么?你是怎么敢的?你觉得你比你阿耶还厉害?
他在长安都不敢如此,你是怎么敢的?
就凭你身上这点恶心的肌肉?
你就觉得大事可成?
你以为陛下昏庸,太子年幼?然后有了心思?”
颜韵带血的手拍了拍房遗爱的脸:
“怪不得你当老二,怪不得高阳公主看不上你,要是我,我也看不上你!”
房遗爱愤怒的抬起头。
迎接他的是一口带血的唾沫。
“你怎么活成这样,连你得爹娘的万分之一都没有?
是不是没教好?书读到狗肚子里面去了?”
“我猜,你从来就没有得到公主的喜欢。
和你睡在榻上也是迫不得已而已,我真是替她不值得。”
“你看看人家秦家,秦公故去,秦怀道世兄跑到千里之外的绵州当参军。
你呢,只会苟活长安当二世祖,这辈子怕是都不知道江南是什么样子吧,你给人提鞋都不配。”
颜韵看着房遗爱摇头道:
“房遗爱,你可真不是个男人。”
房遗爱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血。
颜韵的数句话,直接撕开了他包裹多年的遮羞布。
赤裸裸的展现在世人面前。
尤其是最后一句,每个字对房遗爱而言无异于一把把的利刃。
“颜韵,我要杀了你!”
“你连个男人都算不上,你觉得你杀得了我?”
颜韵俯在房遗爱耳边,低声道:
“辩机比你强一万倍,哪里都比你强!”
“我会把今日的一切写在书里,叛逆者,当受人唾骂。”
房遗爱猛的吐出一口鲜血,昏倒在地。
此刻没有人责怪颜韵的毒舌,只觉得这些远远不够。
众人心底的恨意积满,恨不得扑上来一口口撕碎这个人。
颜韵望着房遗爱,惋惜的摇摇头:
“这人真是一个傻子,就算要造反,他也不该这么快跳出来,好歹蒙一下脸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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