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的话朕就不说了,这杯酒,朕敬两位爱卿。”朱翊钧说着,端起了酒杯,对着王锡爵两人。
王锡爵两人连忙神态恭敬地站起身子。
这是皇帝给的脸,当然不能大摇大摆地接着,两人都显得很谨慎,也有些谨小慎微。
将酒喝了之后,他们这才似乎松了一口气。
朱翊钧笑着说道:“坐下吧,坐下吧。坐下吃,朕的厨子还是不错的。”
说着,朱翊钧自己先吃了起来。
王锡爵两人对视了一眼,没再说什么,也吃了起来。
朱翊钧没有再说话。如果自己再说话,他们两人就没有什么吃饭的心思了。
这一次叫他们两个来认真吃饭,而且自己也饿了。
屋子里没有其他的声音了,全是三人吃饭的声音。
朱翊钧每样都不落,吃得很是香甜。
王锡爵和李成梁刚开始还有些不适应,可是吃了一会之后,两人也适应了下来,开始大快朵颐。
两人没有喝酒,只多吃了一些饭菜。不得不说,厨子的手艺的确不错。
酒足饭饱之后,朱翊钧看了一眼王锡爵两人的桌子。
桌子上的菜没了一大半,尤其是李成梁桌子上的已经所剩无几。
朱翊钧问道:“两位爱卿,吃得怎么样?”
朱翊钧已经故意放慢速度了,不想自己先吃完,不然的话,这两人恐怕就更没办法吃好了。
闻言,两人连忙放下筷子,恭恭敬敬的说道:“回陛下,已经很久没有吃过这么好的饭了。”
“吃饱了吗?没吃饱再让他们送点过来。”朱翊钧笑着说道。
“回陛下,已经吃好了。”两人连忙点头。
这个时候,没吃好也要说吃好了。
朱翊钧没说什么,让陈矩把东西撤了下去。
随后,茶水点心送了上来。
一边吃着点心,喝着茶水,话题也就渐渐地变得正式了起来。
“辽东这边的事,朕已经知道了。”朱翊钧想了想说道:“朕实在没有想到局势会变得这么复杂,叶赫会这么沉不住气。”
闻言,李成梁和王锡爵松了一口气。
皇帝这么说,就是把责任揽在自己的身上,没有给他们。毕竟那些东西是皇帝给叶赫的,这样的野心也是皇帝给叶赫的。
“以前就不说了。”朱翊钧随意的说道:“你说,接下来叶赫会怎么做?”
王锡爵想了想之后说道:“这恐怕难以预料。”
“叶赫要称王,你觉得这件事应该怎么办?”朱翊钧问道。
“臣觉得可以考虑答应他们。”王锡爵想了想,面容严肃的说道:“叶赫虽然看起来非常强,可是这种强没有什么根基。他们自己的实力不够,封王正好可以壮大一番他们的声势。”
“臣倒是觉得不应该这样。”李成梁在一边说道:“陛下,朝廷现在不适合介入女真诸部之间的争端。”
“如果朝廷真的给叶赫封了王,其他的部族会怎么看?这会助长女真其他部族的野心,对朝廷非常不利。叶赫想做王,就要拿出与之相对等的实力。”
朱翊钧看了两人一眼,笑了笑没有拆穿他们,沉吟了片刻说道:“那你们觉得女真部族之间会不会打起来?”
“臣觉得会,”李成梁在旁边点头说道:“这一次的事,叶赫做得太过了,很有可能会有部族出兵打他们。”
“你觉得谁会动手?”朱翊钧问道。
“这个,臣就不得而知了。”李成梁摇了摇头,有些惭愧的说道:“不过臣觉得有实力动手的人也就那么几个,具体是谁,臣暂时想不到。”
朱翊钧点了点头,没有再继续问。
“你们的想法,朕大概知道了。一个想要扶持叶赫部,继续增强他们的实力,甚至可以给他们封王。”
“另一个觉得叶赫部实力不够,如果非要给他们封王,很有可能会让人觉得不公平,反而会增加辽东大乱的可能。”
“没想到你们的想法居然完全不一样。”朱翊钧脸上的笑容没断过,“这件事先不管了,回头把消息送到京城去,让京城那边商量。”
这话的意思,王锡爵两人都听得明白。
皇帝在这里完全可以做主,为什么要送到京城去商量?
说白了就是拖时间。当然了,也有可能是出于谨慎,希望文官们给出一个更好的策略。
“辽东接下来的重点还是军改,”朱翊钧沉着脸说道:“这一次朕从京城带来了一些人手,让他们和你们一起开始。”
“你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核实辽东的土地。这一步永远是军改的第一步,在哪里都一样。军中屯田有很多的土地,在册的土地和实际的对不上,这里面有问题。”
“这就像当年张居正清查土地一样,辽东这边也要对土地进行清查,看看有没有官员把土地贪没了。”
“同时进行各营人数的核查,”朱翊钧面容严肃的说道:“看看有没有人吃空饷。另外,也要查一查有没有人克扣军饷。”
“这两件事,朕会让锦衣卫来做,你们配合就好了。”
王锡爵两人的脸色很严肃,他们知道这几条规矩一出来,肯定会在辽东引起轩然大波,搞不好都容易出事。
“陛下,这是不是急切了一些?”王锡爵有些迟疑的说道:“如此大的动作,恐怕会引出一些乱子来。到那个时候,恐怕不太好收拾。不如徐徐图之?”
朱翊钧面无表情的说道:“要的就是快!不能慢,不要怕出乱子,大乱才能大治,打掉一些锅碗瓢盆,不要心疼。”
“真的有什么损失,我们可以重建。朝廷的事情千头万绪,不能让军改拖住了脚步,一定要尽快把这件事做成。怎么,你没有信心做好吗?”
闻言,王锡爵连忙躬身说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尽心竭力。”
朱翊钧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当他们没有什么信心的时候,他们通常都会说态度;如果有信心的时候,就是保证能完成。这点套路,朱翊钧早就纯熟于心了。
朱翊钧没有拆穿王锡爵,他心里没底气也很正常。
“一个城一个城来,就先从沈阳城开始。”朱翊钧说道:“朕也不是那种不近人情的人,回去之后可以告诉你们的手下,自个儿写一份供状送上来。”
“只要是自己供认的,朕会酌情宽宥,不会要了他们的命。”
闻言,王锡爵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他真的担心陛下会像之前横扫江南、西北那样对辽东,那就不给人活路了,那些将领和其身后的军士会拼命。
别看自己两人高高在上,可如果底下的人要是拼命,自己也没办法。这么多年了,营啸和哗变一直都是当官最头疼的问题。
虽然说改革是为了底层的军户好,但是那些将领身边还有亲卫和心腹手下。
那些心腹手下和亲卫可是军户制的既得利益者,好处全都被他们捞去了,他们就不是底层人。
想要改革的时候,也就等于触动了这些人的利益。既得利益集团绑架中层集团,这种操作朱翊钧见得多了。
甚至既得利益集团绑架底层集团,这种操作朱翊钧也见得多了。
比如大名鼎鼎的投献,就是典型代表。