励飒跌跌撞撞的回到住处,胡乱的找着沙发上的遥控器,转到之前的那个台。
可是新闻已经播报完毕,再也看不到一点踪迹。
这里没有电脑,她获取不到任何信息。
脑子里嗡嗡的响,他伤的那样重,全身几乎都被白纱包裹,那么多的血,染红了纱布,犹如他手上狰狞的刺青,刺痛了她的眼。
前几年也有这样的事,当时是国家派专机将人接了回来,然后通知家人到医院照顾的。那么这次,会不会是一样?
可他哪里还有家人?
傅洌会派人去照顾他吗?他那样恨她,对她的不辞而别肯定勃然大怒。这样的他,还会派人照顾她的弟弟吗?
励飒难掩悲伤,连日来紧绷的情绪已让她接近崩溃的边缘。在她下定决心离开的时刻,居然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是老天给她的再一次暗示和预警么?
小香前几天去车站接人,回来告诉她,车站的气氛变得很是诡异。她明白,傅洌早已采取了行动。
两年多的时间里,励飒不是没有想过,算了吧,还能怎么样呢?他对她那么好,好的别人都有些嫉妒,就连莹衫都觉得他是一个好丈夫。那就这样好好过下去吧,也许,等到某一天他厌烦了她,她也不会缠着他,光明正大的离开。
她的感情,付出的没有他多,也不算吃亏。
励飒承认,她就是一个胆小鬼!她之所以一定要逃避他对她炽烈的感情,是因为她不敢对他付出,不敢交出她的心,完全是因为她没有安全感,他对她的爱,能够持续多久呢?他现在爱她的年轻貌美,那么以后呢,等到她年老色衰的时刻,他还会一如既往的对她么?
她不敢赌。
他的爱,那么炽烈,几乎要燃烧了她。他得到她的身体还不满足,还想要拿捏住她的心、她的神。这是她仅有的东西,她不敢,不敢下注。
子恒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天堑,她受不了,受不了他如此强烈的占有欲,几乎要让她窒息。无论她怎样解释,他都不相信,一定要让她按他的思维生活,想要让她完全活在他的世界里。
可是,那太难了。
因此,在机会来临的时刻,她再一次毫不犹豫的选择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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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少,有消息了!”
郭永祥推门进来激动的道,声线不自觉的拔高了许多,手上还举着一叠带子,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居然现出了激动的神色,进门的时候秘书看着他,一脸惊诧。
相比之下,傅洌倒很是淡定,头也不抬的批阅文件,淡声道:“说吧,什么事?”
“二少,我们在从客运站那边调过来的录像中看到了祝小姐的人,”郭永祥的声音仍是难掩激动,这么多天的辛苦,总算是有了结果,能不激动嘛。
不等傅洌说话,他就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我们查了之前的通话记录,也确定了那个号码的确为祝小姐所有,而就在少夫人离开的前几天,我们查到,祝小姐曾经派家里的保姆到客运站买了五张车票。时间、目的地都各不相同,到现在为止,除了之前的第一辆车,其余的仍未到时间。通过录像显示,和我们之前查到的结果一致。”
“五张?”傅洌扔掉了手上的笔,仰躺在大班椅上,轻笑一声,好似自言自语的道:“还真是小看她了。”
“剩余的票都查到了吗?”他沉声问站在面前的人。
郭永祥回道:“查到了,剩余的四张票,出发时间都是在同一天,也就是说,少夫人可以选择其中任意一辆出发,这其中,还不包括她可以在中途的任意区域上车的可能性。”
这就意味着,他们的工作难度是非常大的,若是只在车站上车还好控制,可是再加上中途上车的乘客,那就有万般可能了。
“手机的事怎么样了?”
“哦,还没有结果,那部手机,里面并没有林少的定位仪,很大可能,祝小姐只是将卡换了进去,而手机,则是重又买的新的,所以……”
也就是没有结果了。
傅洌倒是一点都不着急,手指轻叩了叩桌面:“到时候,多派点人手在车上。记住,四辆车上都要有人。”
等到他出去之后,傅洌打开了电视。
他极其快速的前进了一段时间,将画面定格在一个黑暗的场景,目光沉沉的看着它。
这是她离开医院的那天晚上病房客厅的摄像,画面中,她一个人坐在沙发上,一动都不动。
他静静地看着,想象着她当时的心境。
她是在挣扎吧,不然眉峰会那样的蹙起?即便在黑暗中,她的眼睛也如宝石般晶莹剔透,整个人以一种极其神圣的姿势面对着套间里面的那扇门。他知道,那里面,住着他和她的孩子。
她一定是在心疼孩子吧,舍不得离开他。那么他呢,傅洌心中苦涩的想,她那不舍的离愁里,是否有他这个丈夫的存在?
结婚两年多,他自问待她不薄,却仍是得不到她一点真心。每当他以为自己能够离她更近一点的时刻,她会毫不犹豫的关闭自己的心门,拒绝他的靠近。
不是没有挫败的,只不过他一向是不服输的,他长这样大,还没有什么东西是他得不到的。哪怕是最坚贞的人心,他也一样自信。
可是在励飒的身上,他狠狠地栽了一个大跟头。
要放弃吗?她这样逃着他,避着他,无论他怎样努力,她都不会将她的爱分给他一点儿,心里只有她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即使跟了他,也是如此。
他知道她小时候受了很多苦,寄人篱下,没有多少朋友,就连在高家过的也是佣人的生活,经常被人欺负。
可是没关系,她以前受过的苦,他都会帮她一一讨回来。她想找自己的亲人,他就帮她找,即便花费多少时间精力,老天不还是让他找到了吗?
她的前半生,过的不幸福;她的后半生,就由他来补偿,她要什么,他都会捧到她面前,只为倾她一笑。
可她却在他的心上狠狠插了一刀,她难道没有想过,即便他是铁石心肠,可在她一次又一次的刺激下,早已千疮百孔。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坚持多久。
他的付出,不能没有回报。
纵使他们之间有千万的距离,只要她肯踏出一小步,剩下的所有,他也甘之如饴的狂奔。
弱水三千,我只取你这一瓢独饮。
傅洌曾无限感慨,紫陌红尘中为什么偏偏有她,茫茫人海的偶然遇见只一瞬间便注定他的沦陷。
从此,有她的寂寞和痛苦胜过了无她的麻木和苍白,他忍得住没有她的悲伤,却扛不住没有你的孤苦,无边的寂寥和愁绪冷月般地浸润着他的心。
斯人已去,只剩下人离花落空的惆怅和无奈。
傅洌低头,抚上自己无名指上的婚戒,将唇贴上去,亲吻。
他感受的到,她就在京城,在离他很近的地方。他呼吸着她的气息,感受着她的温度,脑海里勾勒她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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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星期之后,励飒在电视上看到了最新报道。
美国大爆炸中波及的受伤人员,已被全部接回国内,直播的画面里,家人均是热泪盈眶,跟着医疗队的车离开。
可是,有一个担架边上,没有任何家人,只有一个护士陪伴着他,对比于其他的伤者,分外凄凉。
励飒吸了吸鼻子,回了卧室。
她握着那四张车票,手指那些硬硬的纸票捏出了厚厚的折痕,汗水氤氲,濡湿了上面的墨迹。
正值盛夏,这里没有空调,十来米的小卧房里,只有一个电扇在呼哧胡扯的吹着热风,让人更加烦躁。
明天就是最后的机会了,她已经给车站打了电话,对方告诉了她具体的行程路线,不用在车站,也能够在半道中持票上车。
可是庄舷的情况,励飒泪盈于眶,她的绛儿,还有他的父亲悉心照顾,有傅家人的疼爱,她也不会过于忧心。可是庄舷,她的弟弟,却是除了她,再也没有一个亲人……
即便无数次的在心中忏悔,励飒仍然不得不承认,她想念儿子,想念他的小脸,想念他的声音,想念他的一切……
哪怕是再怎样自欺欺人,她都清楚的明白,没有人能够替代一个母亲的地位,再多的宠爱都弥补不了孩子对母亲的渴望。
她太自私。
励飒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天空,火热的骄阳刺入眼睛,她微眯起了眸子。
终于有了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