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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韩彦一声吼叫,赵府的几名家丁纷纷跌落数丈,不少人撞破了鸣凤阁里的桌椅茶饰,有的甚至直接飞出了厅外,但不管哪一个显然短时间内都不可能站起身来。
赵公子看着向他缓缓走来的年轻人两股战战,色厉内荏道:“你...你不能动我,我...我舅舅可是都督佥事!”
韩彦双目泛红看着眼前丑态百出的赵公子,内心隐约有种欲望,只要一挥拳就能将这令人厌恶的脑袋打碎!
他咬紧牙关努力保持着一丝清明,喉咙发出一声干涩的声音道:“滚!”
那赵公子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逃出了鸣凤阁,全然不顾秋月和自己的手下,他有种直觉,哪怕再磨蹭半刻自己都会有性命之忧!
“你怎么了?”蓝臻见势不妙赶忙来到韩彦身边将他扶起,她见韩彦浑身发烫,掀开衣袖肌肤下隐有黑气流动知他定是蛊毒发作。
“咱们赶紧回屋!”她当机立断扛起韩彦一只胳膊就上了楼。
大厅内吴妈妈、秋月和一众看客仍如在梦中,不知怎地就风云逆转。几个与顾秀才交好的书生这时过来,偷偷摸摸的把不省人事的顾文斌带了下去。
“唉…走吧走吧!”众人见没了热闹,叽叽喳喳议论一番后纷纷散去,只留吴妈妈望着满地狼藉欲哭无泪。
来到二层楼,蓝臻一脚踢开东厢房门,将韩彦扶在长椅上坐下,接着急匆匆翻出他的包裹。她拿出一个瓷瓶问道:“可是这个?”
韩彦看了眼后连连点头,蓝臻赶忙将瓶子扔了过去。韩彦随手一接,倒出瓶里三颗红色丹丸囫囵吞下。
很快韩彦脸上黑气消散,他盘膝而坐神情亦缓和了不少。蓝臻见状长舒口气,内心对父亲蛊道人的痛恨却又加一分,心道:“这蓄养蛊奴的法子当真害人不浅,我爹干出这等事,就不怕有朝一日断子绝孙?”
“呸...呸!”蓝臻伸手拍拍自己的小嘴道:“这话不是咒到自个头上!蛊神在上蓝道行丧尽天良、倒行逆施,小女事先毫不知情且今日起与其划清界限,您若要拉他下十八层地狱切莫连累我!”
在蓝臻双手合十闭着眼睛神神叨叨向天祷告间,韩验这边又横生枝节。只见他捂着小腹从座椅上跌下,脸上黑气不减反增,满地翻滚双手不停抓挠撕扯起衣物来。
“好热...好热啊!爹、娘...孩儿好热!”
“糟了!他满嘴胡话,怕是走火入魔!”蓝臻心下焦急伸出手来试图探其脉搏,哪知双指方触手腕就被一股热浪弹开。
蓝臻被这股热力推开,撞到了身后的茶几,啪啦啦茶具摔碎了一地。韩彦则像受到什么刺激一般,突然翻身而起开始拳打脚踢,他双目泛红似在发泄体内精力,几拳下来将屋内陈设打了个稀烂。
“你小子疯了吗!在这发什么病?”唐清幽等人听到响动从隔壁间赶来,见到拳打脚踢将整个东厢打得支离破碎的韩彦,邓嬷嬷厉声呵斥道。
少年人似是充耳不闻,仍自破坏着屋内所有物件,唐清幽见状皱眉道:“他看起来好像是走火入魔了,邓嬷嬷想办法制住他的穴道。”
邓嬷嬷轻哼一声后越过众而出,她食、中两指并拢直取韩彦胸口膻中穴,身法灵动巧如飞燕。韩彦听到响动挥起一拳打向邓嬷嬷面门,他神志已失去这一拳打出单纯只为宣泄精力,所以拳路直来直去没有半点花哨。
这等招式邓嬷嬷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单臂反拨妄图卸掉这一拳力道,另只手双指仍取韩彦心口要穴。
她拨开韩彦的直拳顺势缠上,施展“顺水推舟”的功夫,打算将韩彦的右臂完全制住。不想韩彦这一拳穿过缠绕的手臂打在了邓嬷嬷左肩上,老嬷嬷登时内息一滞面露惊色!
此前邓嬷嬷与韩彦交手过几轮,传授轻功之余更是给他喂过些拳脚。在老嬷嬷心里这年轻人虽说悟性不错,奈何底子太差、根基浅薄,武功实在上不得台面。再加上他走火入魔失了神志,出拳更是没了章法,就又添了几分轻视。
可谁想韩彦这次打来的拳劲力道比过往大了三倍不止,邓嬷嬷一时不慎竟被其破招打在了身上。不过她到底是久历江湖,平生见过的杀阵都不知几何,马上就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气沉丹田,将内息行至玉堂、中庭稳固下盘,硬接韩彦拳劲的同时复锁其臂。
她这边一发力,韩彦打出来的拳头就再也收不回来了,趁其挣扎间隙邓嬷嬷的右指也已经点中他心口,自膻中起巨阙、鸩尾三处要穴。唐清幽见状神色稍缓,却不想邓嬷嬷突然闷哼一声被韩彦另只手扫中右肩一掌拍退。
老嬷嬷连退数步方才止住,她喉咙泛甜嘴角渗出一缕血迹,脸上写满不可置信。方才点中韩彦穴位时,邓嬷嬷就觉得怪异,对方气穴处没有丝毫内力,反倒是周边充斥着一股怪异的暖流。但她对自己的点穴手法颇为自信,自付那怕是阁主在此被点中了那三处要穴,短时间内也会动弹不得!
然而韩彦没受到半点影响,反倒邓嬷嬷一时松懈又被其一掌扫中右肩,加上先前的一拳,两相叠加之下终是受了不轻的内伤。
“没用的!他行经走脉用的不是内家真气,寻常的点穴手法不可能把他制住!”蓝臻在一旁看着焦急道。
“什么?天底下哪有这种事!”唐清幽闻言惊讶道,脸上满是不信。
“不用内家真气?难道...”邓嬷嬷却像是想到了什么皱着眉正喃喃自语。
“嬷嬷小心!”
突然唐清幽一声惊呼,原来是韩彦不打算再给她细想的时间,张牙舞爪的朝着邓嬷嬷方向扑了过来!
邓嬷嬷侧身闪躲,无论韩彦双臂如何挥洒,始终碰不到她一片衣角。只是总被人这么追着不免有些狼狈,久而久之老嬷嬷失去了耐心道:“小子你若再不知轻重的胡搅蛮缠,就别怪老身下重手了!”
在躲开韩彦的又一拳后,邓嬷嬷转头对唐清幽道:“小姐,结五彩流霞阵!”
唐清幽听罢微一犹豫,接着点了点头对身旁的环儿及另两个丫鬟道:“咱们过去助嬷嬷一臂之力。”
说时迟那时快,韩彦只觉眼中闪过几道人影,待再环顾四周时就已被唐清幽、邓嬷嬷等封堵住了去路。这五人包括唐清幽在内乃此番“秘阁”南下的核心,能在此时被派来应天执行任务身手自不必多说。
恰在此时韩彦突然双手捂着脑袋,身子摇晃脸上神情痛苦!唐清幽目光微亮,立马抓住了这难得的时机高声道:“趁现在动手!
她单掌一挥臂间披帛宛若一道青烟飘渺而出,邓嬷嬷、环儿等见状亦是同样施为,将身上披帛以掌力劈出。
霎时间五道彩练附着内劲从四面八方向韩彦激射而出,一旁的蓝臻看着只觉身处云端如见流霞逐月,不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
身处激流中央韩彦感知到四周风劲,虽神志已失却本能的施展轻功跃空躲避,他这一跳正中了唐清幽下怀!
只听那女子轻喝道:“起!”掌心一翻向上托出,那披帛就如她延展出的手臂一般,转个弯又射向半空中的韩彦。
此刻韩彦已是避无可避,很快他四肢连同脖颈都被披帛缠绕,五人运劲拉直了绸缎,韩彦像吊篮一样被她们缚在了半空中。紧接着唐清幽几人来回穿插,她们步法轻盈动作迅捷显然是常年一起合作,眨眼的功夫韩彦落地,除了颗脑袋全身上下都被绑了个结实!
“很好!就这样妳们制住他的四肢,我去看看到底怎么回事!”蓝臻见韩彦终于被制服欢欣道,说着一步上前就要查探情况。邓嬷嬷见状正欲呵斥,却被唐清幽阻拦,后者给了她一个眼神示意静观其变。
“阿彦、阿彦你到底怎么了?还认得我妈?”蓝臻走上前拍了拍少年的脸颊,她语带哭腔不停重复着口中问话。
韩彦浑浊的双眼在见到蓝臻后似乎稍显清明,在挣扎了半晌后,口中终于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声响道:“臻、臻姐姐!”
蓝臻听到“臻姐姐”三字欣喜若狂道:“是我...我是你臻姐姐,阿彦快告诉我爹到底这次给你种下什么蛊?”
唐清幽、邓嬷嬷二人见状对视了一眼皆现讶色,却听韩彦断断续续道:“我...我也不清楚,只知道那是几只很小的蛊虫颜色血红,很容易就种了下来几乎没有感觉。”
“你说什么!血红色...那是...血蛊!”说完蓝臻瘫坐在地满脸颓丧。
“老贼!你都干了些什么啊!”
“韩小哥原来你竟是蓝道行手下的蛊人,这蛊道人居然真干出这等有逆天伦之事!”唐清幽半是愤懑半是惋惜道,邓嬷嬷则一副恍然大悟的神情道:“我说你怎么轻功精进如此神速,原来是个蛊奴,也难怪调运内息这种事对你而言再简单不过了。”
“臻...臻姐姐!”韩彦脸上黑气弥漫颤颤巍巍道:“我...我是不是没救了!”
“阿彦...”蓝臻赶忙上前将其抱入怀中说:“好弟弟没事!会有办法的...我...”
她说着说着泣不成声,原来这血蛊本不是用来培育蛊人的虫蛊,相反它更接近于一种毒药用于暗害对手,一旦侵入体内就会使人气血沸腾狂暴至死。因而这种蛊很容易种下,只需要接触表皮就能让人中蛊。
蓝道行在韩彦身上久试复蛊之法,由于虫蛊间排斥屡遭失败。他因而想到血蛊易于入体的特性,将几只血蛊虫改造,想用它们代替一般虫蛊。
目前看来,这法子似乎也失败了!
“臻姐姐...我、我不想死,可是...我又不想变成怪物,求...求妳”蛊毒入脑韩彦的神志开始模糊。
“求妳给我一个痛快!”说完这句韩彦又彻底癫狂起来,他胡乱撕咬,若不是唐清幽及时将蓝臻拉开,甚至都已经伤到了她。
“唉——”邓嬷嬷叹息一声,袖口弹出一把利刃道:“话都到了这份上,最后就满足他的愿望吧!”
蓝臻抱着脑袋蜷缩在地,唐清幽不忍看了眼青筋暴起面容扭曲的韩彦,闭上眼微微颔首。
不远处环儿等几个丫鬟都忍不住蒙住双眼,邓嬷嬷走到韩彦跟前,长须口气道:“对不住了,小子!要怪就怪你命苦吧!”
她抬起利刃正欲刺向年轻人的脖颈。
“不!”
一声尖叫,蓝臻暴起将邓嬷嬷推开,她拦在韩彦身前姣好的面容此刻显得些许扭曲,说道:“我想到办法了,我还有办法,你们谁也不许动他!给我半个时辰,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蓝臻说着双眼死死盯着唐清幽,知道此刻她才是此地的话事人!唐清幽与其对视,片刻后她微微一笑道:“妳去吧!我们在这等妳。”
“谢谢你,唐姑娘!”说完这话蓝臻飞也似的跑出了房门,邓嬷嬷有些狼狈的站起身道:“小姐咱们真等这丫头?”
“都已经花了这么多功夫,还怕多等半个时辰?再说了...”唐清幽看了眼镜老嬷嬷道:“韩彦若死了,咱们先前的计划可怎么办?”
“什么!”邓嬷嬷不可置信道:“您还打算让这小子实行计划?他身上就像个火药桶...”
“那又怎样?”唐清幽反问道:“咱们还有多余的时间,来找另一个人吗?”
“....”邓嬷嬷哑口无言愤愤道:“当初知道这小子和蛊道人的关系,就不该牵扯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