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窗户,斜照在熟睡的两人脸上。
莲心在暖意中醒来,睁眼,便看见仍在睡梦中的宇文杰。似梦见了什么美好的事情,他的嘴角,浅浅扬起,眉毛,好看地舒展着。
宇文杰的一只手,搁在莲心的脖子底下,另一只手,搭在莲心的腰身上。
莲心轻轻地动了动,昨晚银针的麻痹效果已经消失。
莲心拎起宇文杰那宽大的衣袖,把腰身上的那只手轻轻挪开。然后屏住呼吸,慢慢地爬下了床,蹑手蹑脚的,深怕吵醒了床上的那位霸王。
当莲心消失在门口的那一刹那,床上的人便挣开了眼睛,好看的眼睛里,盛着满满的笑意。当她醒来,呼吸紊乱那一刻起,他便醒了。
莲心再次走在门口湖边那条小路上。湖边的杂草,依然修葺整齐。小路上的鹅卵石,依然光滑、明亮。湖边的秋千,就像六年前一样,安静地挂在那里。似乎这六年时间,只是一个梦境而已,从未存在过。
一条水蛇从湖面上快速游过,消失在对面的草丛里。
她与兜兜一宿未归,怀正阿绿他们怕是急疯了。
莲心掉头,往门口走去。
“你要去哪?”
宇文杰站在路口,手里拿着一件鹅黄色披风。
“我和兜兜没回去,怀庄那边的人会担心。我要回怀庄一趟。”莲心驻足,回头看着宇文杰。
“你答应回来住了?!”宇文杰眼神一亮。
“没有。”
宇文杰神色转暗。
看着宇文杰瞬间转变的神色,莲心心头忽然升起淡淡的愧疚。
“你先让我想想,也得问问兜兜的意思。”
宇文杰眼底,再次明亮起来。
“我陪你去怀庄。”
“不用……”。
宇文杰眼里、心里对她有太多的期待,这让莲心感到负担。莲心踮脚飞起,飞快地消失在别院的围墙外。
别院的围墙,再也无法困住她了。
天气,说变就变。本来好好的艳阳天,转瞬便阴云连连,斜飞的雨点,打湿了正在赶路的莲心额前的发丝。
在靠近元州与康州必经之路时,一阵杂乱的争斗声传来。莲心飞速掠过,藏身在路旁的一棵大树上。
道路上,一辆马车不知被谁劈成了两半,拉马车的马,被砍了一条腿,塌倒在路上,痛苦地嘶叫。伤马旁边,一个穿着像大户人家车夫的人扑倒在车辕上,后背密密地插满了箭羽,整个后背一片暗红,已无生命迹象。不远处,横七竖八躺着几具穿着夜行衣的尸体。
莲心往打斗声方向望去,看见十几个黑衣人把三个人围在了中间。三个人中,被护在身后的人,显然是主子,因为侧脸对着莲心,她看不清那人的面容,但是可看见他手中握着一把沾满鲜血的长剑,可能因为战斗太久,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而前面两人,身上已多处伤口,但仍然像条豹子似的瞪着身边的黑衣人。
“到底是谁派你们来的!”
莲心心里咯噔一下。这嗓音,莲心认得。
是宇文星的声音。尽管,莲心并不确定,他是不是她的星哥哥。
“别废话!拿命来!”
黑衣人像夺命符,扬起手中的剑和刀,往被围在中央的三人死命力劈,被困的三人奋力抵抗,但是,对方人手太多,战斗拖延的时间太长,他们已然力竭,根本没有战胜的机会。顷刻之间,站在前面的两人一人被卸了胳膊,一人被砍到了大腿,而后面的那人,后背上吃了一剑,深可见骨。
莲心捻来几片树叶,射了出去。
几个黑衣人抓剑的手腕,被飞过的树叶割破,剑掉在了地上。黑衣人握着伤口,面面相觑,惊恐地往周边看。
“谁!?是谁在那?给我滚出来!”
又几片树叶飞过,黑衣人觉得脖子一阵刺痛,一抹,满手是血。
“大哥,他有救兵,敌在明,我在暗,咱们先撤。”
被叫大哥的那个人看了看那三个伤得不轻的人,有点犹豫。
又一片树叶飞来,那个被叫大哥的人忽然捂着自己的眼睛,痛苦大叫。
“撤!我们撤!”
看着黑衣人终于消失在森林里,莲心飞身而下。
雨,下得更大了。血水,沿着那三人的伤口,汩汩地流了下来。三人,均筋疲力尽地躺在潮湿的地面上。
莲心连忙跑过去,扶起那个被伤了后背的男子。
“宇文星,你怎么样?”
宇文星看见来人,眼中闪过一阵惊讶,转而,升起了一股莲心看不懂的戒备。
“怎么是你!?”
“你伤得很重,必须马上治疗。我送你回宇文府。”莲心伸手,想把宇文星拉起来。
宇文星避过莲心的手。
“我现在不能回去。”
“不能回去?为什么不能?你的伤怎么办?”
“这附近有个客栈,麻烦姑娘你先帮我们把少爷转移到那去。”那个被卸了胳膊的人说道,一张年轻的脸,仅剩苍白。
“莫方!”
“少爷,我们现在需要这位姑娘的帮助。”那个大腿上挨了一刀的人恳切地说。
“项言,我们的事,我们自己处理!”
“宇文星,你就别婆婆妈妈了行不行!若不是因为你像星哥哥,我才不会多管闲事。你不珍惜自己的性命,也得为你的两个手下想想。他们断胳膊断腿的,还想他们伺候你!?”莲心有点恼怒。
三人一愣。
莲心从破马车那里撕下几块布料,给三人简单地包扎了一下。
莲心按莫方所说的,在附近客栈订了一间客房。他们三个,偷偷地从客房窗户上跳了上去,神不知鬼不觉。
“我去给你们找大夫。”
“不行!这样会泄露我们的行踪。”宇文星苍白的脸上,挂着一双布满了血丝的眼睛,瞧着有点可怕。
“宇文星,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了不得的人,对方要置你于死地?”
“知道得太多,对你没有好处。”
“你们的伤怎么办?”
“你走吧。我们是从战场上爬出来的人,怎么会被区区小伤取了性命。”
“好。”莲心二话没说,推门而出。
好干脆。屋里的三人都愣住了。
约摸两支香的时间,莲心却去而复返,带回了一大堆的药材和一个针线盒。
莫方和项路满眼的惊喜。他们的伤太重,若没人协助,怕是死路一条。
似乎故意地,莲心先为莫方和项言处理伤口,最后才是宇文星。
“咬住它。”莲心递给宇文星一条卷起来的毛巾。
“不用,直接来便是。”
“我要把你的伤口缝起来,很痛,怕你受不了。”
“这点痛,不算什么。”宇文星苍白的脸上,浮起了一阵阵虚汗。
莲心蓦然一窒。
“你会医理?”当针线在皮肉内游走,宇文星似乎想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努力地与莲心攀话。
“略懂皮毛。”
“今天的事,希望你不要向别人说起。我大哥也不行。”
“怎么,你认为那些人是宇文杰派来的?”莲心手中一顿。
“我可没有那么说。”
此后,他们便再也不出声,一句话都没有,整个屋子安静地让人发慌。
给他们处理完伤口,已经是下午了。莲心往怀庄赶去。
刚到庄口,就被守在庄口的怀正铺天盖地骂了一顿。
“兜兜呢?怎么没把我兄弟带回来?!”
“别担心,兜兜现在在他爹爹那里。”
“爹爹?是谁?你怎么从来没说过兜兜有爹爹?”
“兜兜现在在元州宇文府。我回来主要是想告诉你们一声,别担心。过几天,我可能就带他回来了。”
“可能?你们……要离开这里吗?”怀正眼里一阵慌乱。
莲心一阵心疼。
“到底是留在宇文府还是留在怀庄,由兜兜决定。若兜兜决定留在宇文府,怀正,你也可以到宇文府去,继续跟他生活在一起。”
“那师父怎么办?”
“师父不是有凤岭师母么。怀正,我只是觉得,外面世界那么大,你该出去看看,而不是一辈子待在怀庄里。”
怀正沉默不语。
西南,轩辕国。
“太子殿下,太医来报,侧妃娘娘已怀上龙嗣。”方陟垂首对书桌上的人说道。
“如此……甚好,这样母后便不会再逼我再娶别的女人了。”
轩辕嘉文搁笔:“可曾有……慕容莲心的消息?”
“听说,宇文杰昨晚带回了一个女人。这么多年,宇文杰从不带女人回他的别院。只是在夜晚,无法看清那女人的面容。”
“着人盯着,随时向我报告。”
“是!”
“娘娘,凌云殿那边今日请了御医,听说……侧妃又怀孕了。”一宫女跪在一贵装女子下首。
贵装女子闻言,神色不变:“你看着办吧。”
“是。”
贵装女子迎着阳光,张开五指,似在欣赏自己装点精美的指甲,只是眉角,没有丝毫的喜悦。
“嘉文,你让我这辈子做不了母亲,我便让你这辈子做不了父亲。”贵装女子喃喃地说,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三天的时间,轩辕嘉文给她编织了一个美丽的梦,可是三天后,他把这个美丽的梦变成了一个丑陋的梦魇。他给她服下了绝育的汤药。
从此,她便再也做不了母亲了。她谢昊裳的一生,早已葬送。本来,她生无可恋,只求一死,可是,她不甘心。就算死,也要让那些对不起她的人付出代价再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