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蝉恭恭敬敬行了一个大礼,道:“老人家好,晚辈朱蝉有礼。”
醉翁点点头,嗯了一声,没有说话,态度跟以前比,已经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林士弘伸手拉着两人入席。醉翁是长辈,当然是左首第一位,朱蝉在右首第一位,自己居中而坐。展飞飞不待安排,挨在朱蝉身边坐下。
这时,春花从客厅外走了进来,后面跟着一人,是一男子,四十岁年纪,一身儒生打扮。
春花将男子引进来,退到一旁。儒生男子快步来到桌前,隔着长桌对着林士弘施了一礼,恭敬的说道:“王爷!”
林士弘手一挥,大声道:“柳兄,不必多礼!今晚来了几位好朋友,本王略备一些薄酒,咱们共饮几杯。来,请坐!”
柳姓儒生也不客气,微微施礼,道了声:“谢王爷!”
白管事在一旁站着,赶忙把他让到醉翁旁边落座。
林士弘哈哈一笑,大声道:“诸位,难得今晚有这么多好朋友到齐,林某深感荣幸。咱们有事明天再说。今晚只喝酒,都放开量,不醉不归。来来来,都端起来,咱们共饮!”说完,一仰脖,把杯中酒干了。
众人相陪。醉翁脸上依旧没什么变化,但今晚由于林士弘在场的缘故吧,倒也是酒到杯干。
白管事在下首相陪,不住的让酒让菜。
不多一会儿,又安排来了歌舞,一众年轻女子,在厅中翩翩起舞,旁边乐手吹拉弹唱,倾其所能,演尽了魏晋风流。
朱蝉没见过这些,觉得很新鲜,歌声婉转,非常动听,倒是看的津津有味。
醉翁没什么感觉,眯缝着双眼,似开似合,看不出任何反常。
柳姓儒生喝过几杯酒后,大概不胜酒力,竟然有些醉态。借着酒劲上涌,诗兴大发,高声吟诵,过了一会儿,起身步入厅中,高歌而舞。但动作潇洒,态度端庄,没有一丝轻佻言行。引得一众舞女兴起,围着他犹如众星捧月,在四周彩袖纷飞,莲步款款,有如穿花蝴蝶,尽显妩媚。
林士弘尽显豪爽一面,不住的带头大声叫好。心中也暗叹:“又是一个怀才不遇的落魄子弟。”有些惜才。
柳姓儒生听到鄱阳王赞扬,更加显得逸兴横飞。待到一曲歌舞完毕。来到乐手身边,让他起开,坐在古琴前。稍做调试,一曲《广陵散》随手而出。激昂、慷慨的旋律,带着戈矛杀伐之气,犹如千军万马,纵横驰骋,飘荡在客厅之中,让人听着不觉浑身热血沸腾,有一种要上马杀敌的冲动。
林士弘听得入迷,双手按在桌上,右手轻拍,口唇微动,似有感触。
展飞飞听得不禁神往。
醉翁双眼睁开,不再闭合,眼中精光,忽隐忽现。
朱蝉一样沉浸在乐声中。
白管事更是听得目瞪口呆。
席间各人,形态各异,均被感染。连一旁的乐手、舞女,以及伺候在旁的丫鬟等等,一个个敛声摒气,仔细聆听。
一曲终了,场中众人,如痴如醉,过了好一会儿,一声大叫:“好曲!”林士弘拍案叫好。
众人也都拍手称赞。
林士弘大声道:“柳兄真是多才多艺!白兄弟,替我敬我柳兄!”
白管事这才回过神来,知道柳姓儒生酒量不行,拿了一个小杯,执壶来到近前,为他满了三杯酒。
柳姓儒生也不客气,三杯酒下肚,向林士弘道:“多谢王爷!”
再次坐下,又调了调琴弦,弹了起来,一道琴声悠扬飘起,没有了杀伐气息,让人顿觉安祥、宁静,如同山间小溪缓缓流淌。竟是一曲《高山流水》。
伯牙与钟子期以乐相交,引为知己的故事,千古流传,是广为人知的事情。柳姓儒生以这首曲子,回谢鄱阳王林士弘的敬酒,这中间的含义可想而知。
展飞飞扭头看了一眼林士弘,又看看朱蝉,见他凝神细听,心无旁骛,不由微微一笑,没有言语。
……
曲有终,人有散!
朱蝉一觉醒来,见天已经亮了,赶忙起身下床。打开门,见春花站在走廊里。
春花听到开门声,赶紧过来,问道:“朱公子,要洗漱吗?”
朱蝉双手抱拳躬了躬身,道:“麻烦姐姐了!啊,对了,展姑姑呢?”
春花见他对自己这么客气,也很高兴,笑道:“这是我应该做的。展姑娘已经起来了,在客厅看书呢?”
“老爷子呢?”朱蝉想起醉翁,又追问了一句。
“估计这个点应该还睡着吧。老人家不让人打扰,如果是饿了或者想喝酒,就给我们招呼一声,很随意,吃得又不多,只要有酒就行。”春花详细介绍着。
朱蝉心中一动,这一点倒是跟山中的爷爷有些像。生怕展飞飞等得久了,抓紧洗漱完毕,跟着春花来到客厅。
只见展飞飞确实在看书,今天看的不再是曹操的诗集,换成了陈寿的《三国志》,看得很是入神。
朱蝉轻轻来到她身侧,嗨了一声,笑道:“大姐,又在读书呢?”
展飞飞收了书卷,放在桌上,笑道:“闲着没事,随便看看。”
朱蝉伸手拿过《三国志》看了看,由衷笑道:“大姐,不是小弟恭维,你若是男子,成就肯定不输于林大哥。”
展飞飞竟然叹了口气,道:“有些事情,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就如同白管事,昨天说的那番话一样,不在其位,不谋其政。骑虎容易,下虎难啊!你以后经历的事情越来越多,会体会到的。”
朱蝉见她似乎在忧虑什么,也不便多问,转移话题,笑道:“饿了!大姐,咱们吃饭吧。”
展飞飞看着他笑了笑。
春花秋语早就已经准备好了饭菜。两人快速吃完,一席无话。
饭毕,朱蝉问展飞飞:“大姐,你是怎么打算的。是留在这儿,还是——”
展飞飞知道他要离去,说道:“你先不要走。林二哥有事与你商量。这会儿他在处理军务,中午我们过去。”
朱蝉奇道:“他找我什么事啊?没说吗?”
展飞飞道:“大概要拜托你些事情,没明说。反正不会是坏事。中午就知道了。”
朱蝉只好耐着性子,陪着展飞飞一起等候。
展飞飞见他实在无聊,取来《三国志》其中的一册《蜀志》,建议他读一读。
朱蝉无法,只好坐在展飞飞身旁,翻开《蜀志》一页页看了下去。遇到不懂的地方,就向展飞飞请教。展飞飞非常有耐心,有问必答。
时间过得飞快,朱蝉看书也是飞快。一册书虽然不甚明了,但从头到尾却一字不落,全看完了。正在与展飞飞议论,只见白管事从外面走了进来,笑吟吟的对两人道:“王爷有请!”
朱蝉也不多问,站起来跟在展飞飞身后,随着白管事向外走去。
进了大厅,才发现原来改造成了帅堂。正中间上方摆着一张帅案,林正弘正坐在里面处理公务。看到两人进来,放下手中东西,起身走了下来,一同来到旁边一处会客厅。
几人落座,白管事安排人送上茶,坐在下首相陪。
林士弘这才开口道:“朱兄弟,我估计你今天要走,所以一早嘱咐三妹,把你留下。其实是有一件事情,要拜托你去做,不知兄弟你能否答应呢?”
朱蝉已经听展飞飞谈过,爽快问道:“大哥请讲,只要小弟能做到的,一定尽力。不知是何事?”
林士弘笑了笑,直言道:“这件如果做好了,你我二人皆有益。你呢,说不定会碰到一些机缘造化;我呢,却是间接受益,对我将来收复豫章地区有莫大的好处。只不过,你——”说到这儿顿住了,看着朱蝉。
朱蝉猜测可能有难处,就道:“无妨,大哥直说就是。”
“好的,兄弟,够爽快。”林士弘竖了竖大拇指,接着道:“这件事情大哥跟你说明白吧,其中有一些风险,如何做你自己定夺,我决不强求。”接着叙出其中原委。
朱蝉听完愣了半晌,思前想后,最后才明白过来。
原来,这件事情跟狮陀岭佛禅寺,洪和尚身边的那名妖道有关。说起这名妖道,竟然与醉翁有着不小的渊源。醉翁这一年多来出现在豫章,就是为了妖道。究竟两人之间有什么仇怨,无人清楚。林士弘年轻时,机缘巧合遇到醉翁,也不知为什么,得蒙醉翁青眼有加,传授了一身本领。虽然没有师徒名份,但却有师徒之实。一年前,醉翁突然来到鄱阳,找到林士弘,要求助他除掉妖道。林士弘曾经问过他为何自己不动手,醉翁只是摇头,什么也没说。林士弘对妖道早有耳闻,知道他与洪和尚狼狈为奸,祸害人间,恨不得除之而后快。无奈派出了很多人,无法得手,而且一去不归。后来,有一名冒死逃回的手下叙说,才知道这件事情并不简单。想除妖道,先得对付洪和尚。洪和尚之外,妖道一件随身法器,太过厉害,如果破不了,根本杀不死他。
而这件法器,本来是醉翁所有,是他生平最厉害的几件法宝之一。三十年前,醉翁曾经搅动的整个武林人心惶惶,后来神秘消失,一直引人好奇。这里面是有原因的。原来醉翁当年消失之前,有过一次大败,输得非常惨。对手是五台山的一名默默无闻的僧人。僧人战败醉翁后,并未杀他,而是立下几样规矩,逼着醉翁立誓。其中一条是关于醉翁几件随身法宝的。因为这几样法宝都是大杀器,出必杀人,如果就地毁去,实在不忍。僧人要求醉翁把他们分别埋藏在五台山几个地方,以后如果有缘人碰到,说不定会把他发扬光大。如果是坏人遇到,那也是天意,天意岂能违啊。
妖道当年还是一童子,曾跟随醉翁多年,学了醉翁很多的本领。跟林士弘一样,不是师徒胜似师徒。醉翁一败遁走后,他根据醉翁当年的行踪,竟然被他发现了一件法器。从此以后,慢慢走上歧途,变成今天的妖道。
醉翁此次现身,就这一个目的,就是除去妖道,收回那件法器,以免使自己蒙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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