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晚饭后,白若清帮母亲冲好凉,就将母亲扶到床上,随后坐在床上发了一会呆。
她有很长一段时间认为自己肯定是度不过这种日子的,那种生活上的反差每天醒来发现头顶开始漏雨,衣服要自己洗,要自己做饭,要去工作,去看别人的脸色,要被嘲笑,不敢抬起头来,怕人家认出她就是白市长的女儿。
最可怕的则是她没书可读了,即使她成绩一向都不好,但是她从来没想过她比任何人都先离开那所学校。
而她除了一身懵懂,没有半点生活技能。
但是这种日子,她终究还是习惯了,并且怀着坚实的信念,等待着父亲五年后的归来。
母亲躺床上过了一会就倦态了,白若清见她差不多睡了,就转身拿了衣服进浴室,冲了个冷水澡出来,她打开桌子上那台破旧的电脑,这台电脑是去年隔壁邻居要搬走的时候卖给她的,她买下这台不知道经过多少手的电脑就去上了电脑培训班,这一年多下来,她学会上□□也会上网页看一些新闻,即使网络有时很卡,卡得她直想砸墙。
白白:冬青冬青快出来。
冬青:白若清,你今天这么开心?
白白:对啊,我把那老女人炒了,哎,辛苦了大半辈子。
冬青:擦,你就工作了五年而已,还大半辈子,别酸我,快说,那老女人被你修理了吗?
白白:哪啊,我赔了夫人还折兵呢,只领了上个月的工资,这个月送她了,你说我是不是助纣为虐啊?
冬青:你那点工资,人家也看不上,现在嫖牛郎要不少钱,你要是不嫌弃,下次我带你到牛郎店玩玩。
白白:…………那老女人不找牛郎,她玩的都是雏儿,咳咳。
冬青:呃,我把她这闪亮的爱好忘了,你也自身难保了,别想着普度众生啦,那接下来怎么办?你不是穷吗?
呃……她就知道,她在廖冬青的眼里只剩下一个字“穷”,好,那是事实。
白白:等康禹的消息啊,应该快了吧。
冬青:竞争力那么强,你小胳膊小腿的,我总感觉人家不会轻易把这么重要的权利放给你。
白白:你够了,我这些年来的努力可不是白干的,我在那廖经理的面前叽里呱啦地把他们公司的产品倒背如流,那三个大叔对着我是目瞪口呆,你说我这么优秀的业务员,他康禹还嫌弃吗?切。
冬青:………
冬青:好吧,你赢了,那么我现在告诉你一个优秀的消息,那就是……齐禹回来了,并且,他还屁颠屁颠地居然准备参加这次高中全体聚会,你……来么?
放在键盘上准备敲打的手指蜷缩在一起,僵住了,那五个字如打开了一个记忆夹子,汹涌而快速,她抬起手想去敲键盘,可是手在半空中却半天敲不下去,廖冬青新的对话又发了过来。
冬青:我就知道你还没忘记他,这次聚会,你来吗?至少……再看他一眼?
再看他一眼?这五个字让她猛地跳了起来,随后她颤抖着双手拿起水杯狠狠地灌了一口,无声地冷笑了一下,才在键盘上敲着。
白白:我不去,也不想看到他。
那一声不吭带着叶小小就离开的男人,凭什么让她记着。
冬青:哎,这爱恨情仇啊,那么,仇恨中的女人,最近有空吗?有空出来,我又收购了一些货。
白白:有空,跪恩吧,冬嫔。
冬青:我去!!我至少是贵妃啊!
无视屏幕跳出来的,她关了聊天框,打开奢侈品二手买卖的网页,翻看了一下,网页空荡荡的,最后一笔交易是上个月,廖冬青的那个lv经典小提包,这包包换卖出去之后她赚了十天的生活费,这些年,受了廖冬青不少的帮助,都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玩,想着想着忍不住揉乱了头发。
随后再翻看了一些新闻,她就关了电脑,网页有些图片读不出来,都是网络的问题,她对着屏幕呲牙咧嘴地,揉了揉眼睛,盘腿坐在床上,把工资袋里的钱掏了出来,摊在床上,可怜万分地看着这一点点钱,自从父亲被抓了以后,她那些好日子一落千丈,过去的荣华富贵仿佛是海市蜃楼,不是不怀念过去,只是怀念已成枉然,这种苦哈哈的日子若是成天秋风落叶的伤感,日子是很难过的去的,于是她把钱分了,一部分去存,一部分塞口袋,躺床上,啥也不想啥也不去伤感,用力地进入梦里会周公。
然而估计是雷风暴雨太多,导致她梦里全是一个男人的脸,那把钱洒在她身上的画面重复了上千遍,直到早上醒来,她满头冷汗,眼角竟然湿透了。
都怪廖冬青,提谁不好,非提他,回来了就回来了,参加同学聚会就参加同学聚会,跟如今的白若清有何干系,恼人。
代理权这个东西,拿到了就衣食无忧了,没拿到她还真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走,日子这么艰难,她思索了一下,决定再去康禹拜访,带上几盒核桃去收买人心。
结果……很愉快的,康禹早上就来电话了,廖经理那属于正值壮年的嗓音说道,“白若清,今天下午两点,康禹会议室。”
这真是一个不得了的好消息,虽然没说代理权给她,但既然都喊她去了,那就是有希望了!
有了希望就有心情了,她拿起钱包,欢喜地亲了一口母亲,随后出门去买菜,中午做顿好吃的奖赏全家人。
这全家人当然包括阿昌了,阿昌就住在隔壁,平时她人在外,多是阿昌帮她照看母亲,阿昌还带着个智力七岁的弟弟,两屋子人在这条街相互取暖,像家人一样。
早晨的喜帖街沐浴在阳光里,像是一座古老的城池,这些年在政府的打压下,这条原本热络的外来蜗居点,陆陆续续地搬走了不少人,五年的时间这里就快成一座空城了。
吃过午饭,阿昌就争着去洗碗,雪弟蹲在母亲的身边,陪母亲捏手指,她收拾了下屋子,把地扫了,亲吻了下母亲的脸,跟阿昌打了声招呼就朝门口走去,阿昌在身后喊道,“注意安全。”
她挥挥手,大步走上石板路,看了眼门的左上角,那个醒目的门牌号还在家里躺着,脑海里又闪过她推着一辆单车,膝盖上全是淤青,手心全是碎石头,推开这扇门,门里的那个冷漠的男孩端着盆水,直愣愣地站在屋檐下,冷冷地问她,“你来干什么?”
第二天,他就消失了,带着他最爱的母亲跟那个叫叶小小跟他一个世界的女孩消失了。
真是的,最近这人的脸不止老出现,他对她的无情还在她脑海里不停滴窜出来。
本来嘛,她应该早把他忘记的了啊。
都怪廖冬青这娃。
自从知道康禹找代理,她就经常跑康禹,一个多小时的公交车可不近,但为了光明的未来,打探敌情,收买人心,知己知彼,必须得全权掌握啊,不然哪有她带着母亲离开喜帖街的一天啊。
在五年前,喜帖街在她的印象里,高大威猛,神秘古老。
自从那人滚蛋了以后,父亲犯法之后,她带着母亲进了那喜帖街,就发现那不过是个有瓦的屋子而已。
真切印证了那句话:现实是骨感的,理想是丰满的。
上了电梯,前台没人,估计柳蔓去上洗手间,白若清有些失望,本想从柳蔓嘴里探点有料的消息的。
走进会议室,发现会议室里没人,那也就是说她只有她一个人收到了党的召唤,这让她下意识地兴奋了起来,就像要附和她脑海里那呱呱的想法,廖元东廖经理抱着一叠资料走了进来。
廖元东一眼就看到窗边坐着那个有着一脸灿烂笑容的女人,他的眼眸眯了几分,虽然年纪小了点资历少了点,但底子不错,最重要是,总裁对她感兴趣,他这主当然得做到她头上了。
“廖经理你好。”她站起来,很礼貌地打招呼,脸上的笑容不变,迎着阳光,很灿烂,廖元东轻微点了下头,随后翻着手里的资料,说道,“你可以坐近一点,我们聊聊。”
她没有耽误,急忙起身就来到廖元东的三步远的位置坐下,廖元东把资料压到她手边,“启动资金是多少,你心里应该有底,公司不会为你出一分钱,但是你的所有后勤,公司都会做你的扶持,你准备好了吗?”
她一愣,这话的意思是……?她拿下了代理权了?手因兴奋而颤抖啊。
对上廖元东的目光,她急忙点头,“准备好了,都准备好了。”唇边的笑容因喜悦而更加灿烂,廖元东被那笑容晃了眼,随后撇开眼神,到底是年纪小,资历少,动不动就能笑得那么纯真。
“这里是合同,你看看,如果没有问题就签吧,后续的事情就等公司联系你,在此之前你得找个仓库,其他的怎么运营,你自己去操作,另外有件事情我得明确告诉你,如果你在三个月内没有达到公司给出的理想销售业绩,那么公司有权收回代理权。”
她急忙点头,这是当然的,康禹原先的业务做得本来就很好,现在只是把这项业务分出来,不是新的品牌不用重新跑市场,一些老商家都会持续拿货,这部分业绩康禹也都算了给代理商。
光是吃老本,就足够她活得很好了。
她快速地浏览过合同,足足五页,她把重点看了,就直接在乙方处签下:白若清,三个字,顺势再写上日期:2008年8月5日。
廖元东看着她签下的名字,那名字如蚯蚓似的,十分不好看也很难看清,有点像小学生写的字,他诧异地看着那张笑容,心想,这脸这么清秀好看,字……却那么难看,实在是有些违和。
她对自己的字一向都不满意,读书的时候光顾着喜欢那个人了,书没读也就算了,字也没练好,这些年她写的也少,没机会练,光是赚钱她就更没时间了。
但是签都签了,她也不会感到羞耻,直接就把合同推回给廖元东,从此眼前这个男人可就是她的上司了,得笑得更灿烂一点,讨好对方。
“谢谢廖经理。”她笑眯眯地说道。
廖元东盯着那名字盯了一会,咳了一声说道,“恩,今天你可以先回去了,好好休息几天,公司出了文案就会联系你的。”
“谢谢廖经理。”她笑眯眯地又说道,廖元东真是被她的笑容快晃瞎了,脸上的表情都有些绷,接着他站起身,既然她没打算走,那他就先走了,“那就这样。”说着他快步离开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